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稱作‘吟唱的菲利西斯’的吟遊詩人,顯然是在這個外號上有一把刷子的。


    此刻,走到新布置好的舞台中央的吟遊詩人,換了一身精神的貼身服裝,幹淨的臉龐,仔細的刮掉了臉上的胡子,一頭不知道是天然的還是染出來的金發,也被梳成了瀟灑的發型。上半身是一件貼身的月白無袖混紡馬夾,赤裸的健壯手臂上用同樣月白色的布料做了護腕,而每一個布製護腕邊緣,都誇張的懸掛了一束束明亮白銀製作的掛飾。


    與上半身相配的是一條同樣緊身的月白色長褲,上麵高級感極強的隻用少量不清楚內容的高等貴族語縫製了一些豎著書寫的短語。


    一條符合今日商人們身份的金黃布製腰帶,就那麽簡單但利落瀟灑的纏繞在他的腰間,月白色的長笛就那麽簡單的插在腰帶上。


    吟遊詩人穿著一雙白色的皮質涼鞋,步伐沉穩的走到台子中央,麵帶笑容的先朝著宴會主位行禮,隨後再朝著對其微笑的女士們行禮,最後則是麵無表情的商人男士們。


    顯然絕大多數人到中年的在場男士們,都覺得在魅力上,被這個小白臉狠狠壓製了。


    因此才沒一個人給吟遊詩人好臉色。


    但見慣了這種場麵的吟遊詩人毫無懼色,他用瀟灑的動作抽出腰間的長笛,也不吹響,反倒是像一根樂隊指揮棒一樣簡單揮舞一下。


    “夥計們,讓我們這就開始吧。”


    他用清脆俏皮的語調說出這句話,顯然,從緊跟而起的音樂來看,這句話是說給樂隊的。


    樂隊們奏響了一首低沉悠長的樂曲,初聽,像是來到了寬廣無垠的草原上,天色湛藍,天空寬廣的像是無邊無際,一同寬廣的,似乎還有所有人的心靈。


    “這是我去年到西部行省采風時創作的,為了一位年輕的姑娘感到可惜,因為,她遇到了多情的我本人。”


    “這篇《永不迴頭的你》,送給每一個愛過的人。”


    吟遊詩人手中長笛揮動一下,看到動作的樂手們便調轉音樂,正式進入了節目之中。一個自信且溫柔的聲音響起,他唱道:


    “繁夏日,新雨後。”


    “雀躍之心,紛繁人潮。”


    “如羊羔初降,跟隨哥姐遠行。”


    “人呀,是遷徙之群,匯集一方時,你我竟如此相像。”


    “啊——推搡間跌倒在地,卻有手掌緊緊相握,彼此的目光也相握。”


    “交換名字,便如交換人生。我來自大地,你來自遠方。”


    “你高聲唿喊我的名字,每一聲,心便用力跳動。”


    “尋來的哥姐,也沒有往日的親昵。”


    “隻顧訓斥,但此時需要笑容。”


    “因為你在身旁。”


    “菲利西斯。”


    “菲利西斯啊——”


    “我唿喊你的名,你便迴應。”


    “勇敢的伸出手,你便緊緊握住它。”


    “同乘一匹馬,共逛一場節,同唱一首歌,共食一份糧。”


    “沒有煩惱,隻有幸福,時光暫停,暖風漸緩。”


    “月色升起之時,蟲兒便展現歌喉。”


    “火堆升起,我呀跳起舞蹈。”


    “這支舞,為你而舞。”


    “菲利西斯。”


    “菲利西斯啊——”


    “請唿喚我的名,請擁抱我。”


    “我高聲唿喚你的名,我奔向你。”


    “這是風的子民,馬背上的姑娘,向你展現熱情。”


    “夜是如此的漫長啊,卻又是如此短暫。”


    “睡夢中你呢喃出一個個優美的名。”


    “悲傷的是,姓名如此之多。”


    “我該喚醒你嗎?”


