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說道:“迴複大少爺,雖然我本人沒有哨兵們那麽好的視力,但也親眼看到了他們指出的地方。那裏有火光,而且不少。”


    “是不是無人的村子裏著火了?畢竟最近天氣還是蠻幹燥的,雨水少的話,那些村莊裏的老房子就一直容易自己燒起來。”


    那個年紀較大的老人一邊揉著自己的腰,一邊發出疑問。


    而且這位老者說的也有一定道理。


    信使跪在地上說道:“迴老爺,有亮光的村落雖然能看到微弱的火光,但哨兵們說不是村子燒起來那種。”


    “你確定?”老人再問一句。


    “迴複老爺,我大晚上看不清楚,但哨兵們是這麽說的。”


    老人點點頭不再說話。


    一旁的那個中年婦人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指甲,打個手勢後,從身後自己侍女手裏接過一個精細的小銼刀,輕輕的修整起指甲來。


    她看老人不說話,便補了一句:“會不會,是那些‘盜匪’?”說到盜匪的時候,她的語氣特意重了一下,在場另外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是什麽。


    信使這時候說道:“迴夫人,有可能是山裏盜匪們動手泄憤燒掉村子。咱們鎮子外麵新圍牆修好了,他們肯定打不進來,我猜是在泄憤呢。呃,也有可能是轉移鎮子主要防衛力量的一個卑鄙計策。”


    麵對這個信使的大膽猜測,中年婦人撇了信使一眼,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隨後看向主位上的領地臨時管理,也就是她的侄子,現任夜魅鎮男爵的大兒子。


    這位年輕人輕咳一聲,詢問一旁的二管家:“地圖呢?”


    管家還未迴答,便有兩個男侍從前後抬著一個大卷的牛皮地圖走進大廳之中。


    這個牛皮地圖看起來非常沉,但兩個侍從還是在憋的臉通紅的情況下,快步走到大廳正中,隨後慢慢將一人高卷起來的牛皮地圖放下。


    隨後二管家親自上前從腰間的一大串鑰匙中,挑出一把不起眼的銅鑰匙,打開了鎖住整卷地圖的一把金屬鎖。


    哢嚓,鎖子和金屬的細鎖鏈被取下,二管家提著這東西倒退,而旁邊喘息的兩個侍從則趕緊打開整卷牛皮地圖。


    這東西似乎是用七八張裁剪出來的方型牛皮依次拚接縫製起來的,上麵用依附性好,不會掉色掉渣的顏料畫出了整個夜魅鎮領地詳細地圖。


    有趣的是,地圖不僅村鎮田地山林詳細,而且用了一種特殊的辦法,讓牛皮地圖上微微的出現了高低起伏的樣子。這樣隻要稍微一上手,就能通過觸摸,或者近距離觀察,看出整個領地的地勢高低起伏。


    由於整個男爵領地範圍並不規整,因此地圖的最中心並不在夜魅鎮,在場所有人所在的夜魅鎮隻是位於地圖一側,另一側則是大片的山脈林地,以及寥寥幾處零星分布的偏僻村落。


    如果仔細觀察,或者巴塔爾教士在此的話,便可以在地圖的一角看到長麥村的名字。


    長麥村也是歸屬於夜魅鎮之下的一個村落呢,隻是那裏位置偏僻遙遠,別說保護了,做小生意的商人都不太願意過去經商,也就每年的稅官們收稅時,才會想起這個偏僻地方,並且派出一個倒黴蛋帶著士兵和馬車過去收糧稅。


    -


    地圖展開,二管家走到大廳主位扶起男爵大兒子,服侍著這個年輕人走到地圖前。


    領地臨時管理者擺擺手,示意信使上前:“來,你大概判斷一下,剛才發起亮光的地方,大概在鎮子的那個方向,多遠,那裏是哪兒。姆,夜魅鎮在你那頭,你仔細找一找。”


    信使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也沒起身,膝蓋蹭著地麵就靠近了地圖邊緣,他是認字的,雖然不多,但常見的一些詞匯他還是都認得的。


    信使的父母都來自帝國,是帝國來的遷移民,而他也並未跟其他遷移到聖霍爾斯的新一代們一樣,不去學習認識文字,多少還是從父母那裏學了一些。


    在他這一側的地圖,他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顯眼的夜魅鎮,隨後才在地圖上尋找畫上去的太陽方位,一般來說,地圖上多會將太陽畫在表示南邊的一側,找到太陽後,就能從地圖上知曉方向了。


    於是在地圖另一頭找到一溜不同方位的太陽後,信使確認了南方。隨後他再找到鎮子西北,之後憑借經驗感覺判斷亮光的距離後,他得到了所有問題的答案。


    磕了個頭,信使伸出手點了一下牛皮地圖上的一處,同時說道:“迴大少爺,夜魅鎮西北方向,大概十公裏距離,出事的地方是藍井小村。”


    年輕的臨時管理者眨了眨眼:“藍井小村?各位,誰知道那個村子嗎?”


