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卡的書記官帶著手下從排列整齊的軍隊旁匆匆走過。得益於軍隊是按十人一隊的整齊列隊的,所以書記官隻用眼睛一掃,就將一隊十人士兵記錄下來,給書冊上添上一筆。


    士兵們好記錄,但後勤這裏就麻煩多了。


    駕駛後勤馬車的馭手都是肯德爾城的城內民兵征召來的,因為並不需要負責戰鬥,而且還有少量的錢拿,所以當初征召時比較順利。


    但這些人手是沒有整齊劃一的民兵武器裝備的,基本上都是防身武器自備,而防護的東西,大多則依靠家裏妻子給織的厚實布衣來提供略勝於無的防護。


    正規的武器是抵擋不了的,但一路上將擾人的蒼蠅蚊子擋在衣服外麵倒是可以。


    關卡的書記官掃過這些駕駛車輛的年輕人,眼裏頗為羨慕。在他們這個偏僻的關卡中,到處都是些老弱病殘,要不是有一位從行省首府派過來的強力騎士鎮著,他們哪裏敢對過關的那些攜刀帶劍的商隊收稅呢。


    這位老書記官還是挺盡職盡責的,路過每一個馬車驢車時,都會記錄上趕車的人數,並且問清楚車輛上都裝著什麽物資。


    馭手們大多都老老實實的迴答了,但當他遇到男爵的馬車時,就被看守馬車的武裝親衛給阻擋了開來。


    “這不是你有資格檢查的,滾開。”守衛男爵馬車的親衛非常不客氣,而老書記官也隻是低頭笑笑,道了歉後向後退去。


    在克勞騎士與魯米騎士的行李馬車那裏也是,有隨行的親衛看守,這位老書記官帶著手下也沒自討沒趣,遠遠的摘下頭上的寬簷帽子,示意一下後,就簡單略過。


    很快這位就看到了騎在馬背上無精打采的基爾,他有些疑惑,這個穿著一身厚實麻布衣的年輕人看起來很普通,但對方卻又騎在馬背上,而且腰間挎著一把劍鞘發出微微青光的長劍。


    最為古怪的是,這個健壯的年輕人卻顯得很是疲憊,手裏還拿著一個粗陋的發出微光的木頭人偶。


    老書記官跟手下商量了兩句,不敢冒犯,隻好過來對著基爾詢問了一句:“您好,請問您是肯德爾郡的軍隊一員嗎?”


    基爾眨眨眼睛,將手裏的木頭人偶放進腰間的木盒中蓋好,然後點點頭:“是啊,我是克勞騎士的侍從。”


    “那就好,那就好。不打擾您了,您請自便。”老書記官微微彎腰後退,隨後走向下一輛馬車。


    基爾看著這些人,覺得無語,便抖抖韁繩,讓馬匹跟上去。


    很快這些關卡的人員就檢查登記到了載有教會教士的那輛馬車。


    由於是專門載人的馬車,所以那個書記官還專門踩著木製上下樓梯走了上去,不過好笑的是,這個老書記官隻不過剛進去,就立即點頭哈腰的從車上退了下來。


    嘴裏還一個勁的給車裏被打擾了靜修的教士們道歉,甚至還誇張的用手輕輕的扇著自己的臉和嘴巴。


    不過馬車上的教士們倒也沒有理會這人,隻是隔空操控著被打開的車門砰的一聲關上,阻隔了馬車外麵的喧鬧聲。


    基爾之前也去過那裏麵,知道看似普通的馬車內部其實別有洞天,不僅有一個隨車的廁所,而且裏麵格外安靜,不知道馬車車廂內用了什麽技術製造的。


    他當時是按照克勞騎士的指示,拿著在枯葉村繳獲的一個奇怪飾物前去詢問那些不怎麽下車走動的教士們。


    裏麵有四個教士,但其中三位卻並沒有怎麽理會他,隻有一個農神教會的教士接過了基爾拿出的飾品,表示他會之後依次詢問其他同車的別家教士。


    哪怕他自己也並不知曉這個粗陋的鳥型小雕像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當時過了兩天,就在基爾懷疑那位教士是不是將自己的戰利品給私自吞了的時候,對方卻自己找了上門。先是將東西還給基爾,隨後表示同車的其他教士都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他自己怕耽誤基爾的事情,因此這兩天一直將飾物攜帶,在冥想禱告時試圖詢問偉大的農神。


