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將情報交流完畢,並且做出接下來的行動之後,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時分。


    帕維先生邀請著眾人在他的家裏做客吃一頓本地的飯。


    中午的時候是由跟隨的商人歐洛必掏錢付賬的,此刻帕維先生則做了一個本地主人的待客之道。


    在剛才帕維先生迴家的時候,他就做好招待這些北方的肯德爾人的打算,因此早早的就跟他的管家說了招待晚飯的事情。


    管家是個中年人,接到命令後,立即準備起來,一邊在客廳中聽著眾人討論說話,不時的倒茶,並且添加作為零食的風幹肉片。一邊他還得在續茶時來到房子廚房,監督著廚師和廚娘們忙碌等一下的招待晚餐。


    “主人說了,客人大都是士兵或者戰士,因此晚餐的主食一定要是本地的鮮肉。量一定要大!他們剛才從鎮外的牧場走迴來,每個人都能吃許多食物。不要吝嗇食物,讓外地人顯得咱們小氣!”


    管家檢視著廚師刀下被從羊腿上剃下的大塊肉,大聲的說著。


    廚師撇撇嘴,這管家說的,好像他就很小氣似的。


    大塊的肉被裝進木盆中,隨後添加現場磨碎的細鹽,切碎的圓蔥,帶有香味的蔬菜。


    一旁的廚娘則用隨身的匕首動作飛快的刮著拳頭大的土豆皮,隻是簡單轉上幾圈,一個圓滾滾的土豆就剝掉了外麵髒兮兮的外皮,露出了裏麵黃橙橙的可食用部分。


    另一個廚娘則點起了灶台下的木柴,粗壯的胳膊直接從廚房外抱來一大捆的曬幹粗大草莖,這種本地的高大青草曬幹後,就是民眾們生火做飯的主要燃料了。


    清澈的井水被倒進碩大的鐵鍋中,最費時間的濃湯得先燒上。


    一罐曬幹的青豆被整罐倒進鐵鍋中,隨著水的增溫而泡開。


    看著事情進入正軌,管家滿意的點點頭,手上提著一壺添滿的花茶,又走迴客廳。


    -


    黃昏之下,基爾他們吃的很是滿意,一種類似細樹枝的草莖串起來的羊肉塊與蔬菜一同烤製出來的肉串,滋味格外鮮美。


    不僅肉質很嫩,一口咬下,飽滿的大肉塊中滾燙的肉汁也會在嘴裏爆出來。


    豐富的油脂讓每一個行軍多日的肯德爾人十分滿意,大口的吞咽著讓人飽腹的肉串。


    吃上兩口肉,大家還會來上一口肉湯,切成小塊的眾多蔬菜和豆子被熬製的軟爛,不管什麽直接灌進嘴裏,簡單咀嚼幾下,就可以吞咽而下。


    “真是不錯。”衛兵讚比魯斯不住稱讚。


    衛兵卡揚也是吃的不停嘴,倒是點頭表示認可沒有忘記。


    書記官伊摩爾就文雅多了,他食量不大,隻是要了一串肉串嚐鮮,主要還是用精致的銅勺喝著湯,小聲的跟男爵親衛盧比斯討論著等會兒返迴鎮外營地時,要不要給留在鎮外的那隊民兵帶上些鎮子裏做好的吃食。


    聽到他們談論這個,商人歐洛必立即插嘴表示這種事情,應該是他負責的。


    “畢竟我們是隨軍商隊嘛,這都是分內之事。請交給我好了。”他這麽說的。


    “你手下的那些士兵呢?怎麽不見他們過來吃飯?”基爾沒在餐桌上看到帕維先生今天一直帶著的幾個士兵,畢竟是一同參與了‘戰鬥’的朋友,基爾好奇他們怎麽沒過來。


    帕維先生詫異的看了基爾一眼,隨後笑了笑,解釋起來:“你們是遠來的客人,自然是跟我一同在餐廳用餐。至於他們,你不用擔心,都是我經常使喚的手下,他們這時候正在廚房內的餐桌一同用餐。跟咱們吃的一樣。”


    他接著補充一句:“我畢竟不是我伯父,做不到能讓廚師們單獨做一份食物的地位。”


    隨後他又跟基爾說起了賺錢的事情。


    帕維先生主要是從他從鎮子上負責的一部分事務中獲取薪資,從民眾手裏收錢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他的伯父規定,鎮子上的管事可以從收取的稅金中獲得他們一部分的抽成。


