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掌櫃一聽,慌忙跪下連連磕頭道:“青天大老爺息怒,小的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才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小的這就把兩籠鴨子錢賠給農人!”


    要說這楊掌櫃在公堂上旁觀了半天,他得到一個心得,那就是這位新來的青天大老爺,特別喜歡銀子,如你舍不得銀子和他硬杠,到頭來不但銀子沒少出,身上皮肉還得受苦,所以他趕利索認罪賠銀子。


    陳曉木忍不住笑道:“我看你不是鬼迷心竅,而是財迷心竅吧?”


    楊掌櫃不敢吱聲,隻是一個勁磕頭請罪,陳曉木擺擺手:“算了,別老是磕頭了,你這麽大年紀給我磕頭,這不是折我的壽嗎?”


    楊掌櫃一聽立馬不敢再磕下去,怔怔跪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陳曉木走迴公案後麵,坐在官帽椅上,閉目略想一下,然後緩緩道:“這樣吧,本官念你認罪態度較好,就不打你板子了!今天除了判你賠償農人名譽損失費十兩銀子外,對你做的這種損害民間公德行為再罰銀一百兩。你服不服?”


    楊掌櫃心道:“我敢不服嗎?不服是既要吃板子又要多出銀子,瞧瞧上麵得兩個傻蛋硬杠的後果!”當下他連連點頭,並且一迭聲迴道:“服,服,青天大老爺判的好,小人太服了!”


    陳曉木被楊掌櫃這副唯唯諾諾又滑稽的模樣,逗的忍不住笑道:“楊掌櫃,還是你比較識相!行了,你這個案子就這樣結了吧!”說完陳曉木吩咐葉篤正寫好結案文書,讓其與那個農人一齊過來畫押結案。


    處理完審鴨案,那四個被張飛腿當著反賊從鴨味館裏抓來的老頭,再次被帶至公案前跪下來,陳曉木看著眼前四個渾身抖得像篩糠似的老頭,微笑道:“說說吧?你們四人中間誰是頭?又是準備如何造反起事的?”


    陳曉木話音剛落,四個老頭中,除了一個老頭沉默不語外,其餘的三個老頭馬上互相搶著說道:“官爺,這可不關我等三個人的事,剛才在鴨味館裏,這位差爺還應諾過,隻要來公堂上為他作個證,他就會放我們迴去了!絕不會為難我們!”


    陳曉木仔細打量一下搶著說話的三個人,然後指著其中一個老頭道:“我看你胡子最長又最白,想必你在他們當中年紀也最大,還是你來說吧!如有什麽遺漏,再有他倆來補充。”


    白胡老頭聞言,先是迅急地偷望一眼跪在他身邊一直沒吭聲的胖老頭,然後衝陳曉木一拱手,恭順道:“小老兒毛彪願遵官爺之命。”接著,毛彪便一五一十詳細招供起來,原來跪在他身邊的胖老頭名叫慶奎,他們四人在十幾年前義結金蘭,結拜成異姓兄弟,毛彪歲數最大,排行老大,慶奎次之,成了他二弟,下麵還有三弟巫桐,四弟黃成,當年四個人,除了慶奎是開鏢局做保鏢生意,其餘三人都是做珠寶生意,因其經常找鏢局護鏢,一來二去,幾個人的交情漸漸深了起來,當然,做珠寶生意的三個人,也在護鏢費用上省下了好多銀子,後來隨著幾個人的感情加深,他們在一起一合計,不如結拜成兄弟算了,這樣相互之間也能有個名正言順的照顧!


