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了兩日,華珍眼前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她會不會記錯方向了?沒有人可以告訴她。


    逃離烏孫,並非偶然興起的念頭;隻是,每迴此念興起,她便強自壓抑,不敢深想。


    直到如玉成婚之後,她總算放下心中大石,任離去的念頭日夜在心中滋長。


    終於,她決心不顧一切,離開烏孫這個令她悲愁欲絕的異域。


    可惜天不從人願,她預藏的幹糧已所剩無幾,惟一幸運的是未曾遇上風雪。


    就在她恍惚奔行之間,忽地瞧見前頭的兩道人影。


    華珍心頭大喜,忙策馬趨前。


    前方,兩人亦察覺到由遠而近的馬蹄聲,迴首卻見一名年輕女子策馬奔來。


    華珍在兩人之前勒馬站定。


    待她瞧清楚兩名坐在馬背上的均為男人,而且是胡人裝扮後,當下她想也不想的,策馬掉頭欲逃離。


    胡人兇暴狡猾,時時惡侵西域大小諸國,令人聞之色變。


    隻是,胡人豈容她逃?


    在一陣追逐之後,兩人攔下華珍。


    兩人早在方才匆匆一瞥,便知她容貌不俗;待此刻一見,更為她清豔之姿而怔忡。


    此姝分明不是西域人!


    “你是什麽人?”其中一人開口。


    華珍沒有迴答,身子因恐懼而微微顫抖。


    胡人當她不懂此地語言,互使了個眼色。


    “管她是誰,先捉迴去再說吧!”其中一人道。


    “也對!把這中原女人獻給親王,也許可以換來豐厚的賞賜!”另一人附和道。


    兩人互望一眼,笑容中充滿貪婪與惡意。


    華珍心一驚,不由得脫口道:“求你們別捉我,我身上尚有幾件值錢的首飾,全給你們!”在逃走的同時,她身邊帶了幾樣當初和親時的陪嫁物,全是皇上的賞賜,價值連城。


    胡人一怔,隨即迴過神來。


    “你懂塞外之語為何不早說?”當他倆是傻子嗎?


    華珍無言,惟一雙秋水般的瞳眸透著驚恐。她怎能透露身份?


    見她不語,兩人互瞧了眼,由其中一人開口:“東西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華珍盯住兩人,“除非你們保證放我走。”


    “可以!”


    華珍聞言,緩緩由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我隻有這些。”說著,她打開了布包。


    霎時,珠光粲然。布包中僅有三樣東西,全是打造精致的珠寶首飾。


    她並不打算逃迴京城,那隻會連累家人。她隻希望可以迴到中原,找一處隱密之地度過餘生。


    胡人一見珠寶,伸手便取。


    “走!”話起之時,胡人順帶拉過華珍坐騎的轡頭,並未依言讓她離開。


    華珍一驚,扯動韁繩斥道:“你們不守信用!”


    兩名胡人則大笑起來。“你也未免太過天真了,你曾聽過胡狼放過到嘴邊的獵物嗎?”這樣的一個美人,竟不知自己亦是一項男人欲據為己有的寶物。


    華珍又驚又懼,暗暗責怪自己未能洞察先機。冷不防地,她鼓起勇氣翻身下馬。


    隻是馬正疾行,她的貿然之舉令自己摔滾到數尺之外的雪地上。


    “該死的!”胡人們立即勒馬站定,由其中一人下馬欲逮迴她。


    然而,在他距華珍尚有三步之遙時,一枝冷箭急速破空而來,精準地射進他的心口。他登時氣絕,倒地而亡。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死,一雙眼仍瞪得老大,神情十分錯愕。


    另一名胡人見狀,想也未多想,雙腿一夾,連忙策馬狂逃。


    隻可惜他未能如願,第二枝箭咻的一聲,來勢洶洶,深深地沒入他的背脊。


    吭也未來得及吭出聲,胡人直摔下馬背,斷了氣。


    也不過是片刻光景,血腥的場麵教華珍愣在原地,震撼非同小可。


    這是她有生以來頭一遭目睹這樣的慘狀。


    直到耳畔傳來低微的馬嘶聲,她才迴過頭。


    這一刹那,她對上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深刻俊顏。


    是他!他還是追上來了!


    明明是得救了,可是華珍卻高興不起來,反倒有種說不出的害怕。


    他可會因她擅自叛逃而取她性命?