    花費了兩天時間,一直隨著軍隊在野外行軍的他終於是聯係上了農神的一縷。


    “主人告訴我,這東西是一位自然神的禱告雕像,可以通過這東西聯係上那位與鳥類有關的自然神明。這本應被銷毀,但偉大的主人告訴我說,它能幫助上你戰鬥。我們的神明與教會一直不善於武裝戰鬥,很難幫助到你,但這個東西或許可以。”


    “不過,關於與異神的聯係其中的分寸,主人希望我們的勇士你能自己掌握。請不要忘記,我們人類的世界到底是由誰建立維持的,又是那些人支撐著這龐大的社會基礎。”


    “土地之中自有力量。請記住,年輕人。”


    中年的農神教士臉色嚴肅,但眼睛卻濕潤無害。


    被他看著,基爾也挺起了胸膛,鄭重的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飾品,表示不會忘記肯德爾農神教會給他的支持的。


    走之前基爾還猶豫的問起損壞的農神教會六等保衛徽章能不能在教會那裏修複。


    沒想到這位教士無語的拍拍額頭,仔細的詢問了基爾那枚徽章是怎麽損壞的。


    基爾撿著能說的大概說了一下,當聽到整個徽章已經碎成各種寶石與水晶還有木片後,這位中年教士表示無能為力。


    “徽章都是教會高層們利用神廟中的環境,還有神明頒下的儀式灌注力量製成的。如果咱們此時還在肯德爾城,你在立新功的話,高層肯定會給你修複那枚徽章的。可是咱們如今的情況,卻是怎麽也辦不到的。”


    基爾想了想,卻是這樣問道:“可如果咱們之後路過另外一座大的城鎮呢?有沒有可能借用另外一地的農神教會的力量來維修它?”


    教士搖搖頭:“不會的。不是說對方做不到,而是沒有那個必要。教會頒給你的保衛徽章,讚揚的是你為肯德爾一地的農夫們帶來的安定事跡。又不是保護了人家地界,怎麽會給你行這種事情呢。除非是更高一級的教會組織來安排。不過。”


    不用對方多說,基爾就知道自己其實沒什麽本事和地位,根本就不可能在農神教會高層有影響力。


    -


    老書記官從載有各家教士的馬車旁退下,從手下身旁拿來手巾擦了擦身上出的冷汗,隨後繼續記錄肯德爾人的軍隊情況。


    後勤這裏並沒有什麽問題,但老書記官卻皺著眉頭看著緊緊跟著後勤車輛的一批商會車隊。


    他走了過去,問了問他們的情況,簡單清點了一下這些商人的規模,還有那些商人攜帶的各種貨物。


    老書記官跟手下簡單的計算了一下那些貨物應該交的過關稅,發覺不是一筆小數目,便立即帶著人往關卡大門處的騎士快步走去。


    而隨軍的商人們則麵麵相覷,有的人擔心等一下得交上一筆不少的稅了,而另外一些則覺得不會,畢竟他們此時的身份還有一層,就是軍隊的隨軍商隊,得負責一部分的軍隊後勤補給。


    而且肯德爾男爵此時就在這裏,這樣收他們的稅,那不是直接打肯德爾男爵的臉嗎?


    如果非要交稅也不是不行,但肯德爾男爵的麵子又擱到哪裏呢?


    -


    老書記官拿著記錄下來的軍隊規模和物資情況來到了波塔騎士身旁,將手裏展開的書冊遞了過去,但同時又拿了另一張記錄隨軍商隊的情況說明,還有簡單估算的稅金情況說明的紙張單獨遞了過去。


    波塔騎士接過來後仔細的看了一遍,他挑了挑眉頭,那支隨軍商隊的規模不小,至少單獨的一個商隊規模肯定比不上,肯定是由多支大商會的商隊組合在一起的。


    因此產生的稅金自然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大致為他們關卡小半個月收取往來商隊的稅金數目。


    波塔騎士看了看老書記官,還有剛才一起清點的多名負責收取往來稅金的手下。這些手下都是他的人,當然了,這種商路關卡中最重要的職位怎麽可能留其他前任騎士的手下呢?