    像是帕維先生,作為他伯父的親信,雖然因為年輕還負擔不起主要收商稅的工作,但一些零碎的工作依舊讓他可以體麵的維持生活了。而且他的伯父也會每個季度給他一筆單獨的錢,作為對他的支持。


    基爾也將了他之前在肯德爾郡裏冒險,還有完成委托任務賺錢的事情。


    “我們這裏也有你們那邊類似盜匪的群體。不過我們因為地勢平坦開闊,所以那些盜匪倒是都騎著馬匹牲畜,被人們稱作馬匪。”帕維先生解釋一句。


    基爾想起了燃燒草原酒館的那老幾位,疑惑的問道:“我看那個刀疤帕裏好像以前就是做這行的家夥,你們為什麽不弄他?”


    帕維先生搖搖手指:“因為他建立了酒館,給鎮子交了稅金啊!”


    他好笑的搖搖頭:“你不明白嗎?交了稅的,就是鎮子的合格民眾,是受到保護的,應該理解的。哪怕他之前做了些什麽,但既然他現在不做了,而且將酒館經營的不錯,自然就不會再追究他之前犯得事情。而不交稅的,那就是我們士兵應該對付的敵人。比如。”


    他頓了一下:“比如——伊思刀頭幫。”


    基爾覺得好笑:“因為他們偷東西、殺人、犯法什麽的,沒有交稅是嗎?”


    “說的對極了!當然,在本地幹這些事,他們也很難交什麽稅就是了。一群隻能躲藏在陰影中的麻煩家夥罷了。”


    帕維先生搖著頭,顯然是不想跟這個盜賊公會下屬的組織有什麽牽上聯係。


    畢竟誰都不想自己藏起來的財富每天都被人惦記著。


    -


    吃完飯後,伴隨著昏黃發紅的晚霞,眾人朝鎮子大門走去。


    歐洛必先生還在路上街道邊買了一大籃子剛出爐的鬆軟半圓形麵包,還有一小桶本地灌木漿果發酵製作的果酒作為民兵們的食水一同讓兩個衛兵帶上。


    因為鎮子就在繁忙的商道上,所以這裏的城鎮大門要比其他地方夜晚關的更晚一些,將大多數人送到大門口看著他們朝不遠處民兵紮營的地方走後,基爾就和帕維先生,以及他的五個士兵手下一起,朝著本地騎士領主的府邸走去。


    帕維先生晚上還要參加一個聚會,因此時間緊迫,他不想做遲到的那一個,哪怕他遲到了也並無所謂,畢竟他是領主的親信。


    此時騎士府邸裏正好在吃晚餐,就如今早一樣,基爾來找這位騎士的幾次,對方都正巧在用餐。


    還是那個餐廳,騎士的家人早已用餐完畢,但又不敢提前離席,隻好各自談論著今日的消息。


    有趣的是,他們說的正是基爾今天主要工作的內容。


    所以當帕維先生和基爾一同走進餐廳時,所有認出帕維的人都第一時間看了過來。


    “帕維少爺,聽說你今天大發神威!‘攻破’並逮捕了一個妓女頭子?”一個並不得寵的遠親好奇的問道。


    “用詞文雅一些兄弟,是脂粉頭子。”簡單解釋一句,帕維隨後又被人問起此事。


    “帕維,聽人說你去鏡水湖了嗎?有沒有給我帶上一壺鏡水湖的湖水?你嬸嬸我腿腳不好,不好常常過去取水。”一個坐在木頭輪椅上的衰老女子在仆人的推動下過來詢問。


    這個女性看著麵容不過是中年女性那樣,但滿頭的白發,和疲憊的樣子,顯然有什麽隱疾,而且是教會的教士們治愈不了的那種。


    帕維早有準備,立即從腰間卸下一個掛著的水袋,交給了這個嬸嬸。


    “記得,記得,這是給您的。願天空之神常常保佑您,早些好起來。”


    他說完,在走開後,小聲的給基爾解釋了一句:“我嬸嬸,我伯父的其中一個妻子,早年在草海旁照顧我伯父生活時,被從草海中衝出的怪物傷到過。”


