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爾將令人厭惡的吊屍樹伐倒後,便讓手下將倒下時散落一地的屍骨收集起來。


    “隨便裝馬車上,迴去一塊燒了!”


    年輕人們略有不願意,都嫌棄這事晦氣,但磨磨蹭蹭還是將這件事搞定了。


    這片商路北側的樹林更廣更密,如果不是各個大樹的數根貼在地麵橫檔,倒是勉強能讓馬車慢慢進去的。但趕車的年輕人以前也隻在村子裏趕過運糧的馬車,並沒有說真的有多高超的駕馭技術,哪怕那幾個年輕人拍著胸脯保證自己技術過硬,基爾也沒輕易取信他們。


    “這樣,你們二十人,分一半,不,留十四個人在這裏看守馬車,你和他,你們兩個穿著皮質盔甲的,也都留在這裏增強守衛力量。剩餘六個人,跟我一起進入樹林,討伐附近最後一個盜匪的老巢。”


    周圍的人都靜等著看著,基爾便思考了一陣後,做出如上的判斷和命令。


    從之前對盜匪們的交手時看出,這些家夥們實力其實也就那樣,更多依靠偷襲與殘忍,如果不是幾十上百人一擁而上的話,哪怕還未進行騎士訓練的他,都能在長時間的周旋中打敗這些家夥。


    因此他的戰力其實是超出許多的,至於帶上六個人,主要還不是負責戰鬥,而是偵查和作為一個幫手的工作。反倒是馬車這裏,因為要在樹林外等候,所以有不少可能,那些盜匪會狡猾的繞出樹林,將這裏作為一個可以攻破的弱點。


    可不能給他們機會。


    麵對基爾的命令,想戰鬥證明自己的年輕人紛紛表示要進入那六個名額之中。


    基爾隨手點了幾個個子高,身體壯的出來。


    他對著剩下的人揮揮手道:“都進馬車裏待著,注意警戒周圍的情況和從樹林裏出來的人。我的馬匹也留在這裏,但你們不用管它,它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兩個手下點點頭,便帶著人翻進了馬車露天的車廂之中。


    基爾則帶著投降的盜匪和六個年輕人,在盜匪的帶領下,朝著樹林深處走去。舔血草則被解開了嘴巴上的嚼子,溜溜達達的啃食起了周圍的嫩草和灌木。


    “大概要走多久?”


    麵對騎士的提問,投降盜匪掰著指頭算了算:“大人,很快,很快就會走到了。畢竟為了方便出去襲擊商路的上的商隊,頭兒選定地方的時候,就沒挑特別遠的地方作為老巢。我們跟其他團夥不一樣,他們或許人多或許擺弄毒蛇,但實力跟我們還是差了許多。”


    他們一行人此刻完全依靠基爾腰間的發光魔法墜飾來進行照明,魔法的冷光照在周圍的大樹上,慘白的樹幹和背後的陰影,顯得詭異莫名。


    除了基爾之外,其他年輕人都將武器握在手裏,緊緊跟在年輕騎士的身後。


    基爾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他沒被周圍看似嚇人的樹林夜晚景象給嚇住,也沒有被奚落的蕨類植物下反光的眼睛給驚了。


    周圍環境越黑暗,他反倒是越覺得自在。


    要是周圍沒有旁人,估計他還能唱起小曲,吹起口哨。哪怕他是來殺人,剿滅盜匪老巢的。


    基爾留意到,按理來說商路北麵的這片樹林就直接延伸進北側長長的山脈之中了,這裏應該到處都是原始森林的景象才對。可他注意到之前走過的地麵踩踏上去不僅沒有原始落葉森林中厚厚的腐殖質樹葉層,而且周圍樹幹上也有一些細小的磨蹭痕跡。


    這看似不正常景象反倒是很正常,但原本正常,此刻不正常的很快就來了。


    “停一下。”


    基爾突然停步,讓整個以他為中心的小隊伍都停了下來。


    “怎麽了騎士大人?有什麽需要停下來的?”


