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所言,譚倫還要消化,臨走時他對譚倫道:“子理先生,世界之大,非我等眼界所及。南洋之外還有南洋。”


    “北地之外還有北地!”


    “很多膏腴之地甚至還被一群茹毛飲血的野人占著!”


    “佛郎機人您應該是知道的,他們撮爾小國,現在卻搶占了兩廣以南很多地方,印度果阿,馬魯古群島滿拉加!”


    “這些有的還是我們大魏的藩屬國!”


    “這些地方盛產香料,水稻可以一年三熟,如今卻被紅毛蠻夷占據……”


    “而我們大魏,還在為有限的土地打生打死。”


    “咱們國人,真的應該睜開眼睛看看世界萬方了!”


    ……


    三日後。


    北京城被三條消息震驚了。


    第一條是英國公呂亨授大都督銜,重開幕府,整飭五軍都督府,有不法情弊之事,一應提管!


    第二條是八百裏加急,湖廣行省首府武昌陷落。


    一夥打著【大明】旗號的反賊,在內應的幫助下,打開武昌城門,賊軍魚貫而入。


    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是,這夥反賊已經造反十多日,肆虐整個湖廣行省北部。


    襄陽、武昌兩座大城陷落,而去救援的官軍卻隻有寥寥三千人。


    京城的百姓聽到這個消息時震驚得目瞪口呆。


    咱們大魏朝的兵呢?


    這些平日裏耀武揚威的兵馬都去了哪?


    為什麽不救?


    為什麽不救?後來百姓們才知道,原來朝廷任命的四省總督左思忠這時候才帶著陝兵從西安出發。


    第三條就是六科言官聽聞此事後,不約而同上疏彈劾整個內閣,尤其是身為主管兵事的內閣三輔徐嵩。


    至正帝當日就下旨,令言官不得肆意攻擊閣臣。


    很多事情,這些言官們並不清楚,他們攻擊內閣和徐嵩,那是在所難免。


    可是兩日後,言官們要求徐嵩下台的奏疏,從在京言官波及到了兩京一十三省。


    各地言官與地方官的彈劾奏本,正如同雪花般朝北京湧來。


    按道理講,聲勢如此浩大的彈劾,徐嵩應該早就迴家待參了。


    可是至正帝幾次召見慰留,徐嵩也不想在這多事之秋退迴家中暫避風頭。


    現在的大魏,麻煩可不僅僅是湖廣一處。


    東南剿倭,九邊備寇,這些都要他來操持,一旦放手,萬一虜寇再至北京城下,那可就不是被彈劾了,到時肯定有人項上人頭不保。


    就在這三條炸裂新聞的背後,還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正在悄悄進行。


    當朝駙馬都尉、狀元徐鶴又有新頭銜了。


    就在一眾官員跟風彈劾徐嵩之時,他的族侄徐鶴卻被任命為京衛指揮使司指揮同知。


    這條消息並沒有引起在京官員的注意。


    因為相比於這件事,丟城失地、彈劾內閣大臣更吸引眼球。


    另一部分原因則是京衛這個名詞實在提不起眾人的興趣。


    為什麽?


    這要從京衛到底是什麽說起了。


    京衛分上直衛和南北衛。


    官階品級都是相同的,各有掌印、僉書。


    能在京衛中混的,其實都是因為祖蔭恩澤掛銜實祿之人。


    京衛沒有固定人數。


    上直衛親軍指揮使司一共二十六個,大名鼎鼎的錦衣衛、金吾衛、羽林衛虎賁衛、旗手衛都在其中,其中十二個號稱“上十二位”。


    上十二衛是太祖張士誠所創,在南京立都時就已經有了。


    後來英宗將都城遷往北京,又設置了金吾左衛、燕山左右前衛、通州衛等十衛,號稱“上十衛”。


    到了宣宗時,又設置騰翔、武驤等四衛。


    這些衛所共計二十六衛,定期輪流宿衛宮廷,外麵稱之為親軍。


    對了,這些衛所是不歸五軍都督府管轄的。


    京衛中還有三十三個是歸五軍都督府管轄的,比如薛永誌所帶的龍虎衛,隸屬左軍都督府管轄。


    至正帝之前找徐鶴談話時,提到的龍驤衛、豹韜衛就是隸屬於前軍都督府。


    所以這麽一看,徐鶴的任命就不惹眼了。


    一是現在這些京衛,其實都是些架子貨,除了錦衣衛使命特殊之外,其它在北京各衛大多都是武將勳貴子弟用來領一份國家供養的地方。


    其次徐鶴是前軍都督府的經曆司經曆,大家對他出任武職已經見怪不怪了,知道他出任京衛指揮同知,壓根沒什麽反應。


    再後來又聽說他專管龍驤、豹韜二衛後更是覺得理所當然。


    都是前軍都督府管轄,想必是皇帝又整什麽幺蛾子,想讓女婿練兵!


    京衛……


    練兵?


    別搞笑了,這不是異想天開又是什麽?


    讓這些勳貴子弟吃喝玩樂還行,讓他們每天跟丘八一樣出操?


    怕不是會要了這些人的親命。


    龍驤、豹韜二衛的指揮使在聽說這件事後,別人不緊張,但他們緊張啊。


    那是板子沒有落在別人頭上,別人才不緊張。


    可徐鶴萬一真要跟自己上綱上線,那可就要了命了。


    錦衣衛這些二十六親衛,因為要宿衛宮掖,所以還算靠點譜,最少都是滿編。


    可像龍驤、豹韜這三十三個衛所,隻要在留守北京的,甚至還沒有留守南京的滿編。


    為什麽?


    因為在南京的,比如龍虎衛、應天衛這些,都是要負擔南京城防和附近長江水道的。


    可北京的這些衛所呢?


    除了前幾年賊虜到達城下,去城牆上站了十來天,別的日子都是滿世界閑逛,甚至連操都不用出。


    可是讓兩個指揮使錯愕的是,徐鶴自從被任命為京衛指揮同知,專管龍驤、豹韜二衛後,這位皇帝的女婿到現在都沒出現在眾人麵前。


    去京衛指揮使司打聽,據說徐駙馬也來過衙門。


    兩個指揮使聞言,頓時高興了。


    看來這位駙馬就是掛個名兒,嗨,害得咱老兩位嚇死了。


    這幾天四處拉人裝樣兒算是白忙活了。


    龍驤衛指揮使周相和豹韜衛指揮使方升湊在一起一研究,最後覺得上官不來,他們這些做下屬的不能不懂事。


    最後兩人湊了一千兩銀子送去了公主府。


    當徐鶴從徐嵩府上議事迴來後,聽張鶚說了此事。


    他笑了笑道:“先收起來,算算日子,應該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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