    基爾點點頭,有些好奇草海是什麽地方,雖然常常聽本地人說起過。而且又是什麽怪物能將人傷成這樣。


    似乎那位女士的生命被強行抽取了一部分一樣,一副未老先衰的樣子。


    不知道進食能補充生命力的怪物肉能不能治好。


    不是那種吃了對人體有毒性和致病性的怪物肉,而是之前他在肯德爾郡河口鎮北部打到過的那種隻在冰天雪地中出沒的奇怪蜥蜴肉。


    自從他吃了那種蜥蜴肉後,他這些天不僅身體好,而且一點病都沒有生過。


    拉妮莎騎士說的滋補效果,似乎不是假話來著。


    但基爾隻是想想,他不覺得本地騎士領主知道後,能親自跑一趟西北行省最偏遠的肯德爾郡,就為了狩獵一條隻會在冬天出沒的神奇蜥蜴。


    還有其他人跟帕維打招唿,帕維也都一一在路過時迴應了。其他人也好奇的看著基爾,這兩天他們是第三次見到基爾了,而且今天的消息也都與基爾這個年輕的戰士有關。


    至少不包含鏡水牧場的消息與基爾有關。


    安維納騎士看基爾兩人走過來後,就停下了進食用餐:“這時候過來,是辦完了昨晚的殺人案?還是其他什麽。”


    帕維先生走近他的伯父,悄悄的在安維納騎士耳邊說了幾句話。


    騎士立即伸手推開餐桌上的食物:“各位,今天晚餐結束了,各自散去吧。管家。”


    中年管家立即走了過來。


    “撤下這些東西吧,然後讓餐廳裏的人都離開,我要跟他們兩個說些話。”


    管家有些驚訝,但還是立即應允了。


    得到可以離開許可的家人們雖然好奇帕維和那個年輕小子要跟家主說些什麽,但能早點離開無所事事的餐廳,他們還是分外願意的。


    幾個年輕人還在走之前朝帕維做了幾個他們先走了的手勢,帕維揮揮手掌,讓他們先走,自己隨後就到。


    而管家則帶著仆人們立即將餐桌收拾妥當,然後還將寬敞的餐廳遠處的燈台挪了些到騎士身邊。將等一下談話的這裏照的很亮。


    隨後眾人退下,餐廳的大門重重關上,嚴絲合縫。


    -


    “所以,是盜賊公會的人幹的好事?”


    高大肥壯的安維納騎士將一支手撐在餐桌上,皺著眉頭問道。


    基爾點了點頭,將刀疤帕裏立即賣掉:“是您鎮子上一家酒館主人的證詞,也就是昨晚發生殺人事件的那家酒館。”


    “燃燒草原。”帕維先生補充一句。


    其實他補充很多餘,作為鎮子的領主,基爾和帕維先生他們一天幹了什麽,安維納騎士怎麽可能不知道。


    “老帕裏的酒不錯,雖然我不常喝,但也常常拿來送人。”騎士嘟囔了一句。


    隨後他說道:“看來事情總是這樣,原因,結果,就像是被人用草莖編織在一起。順著結果去看,原因或者什麽的,往往它們連在一起。”


    騎士點點手指:“酒館的客房發生了命案,出事的原因往往也就離出事的地方不遠。你剛才說,其他的酒館和旅舍也都被那個什麽刀頭幫找上了門?”


    基爾眨眨眼睛:“至少刀疤帕裏是這麽說的,他們開店鋪的,圈子內的消息往往很快,伊思刀頭幫找上門來,借著盜賊公會的威名脅迫他們‘合作’,哪怕是給那些店鋪一部分分成,許多人還是不高興。”


    安維納騎士皺著眉頭用手指點了點桌子:“可他們卻沒有將這件事上報給我。是什麽原因讓他們覺得此事不應該讓我也知曉?”


    用近似自言自語的話說完,騎士看向帕維先生,顯然是在問他的這個年輕侄子。


    帕維先生支支吾吾的沒能說出什麽,顯然那話說出來不好看也不好聽。


    基爾則大膽多了,他幾次見麵,就發覺了這位高大肥壯的騎士似乎對他很有好感,因此此時說話也就沒顧及什麽:“或許那些鎮子裏的商人覺得,一來您不可能因此就敢跟盜賊公會這個龐大的組織作對,或許知曉了也會默認此事。二來,您與盜賊公會的下屬組織之間對比,那些偷東西的,或許更讓那些商人每天睡不著覺,更有威懾力。”


    帕維先生看向基爾,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這麽敢說,他作為他伯父的親信和侄子,都不敢跟一位騎士說這種話。


    他哪裏知道基爾已經跟好多個騎士打過交道了,知道這些常人眼中如人形怪物一般的存在,其實還是人類而已。


    並沒有多長一個頭,或者多長著一雙手。(其實是有的。笑)