    投降盜匪背靠著一顆大樹的樹幹,對著突然停下腳步的基爾發出疑問。


    基爾右手掌鬆了又握,握了又鬆,似乎在權衡什麽,緊接著,他突然爆起,猛撲向背靠樹幹的投降盜匪。


    而這個盜匪似乎也是有所準備,伸手抓住一節看似從樹枝上垂下來的樹藤,一拉一握,整個人就猛的從地麵往高處被帶飛。


    “哈哈,這是個陷阱!死鐵罐子!跟你手下的泥腿子們都留在森林中吧!”


    那個盜匪哈哈大笑,伴隨著一個重物的落地砸落聲,他人被帶到了這顆大樹的高處。


    基爾撲了一個空,卻並不懊惱,先轉身對手下年輕人們喊道:“都待在原地,不要走動!”


    隨後他吐氣開聲,原地一個猛蹬,隨後躍起朝前雙腿踹去。


    目標正是盜匪突然升上去的大樹樹幹。


    他這一刻使出了全部的力量,雙目中迸射的青光,甚至連麵甲都擋不住。


    轟!


    雙腳筆直橫踹到樹幹上,基爾的體重、全身的武器裝備,加上他爆發的衝擊力,一股腦的都化作巨大的衝力,將大樹的樹幹踹的猛烈搖晃。


    被基爾戰靴直接接觸的地方,都爆出了臉盆大小的內凹撞擊痕跡,大片的樹皮和樹皮包裹下的堅硬木質,都從撞擊處飛濺出來。


    大樹底部的樹幹都被基爾一腳踹的晃成這樣,上層就更搖晃的厲害了。


    “哎哎,啊啊啊啊啊,怎麽會?哎哎哎嗷嗷——”


    晃動間,還未站穩抓穩的盜匪,就腳一滑,沒踩穩落腳的樹枝和抓緊固定身形的繩索,直接從大樹上麵數米處,旋轉的跌落下來。


    這個家夥十分不好運,往下落的時候,兩腿之間還被一個橫生的枝丫給狠狠撞了一下。


    劈裏啪啦,這人狼狽淒慘的摔落在了樹幹周圍厚實的樹葉腐殖質上麵。


    可令人意外的是,看似厚實的落葉層卻是假的,底下是個恰好能將一條腿踩落的坑。而且坑底還被人加了東西。


    “啊!我的腳!啊啊啊啊!好疼嘶嘶——”


    任憑這個家夥在那裏哀嚎,基爾從猛踹後的摔倒爬起,冷笑一聲:“怎麽樣?你們自己的陷阱親自體驗一把,感覺不錯吧?”


    這個盜匪也顧不上什麽,也不管騎士的奚落,直接伸手過來,嘴裏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不該耍心眼,求求幫忙將我弄出來,拜托了!”


    基爾站著沒動,雙手叉腰,打量著對方的情況:“還裝!想引我過去?怎麽沒說你我之間,有沒有你現在品嚐的陷阱呢?”


    “啊?啊!對對對,有陷阱,有陷阱!求求您,過來救我,小心樹葉下是針對腿腳的陷坑,還有嘶——還有裏麵插著的木刺骨刺!”


    基爾冷哼兩聲,對身後待著沒動的年輕手下們說道:“怎麽樣?看看你們的周圍,是不是隻有腳邊一溜是幹淨沒有樹葉的路。而周圍都是看起來很正常的落葉層。”


    年輕人們小心的蹲下來將周圍一圈的地麵落葉一掀一揚,隨後便是暴怒,因為就在他們身邊很近的地方,隻要是被樹葉遮擋過的地方,底下都是黑黝黝的人頭大小的深坑。


    這種深坑專坑人的腿腳,一旦踩入,整個人都會順著踩空的那條腿倒下去。


    而底部不用說,肯定布滿了能將腳掌刺穿的尖刺。


    這也是出事後,基爾第一時間原地跳起,而不是跑步加速衝刺的原因。


    年輕人們的周圍左前右都是陷阱,也就來的路線沒有。但基爾之前就覺得不對的一個原因在於,他通過路過的大樹樹幹相對距離,發現他們並不是在走一條直線前往盜匪老巢,而是在樹幹之間左拐右拐的徘徊前進。


    這怎麽看都不像是通往老巢的正常路線,畢竟森林中大樹的樹根雖然突出地麵容易將人絆倒,但也沒有需要專門繞開的那個程度。


    抬腿邁過去,取直線接近老巢才對。


    加上他注意到地麵路線樹葉的奇怪差異,一下子就想到了這是發生了什麽。


    名叫山狼的盜匪頭領,專門在他的老巢附近,製作了一塊滿是陷阱的地區,就是給被俘虜的手下將敵人引入而專門製作出來的。


    “大家小心,周圍可能有敵人!”


