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人的隊伍慢吞吞的移動到了基爾之前看好的路邊空地。


    一到地方,年輕難民們就相熟的聚攏在一起,隨後坐在地上喘息。


    巴塔爾教士從血牙斯特那裏聽說要在這裏修整好一陣,於是便帶著勉強算聽他話的數十位農神信徒一起,跑到空地旁的小溪中去給大家盛水喝。


    農神信徒們先自己在小溪旁喝了個飽,隨後才用各自攜帶的小木碗盛上清水,返迴空地給熟悉的人去喝。


    基爾噠噠的騎馬過來,咚的一下跳下馬,隨後牽著馬在空地上走了一陣,裝模作樣的看了看許多人筋疲力竭的樣子。


    “這樣不行啊,都累壞了,根本再走不了路。”


    基爾一邊裝模作樣的觀察,一邊嘴裏故意發出聲音,讓周圍人都聽到。


    隨後他來到人群中心,用力的拍拍手掌:“都注意聽,都注意聽。”


    在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後,基爾大聲說道:“看看你們的樣子,一個個屁股都粘地上一樣。我看這樣吧,反正你們也因為虛弱走不了路。”


    基爾左右看看南北方向高大的山脈:“這山裏麵天黑的也早,咱們今天就在此過夜吧!”


    這個決定沒人反對,畢竟許多人都是真的很累了,身體的虛弱,讓以往一個個健壯的小夥子小姑娘,才從白石城牆關卡中出來沒多久,就累成了這樣。


    完全不像鄉村地區十歲出頭就跟著農夫農婦父母下地幹活的樣子。


    許多人鬆了口氣,聽見這個決定後徹底癱坐在了咯人的碎石地麵上,也不管凹凸不平的地麵將自己的背部和屁股弄得很難受。


    “不過。”基爾話隻說了一半,接下來的話就不好聽了:“不能就這樣都癱著什麽都不幹!這是在野外紮營過夜的樣子嗎?我點上二十個人,跟我去旁邊林子裏伐木做燃燒木柴,不能拒絕。巴塔爾教士,你和血牙斯特一起組織人手,大致將這片空地整理一下,弄成能過夜的樣子。”


    說完,基爾又補了一句:“這亂成一團像什麽樣子!都行動起來。你,你,還有你,都夠強壯,跟我來。”


    先點了周圍年輕人看著較為強壯的三個人,隨後他騎上馬,又接著在人群中點了剩餘的人。基本上都是強壯的男性,但也有混幫派的兩位高大健壯的女性也在其中。


    被點中的人都臭著臉,不想還沒休息多久,就接著去幹活。


    但經曆了之前的小小衝突,許多人知道實力不足,因此也不敢反抗基爾的命令,隻好磨磨蹭蹭的起身,集合,跟在騎馬的基爾身後。


    基爾對他們磨蹭的舉動並不指責,要的就是這種慢騰騰的磨蹭勁。他先來馬車旁,進到馬車裏裝模作樣一陣,從夢境中將他的雙手斧帶在身上,隨後才從馬車的物資中取出結實的繩索和幾把砍刀和伐木的小斧子。


    他將東西扔給外麵等候的二十個年輕人,讓他們拿上,隨後便帶著去伐木。


    -


    伐木不在靠河的那一邊,因為有小溪阻隔,不好跨越。


    所以他們就越過道路,到達對麵的樹林,在這裏找合適的樹木砍伐。


    基爾騎馬走在最前麵,高大的舔血草將鬱鬱蔥蔥的路邊野草灌木強行擠開,隨後跟著的兩個年輕人則揮舞手裏的砍刀,將擋人路的灌木再徹底砍出勉強能行人的通道。


    他們體力不多,往往不得要領的揮舞上十多下砍刀,整個人就沒有了力氣。接著隻能將砍刀交到了身後的另外人手裏,接替他們的工作。


    除了扛著伐木單手斧的和身背成捆結實繩索的幾個人沒幹這活,其他出來的年輕人都輪了一遍砍刀開路的活。


    一個個都累的連小聲咒罵的勁兒都沒有了。


    這些人可不是基爾隨便挑的,他特意將各個村子團體和幫派團體中領頭和最健壯的人都專門挑了出來,這樣少了這些作為主心骨的年輕人存在,空地那裏哪怕他不在場,身邊有著數十名農神信徒簇擁的巴塔爾教士都能掌控全局。


