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黑了下來,大家也沒有多少嚴明的紀律,經曆了昨夜廝殺戰鬥的年輕人們,這時候已經認識了這個殘酷的世界到底是何摸樣,因此在擦幹眼淚後,不管是真是假,大家都展露出笑顏。


    一些格外活潑的年輕人則唱起了歌,圍攏這火堆跳起了舞。


    明明之前還一副疲憊的模樣,舞姿展現出來後,精力似乎也一下子又重新充滿了身體。


    他們大多隻會簡單的鄉村舞蹈,跺跺腳,拉著同伴的手,一起向前抬腿來迴踢動,或者大家一起笑嗬嗬的轉著圈,交換這舞伴。


    並沒有多少舞蹈上的規矩,怎麽自由放縱都可以。


    一些昨夜英勇戰鬥的年輕小夥格外受到隊伍中的姑娘們的歡迎,就著溫熱的麥粥,大家吃飽喝足,以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隊伍規模歡樂起來。


    “藍尾花不及你身上的香氣。”


    “蝴蝶也總繞著你飛。”


    “蜜蜂也在這個春天醉醺醺的,采集著每一個姑娘的汗珠與眼淚。”


    “而我則勇敢取蜜,隻想嚐嚐帶有你味道的甜膩滋味。”


    “請別害羞,最火紅的花朵也不及你的臉頰。”


    “請別害羞,最美麗的花朵也不及你的臉頰。”


    “你的臉頰。”


    血牙斯特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在一個火堆旁展現出他的歌喉,雖然唱的不行,但歌曲水平已經在周圍人之上了。


    基爾笑笑,此刻他正坐在自己馬車旁的火堆邊,依靠著火堆的照明,仔細小心的用濕細布擦拭著自己的盔甲,隨後再用幹布去除水分,再給盔甲上油。


    如果碰見了盔甲上被昨夜盜匪箭矢擊打出的劃痕時,他便會拿出一把金屬小錘,對著有輕微損傷的地方敲敲打打。


    但如果傷痕過大的話,這就不是他能處理的了,必須交給專業的鐵匠處理才行。


    修複盔甲損傷,這倒是不需要像是甘納那樣的專業盔甲工匠,一般的鐵匠就大致夠了。但一般的鐵匠隻能勉強維護金屬盔甲,讓這些人從無到有製作一個,很多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很難辦到。


    類似的用金屬小環打造的環鎖甲倒是無需工匠的技術,能打造鐵釘的工匠一般都能製作這東西。


    可環鎖甲費時費力,一個鐵匠半年時間才能製作出來一身環鎖甲,這就導致這種防禦有限製,易損壞的輕質金屬防具,隻能給沒有騎士實力的有錢有閑戰士準備的。


    正式的騎士都在使用強悍的騎士盔甲,這些盔甲最輕都有接近一百公斤重,常人根本都無法使用。


    過了一陣,在一片刻意被人引導出來的歌舞聲中,巴塔爾教士擦擦頭上的汗,走了過來。


    他一屁股不顧形象的坐在了基爾的旁白,氣喘噓噓:“你的方法還不錯,大家總算情緒起來了。一改下午時迷茫沉默的氣氛。”


    “這都不重要,小事情,來,過來看看,我的計劃。”


    基爾將自己的金屬胸甲搬到兩人中間地上,當做一個矮桌使用。


    隨後他取出了一張地圖。


    地圖展開,上麵寫寫畫畫,標記了很多記號和文字短語描述。


    巴塔爾教士很快就隨著基爾手指,找到了白石城牆關卡和他們的位置。


    從關卡向東一小點距離後,被基爾畫了一個紅色的叉:“這是昨夜戰鬥的地方。”他解釋道。


    隨後基爾又向東一點,點了點這裏:“這是咱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他們周圍還存在幾個紅色的小點:“這是昨夜剿滅數個盜匪老巢的地方。”


    基爾又沿著兩條虛線標識的腳下商路,一路向東:“再按照如今的速度,當然,可能稍快一些,咱們再走三天時間,就能走出如今山脈南北夾縫的地方了。隨後就能看到勉強開闊起來的土地上,第一個城鎮——多恩鎮。”


    “那裏你去過對吧?怎麽樣?”