    知道這些人不會欺騙自己,他用腳敲敲巨足鳥的翅膀,靠近了肯德爾男爵。


    “男爵,那些跟在你軍隊後麵的商隊?”


    男爵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將胯下的馬靠近對方的巨足鳥,他那健壯的馬匹並不懼怕更高大威武的巨足鳥。


    男爵將頭探過去在對方手裏拿著的紙張看了一眼,然後輕聲的哼了一下。


    “沒想到還挺多?波塔,你是不是有些舍不得這筆錢?”


    當然舍不得,畢竟這個關卡雖然是西北行省的偏僻邊緣,但還是一條主要商道必須走的地方。


    而且跟其他山口峪口的關卡不同,這裏被惱怒河天然分割開來,往來的商旅不可能繞行開來關卡繼續前進。


    想要過去,就得交錢。


    而這筆關卡的通行稅,雖說不可能全都落入他的手裏麵,但至少刨去肯定要交給伯爵的那一份稅金,其他的小部分稅金全都是他的。


    這也是這裏雖然偏遠,卻從設立開始,一直有騎士願意花費時間過來的原因。


    年輕的騎士不管多能征善戰,他們兜裏多半都沒什麽錢。


    而這個職位雖然會遠離行省的政治中心經濟中心,但卻遠比在風琴堡裏做一名普通的騎士要好太多了。


    當初伯爵可是專門選擇了風頭正盛的他,波塔騎士來此地駐守的。


    麵對肯德爾男爵的質疑,他當然不可能當麵說他看中這筆收入,臉上露出最近幾年少見的虛假笑容時,腦子裏轉的飛快。


    “咱們什麽關係?當初也是在風琴堡裏麵一起聽過音樂會的同伴。你記得嗎?我還為你找過另一個家夥的麻煩呢,要不是我擺平了事情,你怎麽可能睡到樂團的豎琴首席?”


    波塔騎士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化起來,他也為自己的記憶裏感到自豪,前些年的一些小事情逐漸被想起,一下子就問住了臉顯尷尬的肯德爾男爵。


    旁邊聽到兩人對話的克勞騎士挑著眉毛看向肯德爾男爵,將男爵看的尷尬。


    “哪有的事情。後來那位首席不是去王國都城進修去了嘛,沒睡成,沒有的事情。”


    “可我聽說有人讚助了那位一筆進修的巨額開銷?”


    終於敗下陣來的肯德爾男爵從懷裏掏了掏,取出了一枚小小的發光寶石。


    他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將這枚寶石主動塞到了波塔騎士的手中。


    “不可能讓你去收隨軍商隊的錢的,拿著這個,快讓我們的人過去。哼,迴來時肯定不走你這裏了。”


    波塔騎士扁扁嘴,吹著不著調的口哨將手裏的小小寶石拿到眼前,稍微用自己的生命能量刺激了一下手裏的寶石,寶石就發散出了顯眼的光芒。


    “你可真是大方啊,出手就是這種稀罕的東西。”飛快的將寶石收進盔甲上的一個小口袋中裝好,隨後他就將自己的手指在那份記有隨軍商隊的稅金清單上點了一個自己的生命能量標記。


    肯德爾男爵奚落波塔騎士一句:“也不是非常難搞到的東西。你知道的,我的領地在邊境,那裏有帝國的邊境騎士團駐紮著。跟咱們的軍隊不一樣,帝國可從來不缺少魔法師。”


    波塔騎士轉身將東西都交給手下,然後揮揮手讓手下都滾蛋。


    他隨後樂嗬著又跟肯德爾男爵說起了話來,說的多是風琴堡這兩年的變化。他知道肯德爾男爵平日裏主要在風琴堡裏負責整個行省的水利工程修建,多虧了男爵的能力,西北行省的水利發展倒是遠超王國平均水準。


    波塔騎士與肯德爾男爵等人立在惱怒北關外的廣場上,看著一隊隊的士兵走過無人的石橋,小聲的給男爵說道:“我這邊好說話,可你得小心對麵的人,他們肯定會狠狠的宰上一筆你們的錢。”


    “說的好像你沒宰我一筆是的?以後別給別人說關於樂團豎琴首席的事情,我跟人家不熟知道麽?不熟!”