    不會讓場麵失去控製。


    基爾其實想多了,虛弱饑餓又筋疲力竭的年輕人連起身走動都不太願意,哪裏會反對能給大家提供神賜糧食的巴塔爾教士的話呢。


    歡迎巴結還來不及呢。


    -


    先不說基爾那邊伐木,空地這裏,巴塔爾教士組織起一些另外的人,信徒們正在反複到小溪邊取水供所有人喝。教士便讓一些喝了水後有些精力的年輕人到空地邊緣,用撿來的石片挖掘一些長條的淺坑。


    這是經常在外護衛商隊和見識過肯德爾軍隊怎麽紮營的血牙斯特提的簡易,建立營地先將吃喝拉撒中拉撒的地方準備好。


    不然大家隨地大小便,不說幹淨不幹淨的問題,夜晚有人因為跑到營地外麵方便而遭到襲擊的事情,可是每一天都在不注意這點的商隊中反複上演著呢。


    襲擊者包括但不限於盜匪、野狼、林梟、各式怪物、說不清什麽怪異的東西等等。


    在營地火堆照耀不到的地方,漆黑而荒涼的野外什麽都有可能出現。


    這既不是嚇唬小孩睡覺的睡前故事,也不是酒館裏下酒的酒鬼吹噓,而是血牙斯特十多年作為商隊護衛的經曆中,自己見識過,聽同行的其他商隊護衛說的各種親身經曆。


    才從鄉村地區招募的年輕小夥子,最容易在頭幾次隨商隊經商中,莫名其妙的傷亡在野外的營地過夜中。


    其中大多數的離開火堆照耀的地方的原因,都是外出方便。


    一聲從營地外傳來的尖叫過後,他們往往隻能找到受到襲擊的年輕夥計的屍體或者殘肢。


    最恐怖的,便是隻能找到一探緊挨著排泄物的血跡,或者什麽都找不到。


    血牙斯特指導開挖長條便坑的年輕人們幹活,他專門從馬車上拿出了兩個基爾的金屬小鏟子,給年輕人們輪換使用。


    一邊指導他們怎麽幹活,他一邊將上麵的事情說給這些人聽。


    “怪不得,怪不得!嗚嗚嗚嗚嗚——”


    有個年輕人聽著聽著,就突然蹲坐下來,捂著臉痛哭了起來。


    認識的同村年輕人看到其他人的注視,立即解釋起來:“他的母親也在之前逃難的隊伍裏,但是在往白石城牆關卡來的路上,就是從村子出發沒幾天的一個晚上。要出去方便,便從擠在一起的村民身邊擠了出去,跑到當時過夜的水塘邊的林子裏,結果人沒有迴來。他父親氣的過去找,當時村裏長老不讓,但他父親還是去了,結果也沒迴來。兩個人就這麽沒了。一晚上也沒迴來,大家白天聚在一起去找,隻在林子邊上找到了些掙紮的痕跡,其他什麽也沒有發現。”


    這人這麽一說,其他也在幹活的其他村子年輕人也都紛紛說起自己村子來的路上,因為過夜而死傷失蹤的一些村民。


    不交流不知道,原來每個村子平均從出發到達白石城牆關卡的一路上,少則半個多月,多則一個月的路程中,平均都死傷失蹤了十多人。


    其中多半是過夜的時候傷亡失蹤的,少半是白天路上被少量盜匪劫掠時,反抗或者欺辱死掉受傷的。


    因為他們都是整村整村逃難,因此人數上遠少於他們的一些盜匪,除了過路討要些財富食物之外,並不敢真的將他們怎麽樣。


    往往是開頭兇狠的打殺一兩個人,震懾一下逃難的村民們,隨後得到了想要的收獲,便離去。


    真惹怒了一次逃難數百人的村民,一人給上一拳頭一腳,鐵打的盜匪也成肉餅了。


    -


    血牙斯特那邊正挖著坑交流一路來的不容易,巴塔爾教士正指揮眾人平整地麵,並且憑借觀察得來的經驗,讓人將大塊石頭抱到一起,圍成幾個石圈,準備做之後的營地火堆的準備。


    同時讓人們將繞著石圈火堆的外麵,將地麵凹凸不平的地麵整理平整,好供之後人們過夜休息。


    年輕人們各自攜帶的行李都不多,因為天氣不是很冷,而且還在逐漸變暖和,所以此次出來的年輕人沒有幾條可以使用的被褥,教士詢問,他們的迴答讓人哭笑不得。


    “大家晚上擠一擠就暖和了。”