    基爾立即喊出聲提醒手下年輕人,但周圍一片寂靜,並不像基爾想象的那樣,突然殺出來四五六個人。


    被自家陷阱坑了的盜匪也愣了一下,但隨後便在痛唿中自嘲的笑了一下:“該死,原來人都死的沒有人手了麽。”


    基爾鼻子噴出一股氣,哼笑了一下,也自嘲自己過於謹慎。這裏雖然是專門引人深入的陷阱區域,但山狼盜匪團夥的人手大半都死在了之前的襲擊之中,哪怕剩下還有人,不多的人手也不可能安排在這個地方。


    按理來說在自己有人被俘後,就應該考慮到被俘手下會將敵人引入這個專門的陷阱區域。但人手過少,估計此時那些人要麽早已逃竄,要麽還在試著轉移老巢中的各項財物呢。


    基爾用腳撥開身前的厚實樹葉,顯露了一個個出現在地麵上的陷坑。


    “夠多的啊,你們可真是夠閑的,挖這麽多坑,跟兔子一樣。”


    很快,基爾來到受傷盜匪跟前,先一把抓住這人的頭發,將其頭臉全都提起來麵對著他。


    “說說,你這個家夥還能派上什麽用場?才能讓我忽略你剛才做的事情。”


    盜匪滿是因為疼而扭曲流汗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個笑臉:“我們的老巢,我帶你去,真的,就在不遠處!”


    基爾哼了一聲:“既然就在不遠處,那我可以試著自己找?不還是一樣麽。”


    盜匪使勁擺動雙手:“不不不,陷阱不止一處,而是老巢山崗四周都安滿了,就隻有一條,不,兩條進出的通道可以快速進入。”


    基爾一手抓著這人的頭發,將其稍微提起,一手輕輕的拍打著盜匪的臉龐。


    隻是輕輕的幾下拍打,對方一側的臉就腫了起來。


    “我信不過你啊,要知道,投降者的信譽和生命,可是比油燈的火苗還要微弱的。輕輕一口氣,或者一陣涼風,滅了後就亮不起來。”


    “能亮能亮!饒我一命,饒我一命,我就是剛才帶路的時候突然就想到了我們頭兒平時教的那套引人入陷阱的套路。真的,我是下意識就照著那條路線走了。走上前去沒幾步,我就真的後悔了!真的後悔!可我又怕說出口,你會殺了我!我隻好將到嘴邊的話收起來,試一試能不能從陷阱裏的逃生路線逃走。可是現在這樣,哎。”


    盜匪說的涕淚橫流,也不知道是因為心裏著急而流的眼淚鼻涕,還是因為腳掌被刺穿後疼的。


    基爾沒說話,他手一鬆,將人丟在地上,自己盤算起來。


    盜匪則嘴裏罵罵咧咧的,全是罵的製作逃生路線的某個盜匪,內容頗為惡毒,就不寫出來了。樹上不知何時落座的幾隻夜行鳥類,也嘎嘎叫著,不知道是催促基爾動手殺人,還是在跟盜匪激情對罵。


    “這樣吧,再給你個機會。”


    基爾話說半截,盜匪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但,自己的命就看你自己的。你的腿是廢了,現在帶我去你們老巢,我攻破了那裏,就在那個老巢放你離開,斷了腿的你,是獨自在你們老巢裏待著,還是出林子自謀生路,你都自己選。”


    “要把我丟在森林裏?一個人?”


    “怎麽,不願意?那我現在就帶人走了?你自己跟樹上的幾隻大鳥玩耍吧。聽聽,它們似乎就是剛才吊屍樹上的鳥兒,而且還帶了它們的朋友過來。嘶嘶,這是迫不及待的等著你死了開飯呢!”