    “菲利西斯。”


    “菲利西斯啊——”


    “美好日子如此短暫,分別。”


    “我邀請你與我共同馳騁在大地之上。”


    “可你卻說在遠山的那邊,才是你的家鄉歸宿。”


    “我知道,你在掛念每一個夢中念起的名字,優美的名字。”


    “我高舉馬鞭,兇狠的看著你,但你隻是微笑。”


    “向我告別,唱著悠揚的歌。”


    “稱頌大地、草原、風。”


    “還有我的名字。”


    “那是永不迴頭的你。”


    歌聲漸停,樂曲聲也漸漸低沉,吟遊詩人滿含淚水的躬身行禮,但欣賞的人們卻麵色各不相同。


    男士們較為遺憾的互相看看,隨後露出會心的笑容。而女士們卻表情危險,基爾不止看到一位盛裝的中年女士咬緊的牙關,而年輕的女孩們則滿麵含羞,深情的看著吟遊詩人,似是沒想那麽多。


    此時極為安靜的場麵,卻是被宴會主位上的鼓掌聲所影響,隨後,稀稀拉拉的掌聲這才響起,姑娘們興奮的鼓起了掌。


    而盛裝的中年女士們才不情不願的接著鼓掌。


    基爾與斯科特先生對視一眼,都鼓起了掌,而左側的‘幹扁的奧利爾’先生,則擠眉弄眼的借著掌聲,小聲的給坐在他右側的基爾兩人說起了悄悄話。


    “哈哈,菲利西斯這個不要臉的帥氣家夥,明明去年到西部行省采風時,是被馬匪給綁走了,作為他的朋友,我花了好些錢才讓人將他贖迴來的。聽贖人的夥計說,這家夥在被綁的小半年時間裏,竟然將馬匪內的年輕姑娘都弄到手了好幾個。”


    搖了搖頭,他無奈的說:“馬匪不肯輕易放人,這家夥,竟然還在那段時間教導兇殘的馬匪們寫起了詩歌。自稱呃,自稱什麽如風一般的自由子民來著。”


    基爾聽完笑出了聲,但‘幹扁的奧利爾’先生趕緊將手指豎起來到嘴邊,不讓基爾發出嘲笑聲。但旁邊的斯科特先生就不在意了,他不僅笑,還說要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底下吃暗醋的那些中年女士們。


    給那個帥氣的吟遊詩人找找麻煩。


    但‘幹扁的奧利爾’先生好說歹說,還是讓斯科特先生打消了這個念頭。


    隨後,在一片掌聲中,這位名叫菲利西斯的吟遊詩人便走下舞台,在旁邊一個為他專門空出來的軟凳上坐下。


    下一刻,左右就擠過來了數名女性,有的開口稱讚吟遊詩人,還有的則冷冷的質問歌曲中的姑娘是誰?


    這時候舒緩的音樂又響起,新的一波餐點又被端了上來。


    這一迴是火塘中烤出的剛出爐的禽類,數種不同的禽類被烤的表皮焦黃,香氣四溢。按照慣例,三五人才能吃完一隻的禽類,給基爾一次就上了兩種。


    年輕的廚師還特意過來詢問基爾選用數種風味不同的禽類的哪一種。


    基爾看了看,選擇了他不認識的兩種禽類打算嚐嚐。


    麵對送到麵前的兩大盤烤禽類,基爾先伸手取下來它們肥美的腿肉嚐嚐,幾口就將肉質鬆軟鹹鮮美味的腿肉吞下了肚子。


    旁邊的斯科特先生則讓基爾試試禽類肚子裏包著烤的美味。


    基爾用餐刀切開禽類的肚子,這才發現裏麵被塞了好幾條軟嫩的鮮魚,還有大大小小的水果顆粒。


    “基爾騎士,嚐嚐吧,這可不是鎮外河裏的臭魚,都是單獨在院子裏的水池中飼養的鮮美魚類,都是每日喂食鮮肉的食肉魚類。這種味道最好了。”


    基爾想用餐叉去叉上一條吃,但斯科特先生推薦用白銀勺子挖著吃,因為肉質過於軟嫩,觸之即爛,所以需要用勺子吃才行。


    基爾應他的方法嚐了嚐,果然極為鮮美,遠比包裹它們的禽肉要更好吃。


    食肉小魚的肉一進口,就被舌頭一頂化作了更小的顆粒狀,伴隨著自帶的油脂,口感非常奇妙。尤其是它的肉質變為細小顆粒後,並不會再一次變得更細碎,並且顆粒狀的魚肉還有一定的彈性。


