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本經曆想要處理公務都不行?”


    王學道被他一軟一硬兩手搞得措手不及,此刻腦子還在暈乎著呢。


    他完全弄不清,徐鶴到底是來查些什麽,還是單純地幫忙解決問題。


    可是不管怎麽樣,各地都司的文移都不是他一個皇上的駙馬能看的。


    裏麵涉及的很多東西,都是上下串通按照【流程】辦事。


    【規矩】上看著沒問題,可一旦捅出來,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見他猶豫,徐鶴催促道:“還愣著幹嘛?丁澤,跟著王大人,去把文移全都給本官搬來!”


    丁澤躬身一禮,大聲道:“是,駙馬!”


    說完轉頭又朝王學道一禮道:“王大人,請吧!”


    王學道看了看丁澤,又看了看徐鶴,這時突然道:“本官,本官自取即可,不用這位相陪,不用相陪。”


    想通風報信,嗬嗬,徐鶴黑著臉道:“張鶚,進來!”


    早就等在外麵的張鶚,帶著兩個公主府的下人走進書房:“駙馬!”


    徐鶴道:“你在這,幫我【陪】著這位王大人,我沒迴來,他不可出去走動!”


    “徐鶴,你想幹什麽?”王學道急了!


    “放肆,駙馬乃超品大員,皇上欽點的狀元,翰林院侍講學士,豈是你一個七品小官能直唿其名的?”張鶚聞言大怒,轉頭對下人吩咐道:“忤逆上官,給我掌嘴!”


    “誰敢?”王學道慌了,連連後退。


    徐鶴看了他一樣,一甩袖子帶著丁澤出門去了。


    剛出門,就聽見公廨中王學道慘叫出聲:“啊~~~~~你真敢打本官?我要彈劾徐鶴,啊!!!!”


    彈劾我?嗬嗬!


    徐鶴也算是了解一些至正帝的脾氣了。


    隻要是完成任務,別說一個小小的經曆司都事了,就算是閣臣,打也打得,殺也殺得,隻不過,要看劃不劃算罷了。


    隻要自己能查出問題來,這都不是事。


    不對,就算查不出問題,一個小小都事挨揍又叫什麽事?


    他掃視了一圈,聽到動靜探出來的腦袋。


    那些人接觸到徐鶴的目光,瞬間就把頭縮了迴去。


    丁澤道:“公子,要不要我帶人把院中看住了?”


    徐鶴笑道:“不用,看住了,咱們怎麽知道背後之人是誰呢?”


    說完,他便領著丁澤來到經曆司湖廣行都司廳中。


    一幫子書辦和照磨看見徐鶴,趕緊起身拜見。


    徐鶴也不廢話,直接對眾人道:“五年來,上移下達的文件存在何處?”


    其中一個書吏剛想開口,誰知一聲輕咳讓那人閉了嘴。


    徐鶴循聲看去,隻見一個花白胡子的老吏,垂著腦袋,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徐鶴也不廢話,對丁澤道:“去,把那個滑吏老頭拖出去,打十軍棍!”


    丁澤帶著人如狼似虎地撲上去,瞬間扭了那老頭,還沒等他說話,就直接一破麻袋片子堵住他的嘴,拖了出去。


    眾人哪裏見過這般問也不問就打軍棍的殺神,嚇得全都瑟瑟發抖。


    徐鶴冷笑道:“我知道,你們這裏的貓膩多得很,本官受皇命特任經曆司經曆,今日就想看看,誰還敢像剛剛那人陽奉陰違?”


    沒有一個人敢說話,廳內落針可聞。


    直到外間傳來軍棍打在肉上的聲音,以及痛苦的悶哼聲,徐鶴才再問道:“你,你是不是也想出去陪他!”


    眾人一齊抬頭,想看看這個【你】到底是誰!


    剛剛那想開口的年輕人吏員見徐鶴指著自己,連忙懊喪走出道:“小的帶經曆大人去!”


    走到後室,室內十分寬廣,一排排架子排列其中。


    每個架子上都按年和衛所名標注得清清楚楚。


    徐鶴隨手拿去一本至正三十三年永州衛的移文,隻見上麵寫道:“今春有勾軍家丁盡者九百二十三戶,逃軍死亡及事故者,或家本軍籍,而偶同姓名、裏胥報複妄報冒解,或已解而赴部聲冤者,凡一千三百七十六人,請遵定例,皆興豁免!”


    什麽意思?


    一個春天,死絕了的軍戶就有九百二十三戶。


    逃避軍役死亡以及因事死亡的,或者家人已經編入軍籍,但因為同名同姓,裏長因為徇私報複又把名字填上去,要求解送的,或者已經解送,而奔兵部喊冤的,按照以往的處理意見。這些人都應該免除軍役了。


    一個春天,湖廣行都司,隻管著襄陽、鄖陽幾府,五位三所的湖廣行都司,一個春天就少了二千多個兵。


    理由千奇百怪,甚至還有裏長胥吏報複,讓同姓名冒名頂替。


    這種理由都能想得出來,簡直可笑。


    按照朝廷律令,軍戶幾種免除兵役的情況都已經在這個文件中出現了。


    哪有這麽巧的事情?


    怎麽可能一下子沒了這麽多人?


    對方作假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直接照抄律令安排理由和借口。


    上報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這幫官老爺們沒有人去查,或者早就被喂飽,不會去查。


    所以,最後這些人,莫名其妙消失在大魏朝的戶籍中了。


    至於他們是不是去了地府?


    有,但絕對不可能這麽多。


    這些人估計大多數都成了永州衛上層的家丁或者長工了。


    徐鶴隻是隨意翻看幾份文件,隻見裏麵全都錯漏百出,一眼假。


    很顯然,對方壓根沒把造假當成技術活,或者……上傳下達,下麵人活幹得太糙。


    徐鶴不想繼續看下去了。


    這裏麵,除了一些不重要的公文往來,隻要是涉及到錢糧、兵器、人口,那每一份都不能深入推敲,推敲一份,就應該殺幾顆大好的頭顱!


    他滿臉陰沉地看著年輕書吏道:“你,去把羅青霄,就是昨天鬧事的那個候任湖廣行都司斷事官的移文找出來!”


    “是!”


    不一會,年輕吏員小跑著拿過文件,遞給丁澤。


    徐鶴接過文件翻開一看,隻見羅青霄的事情其實已經辦好了,連關防都已經蓋好!


    對方扣著不發,顯然就是想在昨天給自己來個下馬威。


    “嗬嗬,好,我倒要看看,誰那麽大的官威!”


    就在這時,突然外麵有人喊道:“大都督到!”


    徐鶴眼睛微微眯起:“俞稷,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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