    安維納騎士聽完基爾的話,並沒有說些什麽,隻是下意識的搓了搓自己粗壯的手指,然後扭頭看向身後餐廳牆壁上掛著的一雙巨斧。


    他的眼中光芒閃爍,隱隱間,氣勢變了一些。


    帕維隻感覺到在基爾說完那番話後,自己的伯父讓他感覺危險,頭發隱隱炸起,手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基爾則不同,他雖說與帕維相比坐的更遠一點,但最近這些天的騎士訓練,讓他更清晰的感知到發生了什麽。


    安維納騎士原本龐大如一團堆積在一起的柴火,好像因為他那如一點火星的話語,被點燃了。


    雖說不如克勞騎士那樣可以將生命能量輕巧的釋放出體外顯現,但在騎士的皮膚之下,生命能量從原本遲緩的不動,變為了如火一般的滾轉流動。


    一雙跟臉盤子比起來小小的眼睛,也明亮起來。


    物理意義上的明亮,騎士的雙眼發出光亮,不輸餐廳中的油燈。


    “嗯。”


    安維納騎士喉嚨咕噥一下,將原本會發出巨響的嗓音放低,放到帕維基爾兩人不會感到不適的程度。


    但他的話依舊就如常人大喊大叫出來的一樣。


    “我年輕時,在草海中擔任守備隊長一職。”


    “草海的怪物們每年都會在春秋兩季衝出來襲擊人類。”


    “但我負責的那段區域,卻從來沒有一個怪物或奔跑衝出去,或蹦跳跳出去,或張開翅膀飛出去。”


    “不是怪物少。”


    “單純是我將它們全都帶人殺了而已。”


    這段話剛一說完,餐廳牆壁上原本掛著的一雙巨斧突然震顫起來,固定它們的鐵釘被不斷震顫著從牆壁中被強行起出。


    隨後砰的一聲響,兩把斧子唿的從牆上直直的向安維納騎士飛來。


    斧子在飛來的時候飛速旋轉,不僅帶起唿嘯的烈風,更是讓原本空曠涼爽的餐廳變得灼熱起來。就好像這裏不是餐廳,而是廚房的火爐一樣。


    帕維被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直接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


    而基爾則右手一拍身旁的餐桌,直接借力翻了個跟鬥,落地後半蹲在地,閃開了兩把斧子旋轉來帶的灼熱狂風。


    同時他右手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之上,長劍獵殺微微出鞘,稍微露出的一寸劍身上,蓬勃的白光異常明亮。


    基爾緊緊的盯著安維納騎士,身體在那一刹那做好了各種準備。


    不過結果並非戰鬥。


    因為那雙突兀飛行過來的一雙巨斧目標並非基爾或者帕維,它們隻是受到了它們主人的強烈召喚,格外興奮激動的展現著自己,並投入主人的雙手掌握。


    砰!砰!


    兩聲巨響,安維納騎士伸出雙手好似握住兩根木棒一般輕巧,將兩把怎麽看重量都在百公斤左右的巨斧穩穩的握在手中。


    隨後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騎士屁股剛一離開椅子,寬大的結實木椅立即垮塌崩碎成一地碎片。


    兩把斧子每一個都跟一個常人大小重量差不多,但握在高大肥壯的安維納騎士手中,卻顯得非常合適。


    或者說,兩者本來就是一個整體才是。


    鏘——


    安維納騎士輕輕將手中的兩把斧子撞了一下,斧子接觸的地方發出激昂的鳴叫聲。


    騎士將目光從血脈相連的兵器上離開,看向不遠處重新站立起來的基爾。


    “它們渴望飽飲鮮血,年輕人。”


    基爾點點頭:“我明白大人,因為我也是。”基爾將長劍獵殺全部抽出,白光纏繞的長劍散發出遠比餐廳中全部油燈還要亮的光芒。


    “大人,鮮血開始,或許隻能以鮮血結束。您認為呢?”


    安維納騎士輕笑一聲:“哈,理所應當。小子,你的武器不賴嘛。”


    “大人,您的也不差,它們都曾飽飲鮮血。不過,您的那雙似乎很久沒聽到獵物的哀嚎?”


    鏘——


    雙斧輕輕撞擊。


    “是的。不過明天,我會讓它們嚐嚐新鮮,看看,怪物與人類之間,砍起來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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