    旁邊主座上的其他人,大多都隻吃小半個禽類,甚至奧托斯菲滕先生隻吃了兩條鮮嫩小魚,隨後便繼續向邦托裏薩先生詢問冬之女士故事的細節。


    底下的宴會,大家也都簡單取用了一些禽類,女士們更多喜愛包裹在禽類裏麵的小魚,而男士們則無所謂了,統統吃掉。


    伴隨著好一陣的酒杯碰撞聲與談話聲,多恩鎮的舞隊上場了。


    在大家吃東西的時候,侍者們已經將之前的舞台進行了擴建,使得原本方形的低矮木製舞台,變成了一個長長的t型舞台。


    九個年輕的漂亮姑娘穿著長裙,手持花束走了上來。


    她們每個人的衣服都不一樣,基爾眼尖,很輕易的就看出來,每個人的服飾都與她們自己手裏不同的花束相匹配。


    手握鮮紅花朵的姑娘,身上穿著衣服自然就同樣火熱鮮豔,而手持素白純粹的花朵,那麽那個姑娘就自然穿著白色的長裙,動作輕盈,舞姿流暢。


    這些年輕的舞者們一上場就伴隨著輕快起來的音樂,直接開始了舞蹈,讓每個人都不得不放下了酒杯與刀叉。領頭的那個最為年輕絢麗的嬌柔姑娘,自然就是‘幹扁的奧利爾’先生的小女兒了。


    那個姑娘還對著她的父親眨了眨眼睛,匆匆的瞟了一眼跟她年級差不多大小的基爾,臉上露出一份詫異,顯然沒明白基爾這個年紀是怎麽跟她的父親與叔叔伯伯們坐在一起的。


    哪怕是個騎士。


    而看到女兒心不在焉,‘幹扁的奧利爾’先生便沉下了臉,嚇的他的小女兒急忙迴神,作為領隊好好表演起來。


    舞蹈也不是單純的就光跳舞,九個人中,前麵幾個人旋轉跳躍動作的時候,後麵幾個小姑娘自然也不是閑著,口中多會用年輕的嗓子唱起一句短語。這些稚嫩的嗓音自然是無法跟之前專業的吟遊詩人相比。


    這番表演,自然也引不起女士們興趣,頂多悄悄評判一下某位舞者的服飾與身段如何。而男士們則看的亮眼發亮。


    但基爾卻覺得好無聊,畢竟上一輩子通過網絡,什麽舞蹈沒見過啊,異世界這裏雖然都是年輕小姑娘唱歌跳舞,但穿著繁複緊湊,動作也很拘謹,起伏很少。唱歌更是業餘水準而已。


    隻能說是小地方,跳舞的姑娘們也都是富裕人家女兒們為家族向上爬的一種階級躍升工具罷了。


    值得稱讚的唯一地方,便是這些舞者身上的服飾與裝飾的珠寶了。服飾都是貼合每一個人身材性格專門由裁縫或者自己親自製作的。而她們身上的閃亮珠寶,也都是真家夥,不像上一世,舞者們身上的裝飾都是仿貨。


    頭發上別著的是真的黃金,真的沉,並且真的亮。尤其是在周圍燈光燭光照耀下,黃金更是閃閃發光。


    而額頭上裝飾珍珠,最小的一個都有小拇指甲蓋大小,‘幹扁的奧利爾’先生的小女兒,額頭上的更是一枚眼珠大小的乳白珍珠,這東西怕不是都值數十枚金幣了。


    舞者們的耳環也都各不相同,隨著衣飾與手中持握的花束顏色不同,上麵鑲嵌的寶石也不同。


    寶石的打磨略有粗糙,但光亮中的閃爍,也顯然都是真家夥。


    她們纖細的手腕上的華麗手鐲,還用特殊手法製作著可以擺動的細小白銀棒,手腕一轉,纖細的白銀棒便會相互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可以看出,作為隻正式表演了兩次的這一套舞蹈動作,她們還是有些生疏的。不過欣賞舞姿的眾人都沒怎麽在意。


    過了一陣,隨著音樂漸停,響亮的鼓掌聲便響起,遠超之前吟遊詩人的熱烈掌聲讓小姑娘們興奮的聚在一起,手拉手朝著宴會主座鞠躬感謝。


    包括基爾在內的宴會主座上,大家都鼓掌很用力,顯然都是賣‘幹扁的奧利爾’先生一個麵子。哪怕是對這些並不怎麽感興趣的奧托斯菲滕先生,都盡量用力鼓了鼓掌,對獻上如春天般鮮豔熱烈舞蹈的舞者們,表示鼓勵。


    有趣的是,舞蹈一結束,這些年輕的舞者們並未離場,而是各自走下台,跟台下的男女親友們坐在一起,小聲的興奮的,說起了話。


    ‘幹扁的奧利爾’先生的小女兒也帶著一陣香風小跑了過來,她繞行宴會座位的時候,還被斯科特先生趁機在屁股上拍了一下。


    小姑娘哀鳴一聲,隨後用花束狠狠地擲向了她的斯科特叔叔。


    斯科特則用臉接花束,並故作好笑的深吸一口花束,搖頭晃腦:“啊,小可妮娜真是香極了,我看剛才吟遊詩人都在注視著你呢。”


    被這麽一說,撲到父親背後的可妮娜紮著大眼睛,興奮的問道:“是真的麽?菲利西斯先生真的有在注視我嗎?”


