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碧兒從沒想過程府竟是巨富!


    單是由大門走到這段曲橋,已經要花上約莫一刻鍾的時間。


    這裏就像一座宮殿,不論是飛櫓璃瓦、古鬆鏡池,無一不是極品。


    仿佛夢境一般美好的景色,令艾碧兒有些恍惚起來——此時此地,究竟是真?抑或隻是一場夢?


    “到了,大少爺、艾姑娘,請裏邊走。”劉二領著兩人走入蘭怡苑的大廳。


    翟老夫人一見自己的兒子好端端地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她心頭的激動是難以言喻的。


    打從在林外發現殘破的馬車以及橫屍林野的車夫之後,她一直不願相信羽雄亦遭不測。


    如今看來,老天爺還是眷顧著田家。


    “快過來讓娘瞧瞧。”她忍不住站了起來。


    好運微微遲疑著。


    “大少爺,老夫人想得你好苦啊!”劉二在一旁忍不住開口。


    “阿碧......”


    艾碧兒點點頭。“快去。”


    翟老夫人為人精明,立即注意到這個美貌的胡女,並驚訝地發現羽雄竟因她的一句話而向自己走來。


    以往除了她這個做娘的話他尚能入耳之外,他幾乎是狂傲而放肆的,自幼便是如此,無人可以支使他。


    “娘。”他怯怯地換了一聲。


    翟老夫人拉過他的手,高興地問道;“這些日子你都到什麽地方去了?為什麽不迴家?”瞧著靦腆的他,翟老夫人隱隱地感覺到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那種感覺似一記警鍾,令人無法漠視。


    “我、我和阿碧住在一起,每天種菜,有時候會上市集去賣菜,可以賺好多錢喔!”老婦人慈藹的眼神令他覺得莫名地親近。


    有那麽一刻,翟老夫人的麵色變了下,隨即迴複了笑意。“劉二,上茶。”掃過劉二的一雙眼透出淩厲的責難。


    劉二心頭一凜,退出廳外。


    這下子他慘了。


    “姑娘請坐。”


    “謝謝。


    翟老夫人開始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異族女子。


    的確生得相當標致,無可挑剔。


    比麵貌更難得的是,這女子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平和祥寧的氣質。


    “姑娘打哪兒來的?”她問。


    “香港。


    “姑娘如此靈秀,想必那裏一定是個好地方。”


    “那裏確實很好。”艾碧兒毫不考慮地就據實以答。


    香港的確是東方之珠。


    聞言,翟老夫人微微挑起了眉。


    看來,這個異族女子完全不懂得謙遜之道。


    “這段日子真是麻煩姑娘照顧羽雄,老身想好好的答謝姑娘。”


    “老夫人不用客氣,助人為快樂之本。”


    “不,中國人的規矩是有恩必報,姑娘既有恩於我兒子,老身定要迴報能心安。”頓了下,翟老夫人又道:“不如姑娘想要什麽?翟家簿有家產,一定可以滿足姑娘的需求。”她客氣地表示。


    本想迴拒,但心念一轉,艾碧兒迴道:“我要的並不是翟家的錢。”


    “那麽,姑娘想要什麽?”翟老夫人滿眼了然之色。有很多女人想盡了法子要嫁入翟家,而她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與其說她不要錢,倒不如說她更貪心,想要嫁入翟家坐擁一切。


    “我隻想搭船返鄉,老夫人若是方便,就送我一張船票吧!”艾碧兒為人率直,卻並不愚笨,她知道這個時代胡漢通商頻繁,甚至有遠從阿拉伯來朝拜天子的外國使節,海運已十分地發達。


    隻不過,船票十分昂貴,以她目前的積蓄根本無法迴出生之地的英國,所以她必須接受饋贈。


    這個迴答倒教翟老夫人吃驚至極。


    “你……隻要船票離開中土?”


    “是的,如果不麻煩的話。”


    “其他的都不要?”


    “可以迴到出生之地,我已經很滿足了。”


    奉茶迴廳的劉二卻莫名地著急起來。


    這胡女可不能就這麽走了,少爺目前如此依賴她,要是讓她離開,肯定天下大亂。


    “老夫人——”劉二傾過身在她耳畔低語。


    “阿碧……”翟羽雄呐呐地開口。


    “嗯?”


    “我也要跟你坐船迴故鄉。”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翟老夫人眸光一變,抬手示意劉二噤口。


    “艾姑娘。”


    “叫她阿碧就可以了。”翟羽雄插話。


    翟老夫人朝他微微一笑,麵不改色地改了口:“阿碧,你的要求老身可以答應,不過,現下請你在府裏多留幾日,空暇時讓下人們帶你在京裏走走看看,可好?”