    都是這麽迴答的。


    “又不是圈裏的綿羊。”吐槽一句,巴塔爾教士不得不在大火堆的外麵,再額外準備更多的小火堆。


    火堆石圈的準備多了,他又擔心基爾砍伐的木柴不知道夠不夠。


    擔心歸擔心,事情還是要做。


    有年輕人在出發時,村子裏的老人專門讓他們帶上了來時使用的陶鍋出發。此時這些容易磕碰的陶鍋被架在石頭支架上,也一點點用木碗添了水,就等之後的燃燒物與巴塔爾教士提供的神賜糧食了。


    過了一陣,血牙斯特臉色嚴肅的走了過來,小聲的對巴塔爾教士說道:“教士大人,剛才我注意到小溪對麵的好幾處林子裏,有動靜。”


    “什麽動靜?”


    血牙斯特咪了咪眼睛:“有可能是成群的野獸,但更多的可能,我認為是附近的盜匪們。現在還是白天,但我擔心今夜——”


    兩人對視一下,都想到了基爾特意讓隊伍在這裏休息,休息後又特意決定在此過夜。難民隊伍是真的走不動了嗎?


    當然不是,現在離天黑還有兩三個小時,現在就紮營過夜,不免顯得太早了嗎?


    “這樣吧,你到才加固的馬車頂棚上放哨,那裏視野好,多留意遠處林子裏的情況,等基爾勇士帶人伐木迴來,將情況給他說一說,他估計心裏有數,就是不知道到底怎麽打算的。”


    巴塔爾教士這樣說道。


    看著血牙斯特點頭往馬車方向跑去,教士心裏惴惴不安,倒不是怕了不知道人數的盜匪,畢竟他們這邊有八百多人,怎麽都能打敗數量估計不會很多的盜匪,但損失呢?


    損失肯定不少,隻要盜匪在晚上襲擊的話,光是混亂就會導致不少人受傷死亡。


    但他更擔心的是,基爾為何要這樣做。


    他又什麽打算?


    難道是嫌棄這些被排擠出來的年輕人是個麻煩,專門這樣誘導盜匪襲擊減員嗎?


    -


    “就這棵大樹了!高度和體積重量都合適,伐倒了正好可以讓馬拉著迴去。”


    基爾帶人在山脈腳下的一片小林子邊緣,指著一棵十米高,人腰粗細小一圈的大樹說道。


    這個高度的大樹,伐倒後去掉樹頂和各個樹枝,剩下的主體正好可以拉走,木材量的體積也估計夠用一晚上的燃燒照明使用。


    “來,都先讓開,看我的!”


    有一陣沒伐木了,基爾挺興奮的,他跳下馬,拍打一下舔血草的屁股,讓它自己跑到旁邊,隨後再揮手驅趕跟著的二十個年輕難民都到馬匹所在的方向。


    “你們都聚在一個方向,別散的到處都是,一會兒大樹倒下後,小心被砸死了。”


    就算不被砸死,被樹枝刮一下臉,也容易將臉刮花,那也夠難受的。


    踩著鬆軟的地麵,基爾從身後將之前卡著的越水頭顱雙手斧取出。


    藍色的斧子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難民的注意力,他們議論紛紛,不明白為何還有藍色的金屬,而且製作成大斧子。


    基爾不管那些議論,用手指彈了一下斧麵上樹精的金屬形象,低聲對其說道:“我要砍樹,等一下別在砍樹的時候將大樹給我跟蔓藤一樣吸幹了,別這樣好吧。給我提供一些助力,別找麻煩。”


    斧子立即泛起了藍色的熒光。


    身後又響起了議論聲。


    來到大樹跟前,基爾先繞樹一圈,確定大樹頂上沒有鳥窩之類的東西,隨後再判斷大樹等一下倒下的方向。


    大樹要往林子外麵倒,這樣等一會兒處理時,就方便將其拉出去,不用很麻煩的調轉大樹倒下後在地麵上的方向。


    這些技巧都是他聽人說的,之前他也沒有砍伐過這個大小的樹來著。


    找準方向後,基爾來到要倒下的方向側麵,隨後握緊雙手斧的斧柄,扭腰砍下。


    空!