    盜匪仰起頭,努力的辨認森林枝幹樹葉上層聚集的一隻隻夜行鳥類。他沒有騎士那樣的好眼神,夜間也能看清許多東西,但隻聽叫聲就能分辨出好幾種不同的鳥類在等著開飯。


    他怕極了,因為騎士和那些年輕難民們不知道的是,這些小惡魔們可不是在等著開飯啊,隻要滿身殺氣的騎士走開一段距離,那些嗅到血腥味的聰明混蛋們,就會看出他的無助與絕望,撲打翅膀落下來,聚在一起活生生的將他啄食生吃。


    他和死在騎士手裏的那些同伴,以前還將其當做無聊時的娛樂節目去觀看,看那些被他們故意劃傷身子流血,然後掛在樹上的家夥們,是如何被群鳥分食的。


    沒想到,今日竟然還有輪到自己的一天。


    他有些羨慕那些早早死在騎士手裏的混蛋們了,至少死前是英勇戰鬥,而不是如他一樣在精神上被折磨。


    “我,我同意。請,請騎士大人,救我。”


    這個盜匪沒怎麽猶豫,便開了口。


    基爾無趣的哼了一聲:“投降的家夥果然都不是什麽硬骨頭。”


    說完,他將手深入陷坑裏麵,想要將被刺穿的對方右腿拔出來。但他還沒用勁,盜匪就哀嚎起來:“別拔,千萬別拔,有倒刺!有倒刺!”


    基爾隨即掰斷了對方腳掌下的木頭尖刺,這才將對方整個人提了起來。


    單手抓著這人的衣服,基爾提著盜匪原路返迴手下們停留不動的原地。


    “騎士大人,還留著這人幹什麽?他剛才還想害了咱們!”


    “而且還不老實想逃跑!”


    基爾擺擺手:“無所謂,偏僻的樹林裏,腳掌這樣被刺穿,哼,他能不能活著,還真不好說。他將咱們引到老巢外,我就放了他。隨便他幹啥。”


    說完,基爾低頭看著滿身冷汗,並試圖給腳掌止血的盜匪說道:“聽到了沒有,這裏應該已經接近你們老巢了吧?我倒數三百個數,如果接下來數數歸零了,還沒到地方,那我就折斷你的四肢,將你掛在樹枝上,怎麽樣?”


    盜匪顫抖中使勁點頭,牙齒打著顫說道:“沒問題,沒問題,用,用不了那麽多。”


    “開始了哦,三百。”


    “二百九十九。”


    “二百九十八。”


    “二百九十七。”


    但基爾念了幾個數後,就停下了。因為他看到包括那個受傷的盜匪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一臉懵逼的樣子。


    “怎麽了?你們這副奇怪的表情?”


    一個年輕人楞楞著說了句:“三百是多少啊?”


    嗯?


    基爾猛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今晚說實話,所有的發生的事情都不如這件事讓他震驚。


    “誰能告訴我,一百五十加一百五十,合在一起是多少?”


    所有人都搖頭,表示不知。


    “那十五加十五是多少,你們總該知道了吧?”


    更讓基爾震驚的事情發生了,手下的年輕人用腋下夾著長劍砍刀,緊接著掰著指頭就開始數十五這個數字,隨後嘴裏念叨著數字,繼續在十五往上一個一個的加。


    尤其讓他震驚的是,就這,還有兩個人算錯了。


    不是一個一個加數字掰指頭錯了,而是嘴裏念的數字和手上的動作脫了節,計算自然就錯了。


    最終,還是地上坐著的受傷盜匪給算了出來。


    雖然這人也是用了手,但速度快多了,而且沒算錯。盜匪一改剛才的狼狽樣,一臉嘚瑟的表情說道:“還好我手頭的錢幣經常到這個數,不然還真算錯了。”


    好家夥,你還得意起來了是吧?


    但這個盜匪的得意勁也沒能保持幾秒,因為算錯的年輕人立即給了盜匪幾個大逼兜,讓其擺正姿態。


    吐出一口氣,基爾手扶額頭,覺得將數百的年輕難民安頓好,將會是一個巨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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