今天的局麵,雖然算不上最好,但也基本滿足了徐鶴之前的預想。


    他是怎麽都沒想到,周弼來的這日,兩衛指揮使衙門的官員竟然湊在一起吃喝嫖妓。


    剛剛那些事兒也不過隨機應變,順勢而為罷了。


    齊王到來,也是他沒想到的。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呂彬和那個老鼠須爭執之後,先把呂彬嚇唬一陣,最後再留著他的性命,讓他退而求其次,去官留命。


    可是齊王的到來,讓徐鶴看到了一下子解決兩衛官員壓縮到一衛的辦法。


    首先,呂彬可不是那麽好殺的,自己作為謝皇後的女婿,若是殺了悼靈皇後的侄子,肯定會被有心之人詬病。


    其次,譚倫所說的話,讓徐鶴對廢太子和齊王有了新的認識。


    廢太子將自己湖廣侵吞的軍囤全都轉到了齊王名下。


    他難道是因為自己被廢,想留一條後路,所以投資兄弟齊王的未來?


    又或者是,齊王利用兄長被廢,威逼其交出太子在位時弄來的私產?


    還有一種可能,太子被廢之後,用田畝財寶禍害壞了齊王的名聲,以期將來……


    可能有一萬種,但自己被刺,現在有很大可能就是二人中的一個幹的。


    自己若是在這種關頭,再把悼靈皇後的侄子幹掉,那不管廢太子還是齊王,那就是妥妥的結仇了。


    就是在各種權衡之下,徐鶴才借坡下驢,放過了呂彬。


    不過,這也夠了。


    自己殺雞儆猴的效果已經達到。


    人都走了,隻留下一個周相,他看著徐鶴的眼神躲躲閃閃,半晌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徐鶴這時道:“周指揮使,今日你便調任豹韜衛任指揮使,前軍都督府那邊,你自去辦理移文關防交接,大都督那我會打招唿的!”


    周相早就嚇破了膽,聞言連忙跪倒:“駙馬,以後營中,周相一切以駙馬馬首是瞻,求駙馬不計前嫌……”


    徐鶴看了看他,然後淡淡道:“周指揮使,你原在龍驤衛,豹韜衛也跟龍驤衛一並駐紮,兩邊人馬你應該都熟悉吧?”


    “熟,我熟!”周相連忙點頭。


    徐鶴“嗯”了一聲:“那既然如此,你現在去營房傳信,現在是午時三刻,到申時二刻,若是未能到營,便以逃軍處置!”


    “啊……”周相聞言瞪大了眼睛,“這,這,徐駙馬……”


    “叫我徐同知!”


    “同知大人,京衛中向來,向來不滿……”周相心驚膽戰說了一半不說話了。


    徐鶴道:“你是說京衛中向來不滿員是吧!”


    周相一頭熱汗道:“正是!”


    “誰定的規矩?你說來聽聽?”


    “這……”


    “沒這規矩,你便下去傳令吧!”


    ……


    周相走後,周弼來到徐鶴身邊道:“公子,軍法處置,那可是要殺人的,今天……”


    周弼看著院中正在抬屍的機兵,心中有些憂慮。


    收拾這些官員,那關起門來震懾是有效果的。


    但處理京衛,尤其是兩衛,這可要斷了多少人的財路?


    萬一鼓噪起來,天子腳下,事情可就不好控製了。


    徐鶴點了點頭,從袖中抽出兩個名帖遞給周弼:“著兩個人把我的名帖送去!”


    周弼打開名帖一看,頓時合了起來笑道:“原來公子早有準備。”


    徐鶴微微一笑:“你來之前,我便一直在考慮怎麽處理此事,現在雖然不保證萬無一失,但也不用畏首畏尾。”


    申時二刻,看起來時間很充裕,但徐鶴早就算準了,這幫人實際能到場的不過十之二三。


    而且這十之二三估計還有貓膩。


    徐鶴帶著周弼和幾個機兵站在校場之上,盯著雜草叢生的場中。


    直到申時一刻營門處才有了動靜。


    隻見一群人跌跌爬爬衝進營中,剛進校場便揮臂戳指、大喊大叫。


    這幫人穿什麽的都有,有的衣著光鮮,有的蓬頭垢麵,見到校場土台上有人站定,他們慌忙朝土台奔來。


    當頭一人被兩三個下人樣的家夥攙著,唿哧帶喘地來到徐鶴麵前。


    “這,這位大人,下官是龍驤衛左千戶所下轄總旗於天來,見過大人!”


    徐鶴看他穿紅戴綠,頭上一頂紗帽歪歪斜斜戴著,因為來得及,估計是腿著來的,說完話已經喘得扶著膝蓋說不上話來了。


    旁邊幾個下人,又是拍背又是拿折扇給他扇風,好家夥,台下亂作一團。


    “於總旗,這些人都是你的兵?”徐鶴沒有開口,倒是一旁的周弼先說了話。


    於天來好不容易緩了緩,咽了咽吐沫道:“迴這位大人,咱們總旗的人,能……能來的都來了!”


    周弼虎著臉道:“胡說,一總旗轄五十人,你這隻有十二人,其他人呢?”


    那於天來哭喪個臉道:“迴這位大人,其,其他,其他人都,都病了!”


    周弼冷哼一聲看向徐鶴。


    徐鶴道:“你不在營中,剛剛去哪了?”


    於天來是從教坊司喝花酒,在酒桌上被人揪了來的,聽了這話連忙迴道:“迴大人,下官家中有事告假!”


    “嗯!”


    徐鶴沒有繼續問,隻是鼻腔裏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


    台下的於天來以為蒙混過去了,頓時喜形於色,帶著他的人鬆鬆垮垮站在一邊。


    這時,終於,營門處陸陸續續有人進來了。


    這些人勾肩搭背哪有一點當兵的樣子。


    因為人多,把甬道還給堵上了,這時正好幾名騎著馬的武官也要進營,被人群堵著進不去,叫罵聲頓時不絕於耳,甚至馬上之人還拿著馬鞭當頭抽了下去,一邊抽,一邊罵,甬道處哭爹喊娘亂成一團。


    徐鶴知道京衛是廢物,但隻覺得跟海陵千戶所應該差不多。


    但看到這場景,徐鶴覺得死掉的王烈在這些人麵前簡直可以自稱軍紀嚴明了。


    好不容易混亂之後,甬道暢通了起來,那幾名騎馬官員瘋了似的抽著馬臀來到土台前。


    見到徐鶴,這些人翻身下馬,朝著台上就跪倒在地口稱“死罪”!


    台下的於天來整個人都傻了。


    他的信兒的時候隻說上官巡營,可現在看這架勢,這上官來頭似乎不小啊。


    徐鶴看著醜態百出的軍頭們,淡淡道:“都先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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