    幾年前隨著慶奎歲數大了,做護鏢的這行開始力不從心,再加上唯一的兒子又不願接他的班,就隻好把鏢局關了,隨著兒子做染坊生意,最近因戰亂不斷,鄭國又是個小國,市場空間有限,染坊的生意越發難做,於是慶奎的兒子慶保,決定將“寶慶染料坊”搬遷到人口多於鄭國幾十倍,疆域麵積也大於鄭國幾十倍的秦國去,這樣生意或許會好一些。


    這次兄弟四個在鴨味館吃飯,就是大哥毛彪在聽說二弟慶奎要搬去秦國,而召集三弟巫桐和四弟黃成共同為他餞行的,誰知幾人在飯桌上閑聊中,聊到最新鄭國人的熱門話題,那就是鄭國換了新皇上,而且這新皇上還是個各國亙古都沒有過的女皇帝,進而幾人又聊到關於新女皇減稅的事,原本這慶奎就對女子當皇帝不服氣,加上剛進鴨味館時,又看到衙門裏的官差受新上任的通判大人差遣,居然準備將鴨味館裏的活鴨抓迴去審問,當時他就覺得荒唐之極,現時在酒至半酣,又沒外人當場的情況下,不由得借題發揮,把新皇上和陳曉木倆人抨擊得一無是處,什麽頭發長見識短,什麽為籠絡人心,死要麵子減稅,最後再變本加厲給加迴來,並且還連上大罵陳曉木是個昏官,盡做些混帳事!


    聽完毛彪的招供,現場所有的人都為慶奎捏一把汗,心道:“完了,這老頭恐怕不但自己迴不去,還得連累家人和他一起倒黴!”混在人群裏的慶琬兒此時更是緊張的快要哭出聲來!


    沒想到陳曉木這時不但沒大發雷霆,反而笑眯眯地追問毛彪道:“就這些,沒了嗎?”


    毛彪強自鎮定地點點頭:“官爺,沒了,就這些。”不過他馬上又補充辯解道:“官爺,這些話都是慶奎他一個人說的,我們三個並沒有跟著附和他!”


    陳曉木不置可否,接著又轉向慶奎問道:“慶老頭,你兄弟所說的這些話是不是真的?”


    慶奎眼含老淚,長歎一聲道:“官爺,我認罪,大哥說的這些一字不差,全是小老兒一人所說,隻是求官爺能放過小老兒一家老小,所有罪責全有小老兒一人承擔!”


    陳曉木奇道:“慶老頭,你說得這是什麽話?我抓你一家老小幹嘛?”


    慶奎顫抖道:“官爺,小老兒聽人說過,官府對犯造反罪的人,不都是要抄家滅族的嗎?”


    陳曉木聞言哈哈大笑,邊笑邊指著慶奎道:“哈哈,你這個慶老頭啊!你可笑死我了,發幾句牢騷就要抄家滅族,那這個世上還有活人嗎?”


    慶奎被陳曉木給笑愣了,不禁小心翼翼地問:“那不知官爺要判小老兒多少年牢獄?”


    陳曉木白了他一眼,鄙夷道:“我說慶老頭,你們家是不是連飯都吃不起了?非要以這個由頭死活賴在我這裏吃不要錢的牢飯?”


    “這……”慶奎跪在公案前頓時陷入迷惑當中,他心裏總感覺事情不會像他看到聽到的這樣簡單!


    那知陳曉木此時對他輕輕一揮手,輕描淡寫說道:“趕緊都迴去吧,你們這幾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老是在這跪著我這個年輕人,弄得我這心裏老是不得勁兒!”


    “啥?官爺你說啥?”慶奎以為自己聽錯了,趕緊追問道,跪在他旁邊的那三個把兄弟一聽陳曉木此話,瞬間如獲大赦,慌忙起身連個招唿都沒打就走了!


    陳曉木嘖嘖嘴,苦笑道:“我說慶老頭,你罵了皇上和本官也就算了,莫非還要本官請你吃飯犒勞你不成?”


    慶奎這次真的蒙了,仍舊將信將疑地問:“官爺,你是說小老兒這次犯了這麽大的罪,也不用治小老兒的罪了?還要放小老兒迴家?”