    麵對基爾的提問,巴塔爾直接迴答道:“不怎麽樣。是個又臭又髒的混亂小地方。地方不大,但混賬不少,我從那裏經過的時候,就有些受不了那地方。隻能說,這條商路上這段日子放棄當盜匪的爛家夥們,估計此時都聚集在那個地方了。”


    基爾搓搓下巴:“嗯,我大概明白了,其他呢?統治者是誰?人口多少,當地產業如何?”


    巴塔爾教士翻翻眼睛:“讓我想想,哎,不想迴憶那種不好的地方。我記得,當地沒有主要統治者,名義上屬於一位當地男爵管理,但對方也知道這地方的特殊,所以沒有直接插手管理,而是將當地的管理權力委任給了幾家大商會。貴族隻要對方交上來的稅金,其他的一概不管。”


    教士吐槽道:“任由那個地方黑市遍地,娼妓和賭館到處都是。許多商人在那裏是正當的,不正當的,統統都幹。人口嘛,大約兩千人左右,四周還是有一些種地的人,我記得還有專門的飼養場,養雞產蛋供給鎮子上肉食消耗。”


    “產業?你能想象得到的,基爾。你將白石城牆關卡複製一遍過去,然後去除駐紮的士兵,還有翻了倍的混亂。多恩鎮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了。”


    基爾點點頭:“看起來是個財富遍地的好地方?”


    教士搖搖頭:“以財富之神教會來看的話,是個好地方。可要是以一個農神教會的教士身份來看的話,那地方糟糕透了。鎮子周圍種地的,飼養動物的農戶們,他們並非依靠此維生,而都是些欠債者被人逼迫去勞作的。糟糕透了。”


    “哦,負債者嗎?那他們估計將永遠也還不清債務了。畢竟剛將債務還完,往鎮子上吃人的賭桌走上一趟,估計又得欠不少錢。”


    基爾伸出兩手,左手抬起:“欲望,各種引人墮落的欲望。”


    右手抬起:“負債勞作,幾乎無償的進行沒有止境的勞作。”


    兩手合在一起握緊:“兩相結合,普通人隻會越陷越深,逃脫不得,而且他們並非願意被人‘搭救’呢。”


    巴塔爾教士吐出一口氣:“誰說不是呢。”


    沉默了一陣後,基爾繼續指著多恩鎮的位置向東南方向移動,指頭在地圖上劃過,沿著次級枝幹商路一路經過數座城鎮和一座城市,還有零星隻有一個點表示的村落。


    最後,在南部行省西部地區的這張地圖上,一個靠近東南部邊境山脈的地方,那裏有一個紅色的小圓點,旁邊是一個名字——長麥。


    那是長麥村。


    很偏僻的樣子,而且從距離上,算是距離去年聽說的南部行省軍隊戰敗的邊境前線並不遙遠。


    隻是長麥村挨著一道山脈橫亙在地圖邊境上,是一個西南-東北朝向的寬闊山脈。


    看似地圖直線距離很近,但實際不打算穿過山脈的話,那實際距離長度非常遠的,甚至那個距離都可以直接到達南部行省的首府去了。


    基爾開口了:“說點實在的,這樣,考慮到將長麥村人口救出後,被燒毀的長麥村已經不好再重新定居了,我打算帶著周圍這些年輕難民,重新尋找一個合適的無人逃難村落落腳下來。”


    “周圍這些人大部分都安置在那裏,咱們帶上少部分能戰鬥的,隨後再到長麥村去,從那裏開始尋找搶奪人口的敗軍撤退痕跡,找到地方,擊破那裏。然後再帶著獲救民眾返迴安全的落腳處。長麥村的人跟這些年輕難民都聚集在一起居住。”


    “這樣,作為教士的你,手裏也能有一支支撐挺你的人手。而不是像如今這些真假難辨的所謂‘信徒’。”


    巴塔爾教士抿抿嘴,知道基爾看穿了許多信徒並不是真的信仰農神,那些人隻是為了能依靠他這個身份而擺脫危險和獲取抱團產生的虛假安全感罷了。


    教士還是提醒一句:“這話可不要到處說啊,不說大家都知道但是還能維持,說出來了,原本一些能真的轉變為信徒的人,就都跑了。我手底下可就沒人了呃。”


    基爾笑著擺擺手:“不會給你添亂的,放心好了。總之,大致就是這個流程,怎麽樣?你有需要補充的嗎?”