    斧頭上的樹精果然起了作用,基爾沒多使勁,斧子便自己找準角度揮舞而下,斜著從斜上方往大樹樹幹上砍去。


    雙手一抽,斧子的斧麵也沒有被大樹卡住,絲滑的抽了出來。


    再揮斧砍下,這一次斧子自己調整,又往下落了一節,斜著跟上一斧的痕跡呈一個夾角。


    空!


    兩次揮砍,夾角中間的那部分樹木組織便在抽斧時脫落而下。


    基爾緊貼這個豁口再揮動斧子,又是斜上一斧,空!


    再是斜下一斧,空!


    脫落的豁口更大了。


    六斧下去,小半個圓的方向留下了整齊的豁口。


    基爾來到大樹將要倒塌的方向對麵,如法炮製,砍出這邊的豁口。


    他再來到將要倒塌的正麵,借著豁口的部位往深了去砍。


    輕輕鬆鬆,因為越水頭顱上樹精的不知名作用,致密的大樹樹幹組織,並沒有帶來多少麻煩。


    如此反複幾迴,當大樹的樹幹發出嘎吱嘎吱的不堪重負的聲音時,基爾知道樹要倒了。


    “樹——倒——了——!”


    基爾吆喝一聲,讓周圍人都注意躲避。


    年輕人都躲得遠遠地,因此並沒有什麽被砸到的危險。


    轟隆隆!一陣響動,鬆軟的地麵枯枝敗葉被大樹倒下砸的力道激起。霹靂啪啦的響動是大樹樹枝與其他樹木樹枝碰撞扯動斷裂的聲響。


    巨大的聲響驚擾了山林深處的各種鳥類,各種不同的叫聲霎時間響起,一掃剛才山林的靜謐幽深。


    大樹倒下的方向,地麵的枯枝敗葉被砸開,露出了底下的腐爛層,裏麵躲藏的蟲蛹和肥嘟嘟的甲蟲幼蟲胡亂爬行。


    基爾拍拍肩膀,將肩膀上扭動的白胖甲蟲幼蟲扇掉,他可不知道這東西有沒有毒,能不能吃來著。


    “都來,都過來!開始幹活了!”基爾吆喝著,讓躲避的人都過來。


    結果不僅人過來了,他的馬也跟著過來。


    舌頭一伸一卷,舔血草便將在地上枯枝敗葉間扭動的白胖幼蟲吞進了嘴裏。


    “你還吃蟲子呢?別被毒死了!”


    基爾拍拍舔血草的頭,但被它給嫌棄了,覺得是被基爾給小瞧了一樣。


    年輕人中有見過村子人是怎麽伐木的,因此也無需基爾指揮,手拿單手伐木斧的年輕人上來就開始將大樹樹幹上的各個樹枝從樹幹連接處一個個砍斷。


    每砍斷一個樹枝,旁邊便會有其他人將砍斷的樹枝拖走,拖到林子外麵,這些樹枝也是重要的燃燒物,尤其是許多年輕人手裏連根棍子都沒有,這些樹枝簡單處理一下,便可以當做暫時使用的木棍。


    防身或者步行跋涉,都可以派上用場。


    甚至兩個人一組,用來抬些重物也是可以的。


    基爾也幫忙將樹梢部分砍掉,讓人拖走。隨後他也上手幫忙,讓兩個年輕人從樹梢那裏開始弄,更粗更麻煩的樹幹底部樹枝,則交給了他上手。


    與需要輪換著使用單手伐木斧的年輕難民們不同,基爾一斧便將樹枝根部砍斷,隨後用手一捉往旁邊候著的其他人身前扔過去。


    雖然是樹枝,但重量也不輕,但基爾跟撚了朵花一樣,就將這些樹枝扔出去。


    很快,樹幹上清理完畢,徒留一根光溜溜的人腰粗細的樹幹了。


    它的長度有七米左右,這是去除了靠近樹根部分與較細的樹梢部分的長度。


    基爾估摸著,它應該有著好幾百公斤重,自己單獨一個人扛起來,似乎也不是做不到。但他將目光轉移到馬匹身上,這不是有它嘛,自己費這個勁幹啥來著。


    舔血草一個激靈,不再舔舐地麵被樹幹砸開而暴露的幼蟲們,它抬起頭,支起一雙靈巧的耳朵,下意識的盯向不懷好意看著它的人類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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