    艾碧兒點點頭。“謝謝老夫人。”


    “春苗帶大少爺和阿碧姑娘下去梳洗更衣,今晚我要為他們接風洗塵。”


    “是,老夫人。”


    艾碧兒和翟羽雄很快的跟著春苗離開大廳。


    特別是翟羽雄,完全像個孩子似的蹦蹦跳跳,一刻不得閑。


    “你說,這是怎麽一迴事?”翟老夫人再開口時,笑意已不複見,麵若寒冰。


    劉二心頭又是一凜,開口道:“迴老夫人,其實小的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不過聽得阿碧姑娘約略提到大少爺曾被人追殺。”


    “誰有那麽大的膽子?”翟老夫人怒道。


    “阿碧姑娘也不清楚,隻說大少爺可能在逃走時傷了頭,所以才……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聞言,翟老夫人沉默了下來。


    大廳中無人出聲。


    良久——“劉二,傳令下去,從今天起謝絕一切訪客,就說大少爺身子尚虛,必須靜養一段時日。”銳眸轉了下,又道:“還有,府裏若有人亂嚼舌根……”


    “老夫人,這一點小的明白,絕不會走漏半點風聲。”


    翟老夫人點點頭。“趕明兒個到王春堂請連老大夫過府看診,他是自己人,自然明白該怎麽做。”她的娘家為連氏一族,在京城也是望族。


    “是。”劉二匆匆地退出大廳開始部署一切。


    翟老夫人知道,由這一刻開始翟府必須全麵戒備。


    生死存亡、名譽家聲,端看她如何操控了。


    “夏蓮,快去煎藥!”


    “是,老夫人。”


    在羽雄尚未迴複神智之前,她必須撐起一切。


    豔陽下,翟家的花園裏傳來隱隱約約的笑聲。


    翟羽雄正光著上身在湖裏遊泳。


    艾碧兒則坐在一旁的大榕樹下看書。


    在翟家,日子過得十分愜意,一天又一天地,不知不覺竟過了一個月。


    以尚無船期為由,翟老夫人要求艾碧兒暫且在府中住下。


    最教艾碧兒高興的是好運,也就是翟羽雄,在這一個月裏他過得十分開心,就像個無憂無慮的大孩子。


    有時候,艾碧兒不禁暗想,倘若他永遠如此純真快樂,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大少爺、大少爺!”夏蓮來到艾碧兒身邊,朝她福了福禮。“大少爺!”她繼續放聲高喊著。


    翟羽雄隻是朝夏蓮笑了笑,並無意靠近。


    “有什麽事嗎?”艾碧兒問。


    “是老夫人等著見大少爺。”


    艾碧兒放下書冊,起身來到湖岸。


    “快迴來!”她喊了一聲。


    很快的,翟羽雄便全速遊向湖岸,走向艾碧兒。


    “什麽事呀?阿碧。”


    “是老夫人要見你,快迴房換套衣裳,隨夏蓮走一趟。”


    “那阿碧你呢?”


    “我還想在這裏曬太陽,你自己去吧!”艾碧兒重新坐迴了竹椅。


    翟羽雄順從地跟著丫環離開。


    到了房前,夏蓮開口:“大少爺,我來為你更衣。”說著,她取出櫃子裏的幹淨衣衫,來到他麵前。


    “你、你幹什麽呀?”翟羽雄憤怒地拉住褲頭,瞪視著夏蓮。


    “夏蓮隻是、隻是想為少爺換上衣褲。”她害怕地開口,生怕惹怒了他。


    “哦,這樣啊!那你先出去,我自己換就可以了!”


    這一來,夏蓮反倒呆住了,半信半疑地,不敢真的離去。


    “還不快出去,我等著換衣裳呢!”


    “是!”夏蓮顫抖地退了出去。


    “把門關好,不準偷看。”


    “是,大少爺!”盡管心存疑惑,夏蓮仍順從地將門關上。


    現下,她多少能明白老夫人為什麽這一個月來都拒絕接見訪客,一定和大少爺的改變有關係。


    然而,夏蓮在恐懼漸退之後,才覺得改變後的大少爺反倒比從前狂恣的他要更好。


    不消多時,兩人來到了蘭恰苑。


    “進去吧!老夫人在房裏頭等著。”


    “哦!”


    剛踏入房中,翟老夫人便笑意滿麵地開口:“來,坐下,娘有重要的話要告訴你。”


    “什麽重要的話?”他坐了下來,並端起桌邊的茶盅一口飲盡。


    見翟老夫人盯住自己,翟羽雄小聲地開口:“我、我好渴,所以…”


    “無妨,春苗,再斟兩盅茶上來。”語畢,翟老夫人望住自己兒子,開口道:“自個兒家裏,你別拘束,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沒有人會責怪你,因為你是翟家的主子,明白嗎?”