    他看向家族內的長者,那位現任男爵的叔叔點了點頭:“哦,我去過那裏,不過隻有一次,還是很久之前陪同你父親在繼承領地時巡視領地而去過。一個很普通的村子,除了如村子名字那樣,村中心的水井用了些帶顏色的石料,修了個遠看藍汪汪的大水井。”


    年輕人再看向自己的姑姑,那位中年婦人擺了擺手:“我很少去那些髒兮兮的地方,你可以問問你堂弟,他喜歡在冬天帶著家裏的獵犬去獵兔,或許這兩年去過那裏。”


    於是年輕人轉過身看向右側聚在一起的三個同齡人:“崔斯特姆?你聽到了嗎?你去過那裏,說說那裏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正商量等一下打牌的三個年輕人中,其中一個迴過了頭:“呃?哦,讓我想想,藍井村麽,我去過。”


    “是藍井小村。”


    年輕臨時管理者不得不糾正自家堂弟的小小錯誤。


    “反正都一樣,鎮子外的那些村子每個看起來都差不多反正。讓我想一想,哦,我想起來了,那裏本身挺普通的,但如果從西北方的商路出來到咱們鎮子上的話,那個藍什麽村子,還有它前後幾個靠的近的村子,大多都是商隊們在來鎮子前必須也是最後需要停留一晚的地方。”


    他又補充一句:“你們知道的,咱們這破地方雖然遠遠能在來的路上遠遠看到,畢竟全年不易起霧,霧氣都被迴頭山穀給吸走了。可看到是一迴事,趕到鎮子通常還得走上一天半天的。我獵兔的時候,就容易判斷錯距離和路程,往往都得在附近的村子裏過上一夜。”


    說到過夜的話,他又轉過頭,對另外談話的兩個同齡人得意的笑了笑,特別得意的說道:“你們不知道,外麵村子裏的那些姑娘們見到我有多熱情,而且她們一個個的胸脯有多大。哪怕我隻是許諾一個家裏洗碗工的工作,那些姑娘們都得互相撕扯一番,才能搶到陪我睡覺的機會!”


    他得意的話剛說完,坐在一旁修整指甲的中年婦人就把手裏的東西遠遠的扔到了他的頭上,並且尖叫道:“我總算知道了!家裏那些笨手笨腳女仆都是哪裏來的!特姆!等迴家再給你算賬!”


    這個年輕人縮了縮脖子,而另外兩個同桌的年輕人則笑嘻嘻的幸災樂禍起來。


    而男爵的大兒子並不理會這些,他用手指輕撫自己下巴上修剪整齊的胡須,猜測道:“這麽說,所謂的亮光,也可能是一批來自外界的商隊?”


    老人輕咳一聲提醒道:“這時候,怎麽會有商隊來夜魅鎮呢?依我看,這或許更多的可能是那些家夥邪惡的計劃罷了。”


    “也有可能,也有可能。”


    年輕的臨時管理者趕緊補充上,他前些天也被表麵盜匪,實際怪物的來犯者嚇壞了,幸好當時那些怪物們沒有集中力量襲擊男爵府邸,不然就看如今鎮子南側大片被火焰肆虐過的廢墟,他說不定不是被怪物殺死,就是被大火燒死在夜晚中了。


    “那麽,咱們家的小小男爵,你的意見呢?是再等士兵與守衛們迴來匯報,還是現在就下判斷?”


    老人最後詢問。


    年輕人沉吟一下,一雙手在自己腰間的白銀腰帶上反複摩擦,來迴摩擦,又在自己穿的長褲上擦掉一些汗,終於下了命令:“信使。”


    “大少爺請吩咐。”


    信使趕緊跪在地上低頭迴道。


    “你先迴去,迴到你所在的城牆,拿上管家等一下給你的一個東西,把東西交給哨兵們,讓我們視力最好的哨兵用那東西仔細看看發出亮光的藍井小村。”


    年輕人在二管家的耳邊說了一句,隨後揮手讓對方趕緊去取。


    信使直起身子,疑惑的目光追隨著管家,發現管家也沒出明亮的大廳,就在大廳後部一側的華麗展示木櫃中,拿鑰匙取出了一個直筒狀的金屬道具過來。


    信使伸出雙手小心的接過裝飾華麗的金屬圓筒,隨後便聽見男爵的二管家低聲給他說了一番話,都是這東西的貴重程度與使用方法,以及一些小心使用的囑托。


    信使咽了口吐沫,趕緊將東西收進胸口的衣服中,也不敢插在腰間或者直接拿在手上。


    見信使拿到了東西,年輕的臨時管理者便揮了揮手:“你這就迴去,讓哨兵們仔細觀察,問清楚情況後,再帶著東西和消息迴來。”


    “是的,大少爺,聽從您的命令。”


    信使低頭應允,隨後起身快步走出大廳,大廳門口的男侍從打開大廳口的小門,隨後一前一後的帶著信使原路返迴男爵府邸大門。


    -


    等信使走了,年輕的領地臨時管理者走迴自己之前坐著的位子,他見中年婦人起身要走,趕緊喊住:“姑姑,稍等稍等,這還沒完呢,咱們還得等派出去的騎兵帶迴的消息,之後那些家族的騎兵還得帶著咱們討論出的命令,傳到全鎮呢。”


    中年婦人聽後又坐了迴去,隻是嘴裏氣唿唿的說道:“我這不是要急著趕迴去詢問那些混進家裏的小姑娘麽,哼,特姆!看你幹的好事!”