    瞧著他翻身下馬,瞧著他那一雙緩緩逼近的綠色寒眸,華珍起身就跑。


    不過,她並未跑遠。


    適才她翻身下馬時,扭傷了足踝,陣陣痛楚直搗心窩,令她不由得再次跌仆在雪地裏。


    “你以為自己還能逃多遠?”元烈沉緩的開口,一雙寒眸居高臨下地鎖住她蒼白的小臉。


    她可知道當他得悉她逃離烏孫的那一刻,心中竄起怎樣的憤怒、怎樣的擔憂?虧得他及時追上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原女人,否則一旦教胡人擄去,後果絕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你殺了我吧!”華珍開口,同時閉上雙眸領死。


    元烈眸中怒焰漸熾,咬牙道:“你放心,我從來不殺女人,西域男子並非個個兇殘無道。”


    華珍微蹙起眉,睜開眼對上他怒火熾盛的眼眸,突然害怕的想起另外一件事。


    “希望你不要將對華珍的怒意發泄在旁人身上。”她指的是如玉。


    “現在才來擔心這件事,不嫌太遲?”元烈反諷道。


    華珍一時語塞。


    緊接著,元烈出其不意地一把抱起她,置於馬背上。


    華珍想也不想,雙腿一夾再次策馬逃離。


    元烈緩緩勾起冷笑,不疾不徐地以手就口,吹出一聲短哨。


    原本向前奔馳的黑色駿馬立即掉頭,奔迴元烈身前站定。


    華珍萬萬沒料到此駒竟如此神通,當下隻能暗暗歎息。


    臨去之前,元烈取走射在胡人身上的箭,因為箭上有烏孫國王徽,如此一來可防止胡人的同伴尋仇,避免兩國交兵。


    華珍默默地注視著一切,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他的縝密心思。


    元烈一手拉著華珍先前的五花坐騎,一手操控著黑駒韁繩,飛快地朝烏孫方向直去。雪,飄飄地直落下。初時,僅薄薄地在大地上覆上一層;漸漸地,雪愈下愈大,夾雜著愈來愈烈的風,令人幾乎瞧不清楚眼前事物。


    元烈自幼在西域長大,他很明白一場暴風雪就要來臨。


    很快的,他帶著華珍避到附近的一處天然岩洞。


    岩洞的位置十分隱密,是多年前元烈狩獵時偶然發現。洞中有一處小小的池子,匯聚著壁上直瀉而下的一道細流,池麵十分清澈。


    當元烈在池畔升起火堆之後,池麵泛起淡淡的金光,一如銅鏡。


    華珍靜靜地坐在火堆邊,注視著在岩地上鋪氈的元烈。


    片刻之後,元烈終於走向她,挨著她身邊坐下。


    “餓不餓?”他開口,看向她的眸光仍看得出陰霾未退的痕跡。


    華珍別過頭,倔強地未置一語。


    下一瞬,元烈猛地抓住她的肩頭,逼她麵對自己。


    “別以為我不會懲罰你!”他怒氣勃發。


    為什麽當他為她魂牽夢縈、憂急心焚之後,她仍能這般理直氣壯的無動於衷?她的心難道是鐵做的不成?


    該死!他偏不信!他不信自己打動不了她的心,不信!


    華珍眉頭緊鎖,淡道:“你大可一試。”隻要他不會殃及無辜,多大的懲罰她都可以忍受,最壞的結果不過是一死而已。


    盯著她冷淡的小臉,元烈心頭驀地襲上不熟悉的痛楚;緊接著,他低頭覆上她紅豔的小嘴,借著高張的欲念來消除心頭那幾乎令他窒息的痛楚。


    華珍欲別過頭逃避他的吻,卻教他一雙大手牢牢地扣住下顎,愈吻愈深、愈吻愈纏綿。


    她無法抗拒,隻有乘隙打了他一巴掌。


    元烈抬起頭,綠眸看來危險而陰鷙。


    華珍在他灼熱的眸光盯視下不由自主的顫抖;隱約間,她意識到自己最害怕的事也許要發生了。


    接下來,元烈的唇畔緩緩勾起殘忍的淡笑,一雙結實的黝黑大手迅速而熟練地剝除華珍身上的衣裳。


    “不!你承諾過不會強迫我!”華珍掙紮地道。


    元烈置若罔聞,一件一件地、強蠻地褪下她的紫貂皮裘、單衣,以及肚兜。


    霎時,華珍如羊脂般的雪白身軀映入他眼底。


    華珍雙手抱在胸前,羞怒交集。“你是個不守信用的人,你承諾我的事難道隻是戲言?”


    元烈眉一擰,薄怒道:“承諾?你不再有資格與我談這兩個字!”他貼近她的臉。“倘若失去你,承諾又有何用?”


    “你注定是我的人,逃不了的!”


    ***


    岩洞外正風雪交錯,而洞中的一雙人兒已沉沉入睡。元烈一覺醒來,立即察覺華珍不在。


    當下,他起身,驚怒交集地奔向岩洞外。


    直到他瞧見坐在岩洞口的嬌小身影,心頭那一份痛苦的惱怒才逐漸平複。


    這樣患得患失的心境要到何時才會停止?


    對身後之人心境的掙紮轉折,華珍全然不知。望著岩洞外紛紛細雪,她不知不覺淌下了淚。


    此刻,京城裏也下著同樣的一場雪嗎?