    ‘幹扁的奧利爾’先生氣哼哼的說道:“哪裏有?我記得他跟坐在他左右的兩位女士打得火熱呢,根本沒空看你。”


    “哼~!”


    這是小姑娘氣唿唿的嬌哼。


    “不過父親我有好好看可妮娜的舞蹈,跟上一次比起來進步很大哦!迴去好好獎勵你!”


    ‘幹扁的奧利爾’先生一臉寵溺,小姑娘自然打蛇隨棍上,嬌聲嚷嚷著要一頂能發出迷人亮光的女士魔力頭冠。


    麵對這個要求,‘幹扁的奧利爾’先生一臉尷尬,討饒的讓小女兒換一個,這個他真的辦不到。


    不是沒買下魔力頭冠的錢,而是他沒有這個資格和門路。


    魔法師很少會與商人有直接聯係,不是魔法師不知道商人手裏有著更為廣闊的各種資源,單純就是瞧不上商人階層而已。他們更多的會經過貴族議會這個穩妥長久的渠道,與各地貴族們建立彼此可以信賴的交易。


    畢竟,魔法師們壽命悠長,不出意外的話,哪怕是並非魔法師的魔法學徒們,想想辦法,都能活一百多歲。


    像是因為要在商路上風餐露宿進行貿易的商人,他們大多四五十歲就頗顯老態,很多人活不到七十歲就去世了。


    而商人的社會中,財富的力量不停地此起彼伏,隨漲隨落,魔法師很難長時間穩定的與某個商人或者商會建立友情與交易信任。


    -


    好在‘幹扁的奧利爾’先生巧妙的用給小女兒介紹基爾騎士一事,岔開了這個話題。


    “這位就是喬-基爾騎士了,他的年紀看起來跟你差不多,所以平時練習舞蹈一定要多用心,這樣才能盡早的有所成就。”


    基爾嘿嘿笑著,沒想到他也有一天成為別人家的孩子。


    小姑娘倒是對五大三粗的基爾不怎麽感興趣,畢竟基爾一雙滿是繭子的手掌,簡直頂她兩個手大了。更不要說結實的胳膊和脖頸,哪一個都比她的腰肢還要粗。


    看起來有點嚇人。


    基爾也沒有舔著臉湊過去,而是低聲詢問旁邊的斯科特先生,接下來的樂隊演奏音樂,有什麽說法。


    “哦,這個,在樂隊演奏的時候,我們這裏比較隨意,大家可以打開露台的門,享受寧靜的夜色與春季的花海綻放。又或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與朋友們吃吃喝喝,說話談笑。如果還有精力的話,也可以邀請看對眼的女士,一起在優美的音樂中,來一場華美的舞蹈。哈哈,我想到時候我們的吟遊詩人和小可妮娜一定是最受歡迎的男女了。你說對不對,小可妮娜?”


    被問到自己,也不知道想起什麽事情,趴在父親背後椅子靠背上的小姑娘臉龐紅了起來,嘻嘻的捂臉竊笑著。


    “哦,想到什麽好事了?給大家說說嘛。”


    小姑娘羞澀的說道:“你們說,菲利西斯先生會不會邀請我跳舞?嗚嗚——!我要不要答應?答應的太快是不是不太好?顯得有些不夠矜持?”


    ‘幹扁的奧利爾’先生沒好氣的說道:“可妮娜,你今晚的活動結束了,跟著侍女下樓,坐你的軟轎迴家去!我們的吟遊詩人先生,他想必會在這裏忙活一整晚,如果他真的應付得過來的話。”


    聽到這話的其他人都直接翻了個白眼,大家都聽明白了這位父親的意思,顯然是嫌棄女兒與不負責任的吟遊詩人進行交往認識。


    如果換成一個貴族繼承人,想必這位中年成功商人的態度,就會大不一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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