    教士聽完後,低著頭仔細打量著複雜的地圖,他看了一會兒後,開口說道:“所以,唯一的一個問題時,一個安全的,可以避過之後或許幾年混亂時期的安全定居點,應該選在哪裏啊?”


    教士的手指掃過地圖大半:“連長麥村都會被襲擊,再加上許多整村整村逃難避開混亂的鄉村。我感覺除非哪個城鎮或者城市肯接納我們,不然哪裏都不安全。我知道村子肯定會訓練一些肯戰鬥自保的村子民兵,但壞人們腳上也長著腿,他們會源源不斷的往我這個與城鎮比不了防禦的村子襲擊。而且壞人們也有著耳朵與嘴巴,他們會聯合起來,就如昨天晚上那樣,商量好了怎麽瓜分這些無辜民眾們的財富與生命,然後一起發動襲擊。”


    巴塔爾教士一臉低落,手指在地圖上胡亂晃動:“我找不到一個看起來安全的地方。靠近城市與城鎮的地方壞人盜匪們自然也多,廢棄的村莊自有逃難廢棄的理由。總會被人盯上的。”


    基爾點點頭:“所以這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我對你們這片地也不熟悉,方法和計劃已經提出來了,剩下就是尋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


    基爾撓撓有些癢的後頸:“要不,找些可靠的人,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教士疑惑:“哪些可靠的人?”


    基爾站起身來,喚來附近火堆旁聽他命令的一個腿腳利索的年輕人:“去,將我手底下那四個家夥叫來,就說我叫的。”


    這個年輕人年齡跟基爾差不多,隻有十六七歲,但身高體重上差了好遠,大概隻到基爾胸口,他連續點頭,記住騎士大人交代的事情。


    “嗯,再將諾比-芬提迦,那位獲救的老商人也叫過來。洛薩,費涅雅女士要不要叫過來?”


    教士連忙拒絕的揮揮手:“算了吧,這位聽你說,她大概會在多恩鎮就離開,還是不要將這人參與進來比較好。”


    “嗯,這樣,你再最後將隆-巴福特,就是那位之前管理分配大家搬運貨物的那個中年商人,這人你知道吧?”


    年輕人點點頭,他沒記基爾說出口的名字,而是記住了要找人的特征。比如獲救民眾中的老商人,還有分配管理搬運的中年商人。


    “這些人,再將血牙斯特也叫過來,讓他別閑著唱歌了,都過來商量事情,去吧。”


    基爾揮手,年輕人便得令,轉身跑開叫人去了。


    “這樣,將事情簡單給大家說一說,讓所有人討論商量個穩妥的地方出來。這些人要麽是走南闖北經驗豐富的商隊護衛,要麽就是這片地區原本的村子村民,要麽就是中年骨幹商人,與年老經驗豐富的商人。對地區的了解,肯定在咱們兩個之上。”


    基爾笑了笑,指指教士和自己:“畢竟咱們一個是外地人,一個是本地最偏僻村落的駐村教士。”


    巴塔爾教士撇撇嘴反駁道:“長麥村雖然偏僻,但規模並不小哦。村子人口也不少,整體強於很多逃難的村莊。要知道,要不是被那支突然出現的敗軍襲擊,就憑我們村子的防禦與人口,一般的盜匪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


    “是是是,沒錯,對極了。”基爾敷衍道。


    巴塔爾教士覺得基爾在諷刺他,但是他沒有證據。


    -


    過了一陣,被叫的人都陸陸續續過來了。


    他們依次過來,就被基爾安排著坐在一塊,隨後基爾簡單的將目前的局勢講給這些人聽。計劃後麵有關長麥村的事情沒說很多,但尋找一個可以長久安全穩定避過南部行省混亂局勢的地方,卻明明白白的告知給了所有人知曉。


    血牙斯特是最先到的,他過來後,觀察了一陣攤在金屬胸甲上的地圖,在問明白了地圖上的一個個記號是什麽含義後,他指著其中一個地方說道:“這個地方如何?”