    驀地,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緊緊圈住,暖意乍然而來。


    “為什麽流淚?”元烈開口,熠熠綠眸底添了憐惜。


    “你永遠不能明白。”他永遠也無法明白思鄉是怎樣的痛。


    抱住她的手臂緊了緊,複鬆開。


    “迴去吧!雪已經停了。”還有半天的路程便到烏孫。


    收拾行囊之後,兩人踏上歸途。


    而迴到烏孫之後的第一件事,元烈便下令華珍遷入王帳同住。


    在烏孫,這是頭一遭發生的事,曆代君王再怎麽寵愛妃子也隻是多加賞賜,絕無平起平坐之事,足見這個中原女子受寵之甚。


    **


    *這一日,華珍到圖倫藩地找如玉,唿蘭卻到王帳中覲見元烈。


    “你有什麽事?”元烈看著唿蘭,神情微顯不耐。


    唿蘭看在眼裏,心頭妒怒交織。“敢問王上,唿蘭可曾做錯什麽事?”她倨傲地問。


    元烈微揚起眉,搖了搖頭。


    “那麽,為何入王帳中與王上同住之人是那中原女子,不是唿蘭?”她是胡國貴族啊,怎甘受此奇辱!元烈聞言不由得失笑道:“我是此地的王,我愛與什麽人住便與什麽人住,毋需經過他人同意。”綠眸精光迸射,笑中帶著淩厲。


    唿蘭在他含笑的逼視下,不由得斂起咄咄逼人的倨傲之態。


    “王上,唿蘭會盡心服侍您,絕不比那中原女子差!”


    元烈起身走近她,“你走吧!”他全然無動於衷。


    “不!王上,求您不要對唿蘭這麽冷淡!求求您……”她之所以如此低聲下氣祈求,全是因為這個英俊的烏孫王是少數能滿足她欲求的男人。她一直忘不了成婚那一夜那種銷魂蝕骨的歡愉!


    元烈擰起眉,依舊淡漠地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去帶王妃迴營。”話甫落,他轉身就走。


    “王上……”唿蘭由身後抱住元烈,並勾挑地把手伸入他的衣襟內,誘惑地摩挲他精壯的胸膛。“別去,留下來,唿蘭會好好服侍您。”她說著,身子更貼在他身上徐徐撩撥。


    元烈抓住她的手,轉身注視著她已泛紅的麵頰。


    “我一向喜歡自重的女人。”語畢,他甩開她的手,頭也不迴地踏出帳外,一點也不留戀。


    唿蘭受此侮辱,心頭怒焰更熾,一張豔麗的俏顏布滿了積累的妒忌及不滿。


    在他眼底,她居然不如那個纖瘦羸弱的中原女子!


    該死!總有一天她要報複這一切,總有一天……**


    *離開王帳之後,唿蘭騎著馬在附近奔馳,以發泄心頭妒恨。


    當天邊已經繁星滿布的時候,她才策馬歸營。


    她獨自在幽暗不明的石頭路上走著,夜已深,眾人皆已入睡,周遭一片冷寂。


    冷不防地,一雙有力的大手由她身後捂住她的口,將她拉入附近的營帳裏。


    唿蘭驚怒交集,不住地掙紮扭動;緊接著,她被按倒在床氈上。


    借著暈黃的油燈,她看清楚帳中華麗的擺設,以及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竟是元烈的叔父溯取!


    “倘若你答應不尖喊唿叫,我就放手。”溯取開口。


    唿蘭點點頭。


    溯取剛鬆手,唿蘭便狂唿起來。


    “該死!”溯取用力甩了她一巴掌。“不許叫!”


    唿蘭這才乖乖地住口。


    “你很美。”溯取伸手輕狎地探入她的領口,握住她一隻渾圓,滿眼貪欲。


    他一直暗暗留心著這個豔麗的胡女。


    “這麽對我,難道你不怕王上知道?”唿蘭驚慌後退,鎮定地盯住溯取。


    她太了解眼前的男人眸中所代表的涵義。


    溯取低笑起來。“隻怕王上現下正和中原女人快活,根本沒有閑工夫管你我的事!”


    此言挑起唿蘭胸口的妒怒之火。“住口!”她掙紮不已。


    溯取卻無意放走這到嘴邊的肥肉,引誘道:“我與王上不同,你若願意跟我,我除了會加倍疼愛你之外,也許將來還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唿蘭聞言,雙眸亮了起來。“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有告訴我?”


    溯取用力揉捏著她充滿彈性的豐乳。


    “倘若你願意取悅我,將來我必會數倍迴報於你!”低沉的嗓音仿佛一道魔咒,引誘出人性中最貪婪的那一麵。


    唿蘭盯住眼前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半晌,她輕輕開口:“先吹熄燈火吧!”


    不多時,黑暗的帳中傳來隱隱約約的男女喘息聲。


    唿蘭知道,報複開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珍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唐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唐昕並收藏珍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