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鶴想想不行,決定還是把鍾祥的猜測挑明。


    徐鶴知道,徐嵩是知道朱家之事的。


    但朱厚熜這個興獻王旁支繼位,那是發生在另一個時空中的事情。


    自己沒辦法直接跟徐嵩道明。


    於是,他想了一個辦法,對徐嵩與謝鯤道:“大伯、師伯,前陣子,海防營押解吉王府搜來銀兩的人入京,他跟我說了個消息!”


    “哦?”


    “他說在合肥時曾抓過一個俘虜,聽說是從湖北鍾祥來的,據那名俘虜交代,據說他在老家不少少年人都加入了反賊的隊伍!”


    “故而我猜測,鍾祥本地估計有反賊活動,他們能蠱惑那麽多本地年輕人造反,就算老巢不在鍾祥,當地也肯定有反賊的頭目,甚至是朱家……”


    徐嵩聞言驚訝道:“此事當真!”


    徐鶴點了點頭,謝鯤追問道:“那個反賊呢?現在在哪裏?”


    “傷重不治,很快便死了!”


    “死了?”謝鯤一拍大腿惋惜道:“這件事你怎麽不早說!”


    徐鶴【慚愧】道:“我當時也沒想那麽多,今天是在輿圖上看到鍾祥這個地方,方才記起這事!”


    謝鯤還要再說,這時徐嵩擺了擺手道:“這件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轉頭對謝鯤道:“子魚,你記性好,荊西分巡道兼沔陽兵備道是什麽人?”


    謝鯤脫口而出道:“傅熙悅,字商佐,山東高唐人,至正十七年二甲進士!”


    說到這,他小聲道:“秦硯的人!”


    徐嵩點了點頭。


    沔陽兵備道一般都兼任荊西分巡道,這個官職管理荊西各處兵備,而且還統轄荊門、德安兩府屬以及臨近嘉魚等八縣。


    駐地就在鍾祥南邊的沔陽州,沔陽兵備道手下還有水軍,若是鍾祥真得有變,他從襄水北上,一日便可到達鍾祥。


    徐嵩叫來下人,手寫一個條子,讓他遞去內閣交給秦硯。


    之前,他已經針對湖廣做出了大量的部署,沔陽兵備道自然也不會例外。


    但要想重點看顧一個地方,就要給當地官員上點強度了。


    上強度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的後台秦硯親自去信。


    而秦硯那邊看到徐嵩遞來的條子後,倒也不像、電影上的壞人似的,抓著條子冷笑一聲,一扔了事。


    秦硯可不是傻子,朝廷裏最懂兵事的就是徐嵩。


    既然他專門寫條子來提醒,那就說明鍾祥確實非常危險。


    不管是出於什麽方麵考慮,秦硯都會重視起來。


    他很快就給傅熙悅寫了一封信,強調了這件事,並且還讓他派人去鍾祥悄悄探訪以備不測。


    寫完信,讓人八百裏加急送出之後,秦硯坐在幾上惆悵不已。


    他跟徐嵩現在關係幾乎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兩人除了公事上的來往,私底下見麵幾乎不說話。


    原因自然是因為徐鶴的事情。


    但打亂秦硯之後的計劃才是他不滿的主要原因。


    他原本想捆住徐家,保全秦家的希望破滅了,如今的他每日都處於惶惶不安之中。


    皇帝當然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徐家也不過是殃及池魚罷了。


    可他就是不能釋懷,或者不敢釋懷。


    徐鶴這小子尚公主的事情,這裏麵會不會有皇帝故意拉攏徐家的意思?


    這誰也說不定。


    拉攏徐家,也就是告訴他,別跟徐家走太近,走太近自然要收拾你們其中之一。


    至於收拾誰?


    在徐鶴尚公主之後,這個對象已經不言而喻了。


    所以他現在不僅不能跟徐嵩走得近,甚至還要跟徐家交惡。


    這才是皇帝最想看到的結果。


    可是……


    這樣一來,自己致仕之後,誰來保全秦家?


    如今,這成為一個大問題了。


    ……


    徐鶴這邊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剩下的就不是他一個從六品的小官能決定的了。


    銷假之後,他又進入到了每日上下班打卡的枯燥時光。


    現在他每日迴到家中,跟公主和顧姐姐說說話,寫寫詩,日子過得倒也不錯。


    家中很愜意,但衙門裏就糟心了。


    如今因為他的身份,導致在衙門裏,閑言碎語很多。


    別以為男人不碎嘴,尤其是讀書人,陰私裏搗鼓別人的人多了去了。


    張騰霄不止一次提醒他,在衙門裏一定要謹言慎行,不少人都在觀望。


    觀望什麽?


    一是看這位年輕的狀元公、駙馬爺會不會出錯。


    所有人都想看年紀輕輕便大登科、小登科,得尚公主的徐鶴笑話。


    另一個,他們也在觀望,到底朝廷怎麽安排徐鶴。


    按道理講,除非皇帝十分信重、寵愛的駙馬,別的都是打發去做個閑官養起來。


    他們在等,等徐鶴到底是調往別的衙門,比如武閑職,亦或是還在翰林院熬資曆。


    這兩者,前者,徐鶴這個人就算廢了。


    後者,大家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三年一考,總要糾出點毛病來,讓你好好一個超品大員別來跟我們這些小翰林搶飯碗。


    徐鶴深知這些人的想法,所以每日進了衙門,即使休息,也隻在院子裏放鬆放鬆,絕不去別人的地界兒說三道四。


    可是僅僅這樣還是不行,閑話越來越多,後來徐鶴幹脆放鬆,隻當做沒有這種事。


    眼紅嘛,人之常情。


    閑時他還去落城,看望看望譚倫與蘇搖光。


    雖然二人身邊沒有看守,但二人也並沒有離開。


    君子就是君子,徐鶴給予他譚倫信任,譚倫便投之以李,報之以桃,說不走就不走。


    或許,這就是很多君子被欺之以方的原因吧。


    可當徐鶴問起鍾祥的事情時,對方卻仍然一問三不知。


    顯然,一塊冰,到這會兒,還是沒被捂化,且水磨著呢。


    譚倫這個人很有意思。


    現在每日隻研究些戲文、唱腔。


    徐鶴有次問他:“現在已經絕了讀書人匡扶天下的念頭了?怎麽還真就每日裏唱戲了?”


    譚倫卻無比認真道:“處在什麽位置,就要做什麽事情,想多了反而不美,比如在下,階下囚,雖蒙大恩,未得枷之,但也不要去胡思亂想,安步當車,每日裏休息休息不也很好嗎?”


    徐鶴一聽,愈發覺得譚倫這個人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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