    “啊對對對,你們不熟,你們不熟。”說著,波塔騎士朝旁邊甩了一個白眼。


    -


    克勞騎士先一步走在隊伍的最前頭,提前抵達河對岸。


    對他來說腳下的這座石橋沒什麽,水不夠急,也沒有多深,而且河道兩岸也不是非常遠。


    主要是河流的河岸非常陡峭,基本上除了專門請人開鑿出來的斜坡道路,不然普通人很難去到惱怒河的河邊。


    河對岸往來的商人也被對麵擋住了暫時不許通行,將這一時段的橋上專門空出來供他們這支軍隊經過。


    相比於惱怒北關的木石修建的關卡,南邊的這個關卡則顯得落後了一些,多是巨木與夯土修建的土牆包了木頭。不過守衛關卡的士兵和騎士,卻一點不差。


    至少在克勞騎士看起來,就比北關的士兵要好上太多。


    隻是帶隊的那個騎士看起來有些年輕,臉龐很是稚嫩驕傲。


    “這位騎士,本人是伊卡家的波爾斯-伊卡,位階騎士,從屬與西部行省的主人,奧博斯圖斯伯爵,是伯爵本人指定的惱怒南關駐紮騎士。”


    年輕的騎士等到帶隊的克勞騎士靠近後,立即舉起手中的金屬戰錘在馬上朝克勞騎士施禮。


    而克勞騎士也迴了一禮:“多德爾-克勞。騎士,從屬肯德爾男爵,男爵本人就在後麵正跟舊識說話,等一下就過來。”


    兩人簡單禮貌的寒暄一句,隨後在南關關卡外的空地上並馬站在一起。等候一隊隊的民兵整齊的走過石橋。


    看南關雖然修建的不怎麽用心,但這裏的空間倒是很大,克勞騎士便讓過了橋的民兵原地列隊,等候後麵的其他人。


    不至於跟北關一樣,前麵的人在關口過橋,後麵的車隊還得等候在道路上堵著。


    年輕的伊卡騎士打量著克勞騎士,尤其是戰馬和武器。


    這份目光自然是被克勞騎士給留意到了:“怎麽,年輕人?”


    “我好像聽過你的名字,我的父親曾拜訪過帝國邊境騎士團,那裏也有一位名叫克勞的騎士服役。”


    克勞騎士點點頭:“是我,我之前的確在帝國邊境騎士團服役過。相比於王國的騎士團,那裏的戰鬥機會更多一些。你知道的,異族們一直在邊境地區不安靜,他們雖然法理上拿不迴來失去的土地,但卻一直想要事實上奪迴來這些咱們腳下的土地。”


    沒想到年輕的伊卡騎士卻重點不在克勞騎士說的這些後麵的話上,反而對克勞騎士加入帝國邊境騎士團很有意見。


    “你為什麽離開王國的騎士團後轉而加入帝國的呢?咱們的騎士團哪裏不好?我從小就立誌要進入王國近衛騎士團裏麵,而你竟然有些嫌棄?”


    看到年輕的騎士語氣不好,克勞騎士輕輕一笑,想起了自己多年前的樣子。於是他解釋道:“我沒說近衛騎士團不好,隻是你不清楚,近衛騎士團的職責有多無聊。”


    “護衛攝政王的統治,幫扶攝政王的管理是多麽榮譽的事情,怎麽能用無聊來形容。”


    “哦,是麽。不過王都裏可不是這麽認為的。而且我當時的同僚們也不是這麽想的。想要將裝滿酒的酒杯再多裝酒水,就得找更大的酒杯才行。而不是跟水較勁。”


    他頓了一下:“在那裏服役,可沒有榮譽的戰鬥。而且很難提高自身騎士之路的水平。”


    但他的話並未被這位年輕的騎士聽進去,對這位偏遠地區的騎士家族騎士來說,能進入王國權力中樞服役,遠比在這邊境地區駐守一個給上麵撈錢的地方要來的更加榮譽。


    很快,肯德爾男爵帶著人和魯米騎士一起跟在民兵的隊伍尾,後勤車隊的前頭走過了石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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