    騎士和教士將頭探過去看,發現血牙斯特指著的是一個靠近本地區,唯一一座算是大城市的地方——伯力斯法城,其附近的小塊平原地區。


    之前說過,南部行省西側、南側和東側都有大山脈橫亙,整體上行省內部並沒有大型山脈阻擋分割整個地區。但大的沒有,其他小的山脈山林卻不少,不僅如此,依托山脈而匯集的大小河流,也一起將原本廣大的南部行省分割為了一塊塊地勢狹小的沿河小塊平原。


    許多城鎮村落就依靠那些不大不小的平原地區來生產養活人口的糧食作物。


    所以,城市人口多,必然周圍就一定有一塊能滿足城市人口養活的平原地區。


    這個伯力斯法城就是如此,它的周圍有一塊還算較為廣闊的,受到多條河流滋養分割的產糧平原。


    按理來說,這裏周圍不說有著一圈居住大量種地為生的村落,至少整片平原上類似的村莊都得有不少存在才對。


    尤其有著大城市的城市衛兵保護,那裏的治安應該很好來著?


    就在基爾和巴塔爾分析著血牙斯特說出的選此理由的時候,快步走過來的隆-巴福特,那位中年商人,在搞明白要幹什麽後,隱晦的進行了否決的提醒。


    “咳咳,伯力斯法城周圍,我被盜匪在這附近抓走前,正好從那裏帶著商隊逃出來。”


    “逃出來?那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巴塔爾教士立即關心的詢問到,那座城裏有著本地一個較大的農神教會教區存在,他就是在那裏度過的之前將近二十年的時光,長大成人的。


    換句話說,洛薩-巴塔爾教士,不說血脈出身,他本人就是伯力斯法城人。


    不過他一直以為那裏一片安好,從長麥村出發時,他沒經過這裏,所以已經有好幾年不知道伯力斯法城的消息了,更不要說最近的消息。


    隆-巴福特眨了眨眼睛,輕咳一聲後說道:“去年冬天的時候,也就是上個季度,伯力斯法城的軍隊就被伯力斯法子爵帶走了大半。而原本那位大人的軍隊已經在去年的戰事中有所損失。你們知道的,空了大半軍隊,而城市又加大了對糧食的征收,嗯,征收翻了三倍還多,雖然說是有所補償,而且之後戰勝敵軍後,也會在征稅上進行減免。”


    老商人也走了過來,一同的還有那四位算是指揮全部能戰鬥年輕難民的難民頭目。


    老商人搖搖頭:“我聽說,隻是聽說的啊,鄰國,就是正在作戰的那個國家,派了人放出消息,伯力斯法子爵在這裏的行省首府跟人決鬥,死在了外麵。嗬,現在伯力斯法城的征糧需求,都是假的,都是一些人為了牟利而編造出來的事情。征糧是真的,但不一定是用來供給軍隊消耗使用,而是要被人倒賣到南部行省其他因為混亂而缺糧的地方。畢竟現在糧食價格很高嘛。”


    一個穿著破損簡易皮質盔甲的年輕人接過話:“我所在的村子就相鄰伯力斯法城所在的地區,聽說就連補償與減免稅收都是假的。感覺被騙的當地村子包圍了整個城市,要求城市子爵家族給個準信,到底有沒有那些事情。”


    老商人敲敲自己的後腰,搖搖頭說道:“敵國的謠言之所以能煽動大量農戶包圍城市,就是因為謠言並不全是假的。部分真的,部分假的;一半真的,一半假的;大半真的,小半假的;甚至全部都是真的,但隻會在彼此謠傳的過程中,隻說部分真的,但對局勢不利的。”


    “其實這些都不是問題,關鍵問題是城市軍隊武裝人少,正因為人少,所以才不敢在混亂的情況下派人進行辟謠,和聯絡冷靜的農戶。因為相比其他,城市中貴族家族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局勢混亂又僵持,都在等伯力斯法子爵再從行省首府帶領軍隊迴來一趟,解釋清楚。”


    基爾睜大眼睛:“那位子爵沒死?”


    老商人笑笑:“都說了是謠言,就算真的死了,不還是有貴族繼承人嘛,軍隊沒事才是關鍵。但這樣一來,一些傳遞的謠言,就將一切都搞的混亂了起來。集結的軍隊出發到地方後,又得返迴,不說來迴的消耗與牽扯,就是你們南部軍隊對峙的前線,少了這麽一些人,其他貴族又怎麽看?”


    基爾吧嗒一下嘴巴:“真厲害,怪不得去年會吃了一場慘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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