    “誰說不用治罪了?”沒等陳曉木開口,這時諸葛成再也忍不住,一臉威嚴走過來說道。


    “啊……這!”慶奎從剛才旁觀時就知道這個老頭官很大,現在見到他出來說話,心裏剛起來的一點高興勁,轉眼就沒了。


    陳曉木不以為然道:“諸葛大人,幾個老百姓在一起酒喝多了,發發牢騷而已,談不上治罪不治罪的,放他們自己迴家反省一下好了!”


    “啥?”諸葛成聞言一下瞪大眼睛,怒聲道:“陳通判,老夫現時提醒你,這老頭所犯之罪,按照咱們鄭國律法上來說,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怎麽到你這就變成沒罪了?”


    陳曉木輕笑道:“諸葛大人,我這被罵的人都沒著急,你倒瞎激動個啥哦!再說你這麽大歲數了,情緒波動太厲害,對身體也不好!”


    諸葛成都要被陳曉木給氣瘋了,喘籲籲道:“這老頭罵你老夫可以不管,但罵咱皇上,那不就是要造反嗎?”


    陳曉木大笑道:“諸葛大人你可見過盧謙和管文進他們在人前說過皇上的壞話嗎?他們那個人不是整天萬歲不離口,而實際上卻在背後下毒手,再說你諸葛大人,你就能保證你一輩子不說錯一句話,不假傳過一次聖旨?那要是被人聽到了,是不是也得按照鄭律上設置的造反罪處置?”


    這一下諸葛成啞火了,遠的不說,就在剛剛,他自己還假傳過蘇星然讓他當堂監審的假口諭,這要是認真論起來,他至少也得落個欺君之罪!


    諸葛成麵色尷尬的在公堂上呆愣了半天,明知蘇星然在下麵人群裏看著呢!還自找台階訕訕道:“老夫會把今天公堂上的事,一一如實奏報給皇上,由皇上來決斷!”說完便悻悻退到公堂邊上,不在言語。


    陳曉木重新轉向慶奎苦笑道:“慶老頭,你也迴去吧!以後別再罵皇上了,其實皇上那減稅的主意是我出的,你要罵就罵我好了,本官臉皮厚,不怕你罵!”


    慶奎聞言,一時都不知說什麽才能表達出自己發自內心的感激之意,本來以為今天自己是死定了,沒想到被眼前這個被自己罵成專做混帳事的昏官,將自己從鬼門關前重新又拉了迴來。


    眼看著慶奎就要被放走,到手的鴨子飛了,張飛腿心裏實際上比誰都著急,原本打算將這反賊抓迴來,不但能得到朝廷的一大筆賞銀,說不定運氣好的話,也能像李劍閣當初抓到反賊王連山那樣,朝廷不但獎給一筆賞銀,還破格讓李劍閣正式入編朝廷命官序列,如今看眼前狀況,自己恐怕將什麽都得不到了!


    心裏一急,膽氣似乎也壯了不少,一心想著拿到本屬於自己獎賞的張飛腿,此時也顧不了許多,急步走到公案前,對著陳曉木拱手道:“通判大人,小人有事要稟報!”


    陳曉木現在是一看到這些衙差,心裏就來氣,因而冷著臉,沒好氣道:“說。”


    張飛腿結結巴巴說道:“小,小人,是,是想問問,通,通判大人,賞金的事?”


    “賞金,什麽賞金?”陳曉木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是幫朝廷抓到反賊的賞金呀!”張飛腿以為陳曉木要賴他的賞金,情急之下也不結巴了。


    陳曉木聞言怒道:“還賞金呢!本官沒賞你幾板子就算你走運了,人家發幾句牢騷,你就把人家給抓迴衙門裏來,我看你是閑得慌,沒事幹,故意添亂來了,是不是?”


    張飛腿叫屈道:“通判大人,小人那敢有那心思,小人隻是不明白,憑什麽別人抓到反賊不但有一大筆賞金,有的還升了官!到了我這裏不僅什麽都撈不著,還險些吃頓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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