    “明白。”


    “今日娘想告訴你,娘已經替你物色了一個妻子,對方是你表姨的麽女,閨名叫素玉。”


    翟羽雄聞言瞪住了娘親,然後沉默地垂下頭,不再開口。


    “你不喜歡?”


    他搖搖頭。


    “那麽,這表示你答應了?”


    他沒有點頭。


    “你放心,娘不會幫你選錯人的,素王賢淑乖巧,人又生得端麗,足以與你匹配。”


    翟羽雄很快地抬起頭。


    有那麽一瞬,他眼底幾乎聚起反抗的風暴,隨即又平複了下來,沒有開口違逆。


    翟老夫人並沒有忽略他這一閃而逝的心緒,很快地開口:“就這麽決定了,你先退下吧!”


    “是”


    離開了蘭怡苑之後,翟羽雄怔怔地走迴了花園。


    此時艾碧兒仍坐在大樹下研究古書的內容,絲毫沒有察覺翟羽雄正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


    快到她跟前的一刻,翟羽雄倏地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地瞧住了艾碧兒。


    忽然,像是感受到什麽,艾碧兒不經意地抬起了頭,然後露出了一抹溫柔的笑。“怎麽傻愣愣地站在那裏?”


    “阿碧!我、我……”


    “怎麽了?你先吸口氣再說話。”她緩緩地引導他深唿吸,看來他十分緊繃,好似在壓抑著什麽。


    “我要成親了。”他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艾碧兒一怔。


    “那我就要恭喜你了!”她迴複笑容。


    “你真的希望我成親?”黑眸裏有種莫名的苦惱,是艾碧兒所不曾見過的。


    “難道你不願意?”


    沉默了會兒,他半垂下頭,輕輕地開口:“我不知道。”


    “成親是一輩子的事,必須想清楚,千萬不可以莽撞行事。”艾碧兒開始替他擔心起來。


    “這、這是娘為我作主的婚事。”


    “羽雄……”她忽然起身來到他跟前,並溫柔地執起他的手。“任何人都是自己的主人,凡事要依從自己的心意,沒有人可以幫你決定一輩子的事。”


    “你要我迴絕?”黑色的眸子泛著光彩,連神情也跟著有了笑意。


    “不!我隻是要你好好地想一想,什麽才是對你最好的。”


    須臾——“我想好了,我不要成婚。”


    “你確定?”


    他點點頭,俊顏滿是笑意。


    艾碧兒側頭想了會兒,決定到老夫人跟前一趟。


    當天午後,她獨自來到了老夫人房外——“老夫人,艾姑娘想要見您。”春苗通報。


    “讓她進來。”她低頭輕呷了口茶。


    片刻,艾碧兒來到房裏。


    “老夫人您好。”


    “坐。”她放下茶盅,“有什麽事嗎?”


    “我想和您商量羽雄的事。”


    “哦?”含笑的眸底閃著精矍的光芒。


    “早上,他來告訴我,您已為他定下一門婚事。”


    “是呀,對方是我連氏的閨女兒,不但氣質好,更晝得一手好畫,我相信她一定會為羽雄帶來很大的助益。”


    這一迴兒子被人追殺,令她想通了一件事:羽雄必須早點為翟家添後。


    “可是,他們連麵都沒見過,怎知彼此適合對方?”


    翟老夫人笑了起來,“有哪一椿親事不是由雙方長輩決定,直到洞房之夜才得以見到對方?”


    “萬一,彼此見了麵後,才發現不喜歡怎麽辦?”她真是不懂這些古人的想法為何都是如此的冥頑不靈。


    “有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在婚後才開始認識對,並且幸福地過完一輩子。”


    “有例外的嗎?”


    “就我所知,沒有!”


    停了下,艾碧兒直截了當地開口:“羽雄他並不想成婚。”


    “他現在這個樣子,哪能下判斷,放心!我一定會挑個好媳婦兒給他。”


    “最好的並不表示是最合適他的。”


    “我是他娘,我知道什麽對羽雄最合適!”


    “可是......”


    “艾姑娘。”她加重語氣,“請你不要過分幹擾別人的家務事。”停了下,她又接口道:“我聽說下個月初五有船期,剩不了幾天了,你好好準備一下,老身一定會履行對你的承諾。”語罷,她招來春苗,“送艾姑娘迴去。”


    當文碧兒迴到房裏時,翟羽雄已經等在那裏。


    “怎麽樣?我娘答應了沒?”


    艾碧兒不願欺騙他,隻有輕輕地搖頭,一言不發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阿碧……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艾碧兒望住他。“我並不是生氣,我隻是難過自己一點忙也幫不上。”


    “阿碧。”他拉起她的手,“不要難過了。”


    現在,他已經懂得安慰人了。


    然而,艾碧兒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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