    “行了母親,反正這晚上也沒人會跑,而且現在大半個領地的人都圍在鎮子上,您解聘了她們,你到哪裏再找來一批可靠能幹的姑娘們呢?您想想,現在街麵上的人,都為了一個糊口的工作搶瘋了頭,那些耍手段取勝的家夥,您覺得他們真的可靠嗎?”


    年輕人崔斯特姆大大咧咧的迴應著,隨後他變戲法一樣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魔法牌,衝著同桌的另外兩個親近同齡人晃了晃,隨後又對坐在主位上的領地臨時管理者,即男爵的大兒子,他的堂兄問道:“未來的男爵大人,反正你的手下們還沒迴來,今夜沒個準確消息咱們也都睡不了,要不來幾把牌提提精神?”


    “對啊,大哥,來玩兒。”


    坐在桌邊的另一個年紀最小的年輕人招唿著。


    最後一位年輕人是旁邊那位老者的孫子,此刻也招著手說道:“三個人玩不如四個人,表哥來吧。”


    男爵的大兒子左右看看,見閑來無事,而且伺候在一旁的二管家也俯身補充道:“大少爺,士兵或者信使迴來前,我會提前提醒您的。”


    於是年輕人走了過去。


    而坐在前麵的老人則叫來了一個侍從,表示既然要等很久,那麽他這種老人就坐不得不是很舒適的椅子,他需要換上一把帶扶手靠背的舒適椅子。


    “再來一杯香味溫和的茶水,我老了,香氣濃鬱的花茶會讓我鼻子不舒服。”


    而中年婦人則讓自己的侍女去取一麵鏡子過來,她之前急急忙忙的過來,還未化妝呢,雖然是晚上,可貴族家的女眷是不能失了這種最基本的禮節。


    -


    藍井小村外的荒蕪農田上,被火光吸引注意力的,不止鎮子內的人類,遠處趁著夜色捕食小動物充饑的一隊寄生怪物,也注意到了在它們的巡邏範圍內,出現了一群不速之客。


    但這些經常跟人類打交道的巡邏寄生怪物,並非遠處山林老巢中‘新生’的怪物們那麽蠢笨,恰恰相反,隨著寄生時間越長,而且被寄生的生物沒有因為食物不足而死去,這些寄生怪物們也就越聰明,狡猾。


    一隊五隻寄生怪物的小隊伍知道自己這幾個不太可能拿下遠處火光陣陣的喧鬧人類過夜營地,而且哪怕加上周圍幾支隊伍也不太可能,但它們總得稍微了解一下這群新冒出來的人類隊伍的實力。


    如果拿不下,難啃,它們也不會白白損失己方的力量。而如果有可能拿下,但要足夠數量的血肉寄生種的話,那它們就得返迴老巢,爭取通知先知大人,讓先知大人想想辦法了。


    但如果這夥突然冒出來的人類都是些一衝就散的軟腳蝦的話,那這隊寄生怪物們就覺得,或許可以趁著夜色突襲一番,寄生控製上幾十個人類,隨後到附近的血肉樹上去轉化為它們新的一員。


    這些更靈活,更狡猾的家夥們,此刻正趴伏在茂盛的雜草中,被寄生人類那有些幹扁的眼珠中,一條條最為纖細的植物根須在眼球內緩慢擺動著,拉扯著人類的瞳孔,擴散放大瞳孔,以求吸收更多的光線,在夜晚看的更為清楚。


    “要……試試……嗎?”


    一個看似領頭的寄生怪物從喉嚨中發出低沉嘶啞的詢問聲。


    旁邊立即有了迴應:“要試,吊死……加入……我們。”


    “加入……血肉的……懷抱。”


    “人類……夜晚看不清。按照……之前的方法,今夜……必將是一場狩獵。”


    但也有反對的聲音:“要小心!他們……太多了。如果隻憑咱們,沒有混亂……會被人類打成碎肉的。”


    領隊的那個寄生怪物思考了一陣,覺得手下們都說的有道理,可人類就在眼前,不動手是不行的,會被周圍的隊伍取笑,也會被先知大人訓斥的。


    而想要讓偉大的血肉魔降臨這裏,給人類王國造成痛苦,就必須寄生更多更多的人類才行。


    “那就……都跟我來,先試試之前的方法。”


    “嘶——”


    “嘶——”


    五隻被寄生種寄生的人類,便退了迴去,並非退卻,而是從外圍草叢繞到了鎮子方向的商路上,它們相互之間整理了一番各自穿著的衣物,都是之前寄生掉的商人穿的。


    它們互相看了看,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特意的弄的狼狽了些,隨後再相互檢查檢查,確認像是一小隊落難的小型商隊後,這些家夥腳步慌忙,身後好像有東西追逐一樣,頻頻迴頭的沿著商路向前跑去。


    而前方,就是光亮陣陣的藍井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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