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前進,趙吉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漆黑壓抑的地下水道中前進了多久。


    或許有幾分鍾?或許一個小時?


    在恍惚中好像穿過了六七個人家後院的水井後,趙吉終於來到了一個比普通水井要寬闊許多的地方。


    而在嘴巴咬著的握柄之上,油脂蠟燭照耀的燈光下,趙吉終於發現一個黑漆漆的團成一團的一團陰影臥在水井邊緣的石頭之上。


    一動不動。


    趙吉緊張起來,這裏似乎就是外麵街道上的那個公共水井底下了。而那個蜷縮成一團的,莫不是失蹤走失了好幾天的莫娜?


    鼻子中沒有聞到什麽腐爛的臭味,這似乎是個好消息,看起來莫娜沒有死在這黑暗幽閉的地方。


    不過也有可能隻是因為天氣寒冷和水井底部流動的河水帶走了散發的腐爛氣味。


    不管怎麽說,趙吉激動的從水洞中爬出,緊握冰涼的雙手,趕緊讓被水泡的發白的雙手迴複活力。


    站起來也有些費勁,膝蓋處也頗為冰冷,但在趙吉年輕的活力之下,很快也暖和起來。


    “莫娜?莫娜?”趙吉大聲的叫著出走女孩的名字,可蜷縮在一起的那團黑漆漆的東西也沒有反應。


    趙吉用手捉住蠟燭握柄,將蠟燭的光往女孩罩去。


    女孩身上裹著一團用好多種零散散碎皮毛縫製在一起的類似被子或者鬥篷的東西,她整個人都縮在裏麵,隻有一張小臉漏在外麵,而且還麵朝著牆壁,她的頭枕在一個包袱之上,此時整個人睡得深沉。


    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問題。


    趙吉繞開公共水井中間的水坑,來到了女孩莫娜的身旁,小心的將另一隻手敷在女孩的臉上,能感覺到溫度。鬆了一口氣的趙吉這才放下心來。


    看來女孩竟然在這個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獨自躲藏了三天。怪不得陴斯諾家的人是怎麽找都找不到她的蹤跡,所有人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和蹤跡。


    她從自家離開後,就在這裏一直沒有露麵。趙吉能想到,這個女孩估計就是這麽個打算的,先在這裏有準備的躲藏幾天,然後等到四五天之後,她的家人不再尋找她,她再悄悄地出來,然後徹底的離開家族出沒的地方。


    這樣一來,她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不過她就算是離開了家族的找尋,她又怎麽從肯德爾城的城門口出去呢?獨自一個女孩從城市中出去,這怎麽都會被衛兵所注意和阻擋。


    除非她在之後還有準備,可以穩妥的離開這裏,或者說,她還有其他的同伴之類的人來幫她。


    水井頂上隱隱約約的有人聲傳來,看起來是陴斯諾家的人在上麵,不過因為這個公共水井比普通的水井要深一些,在這底下,聽不太清楚上麵的說話聲音。


    “喂!有人在外麵沒有,有人沒有?”趙吉向著上麵喊話。


    一個人將身子探進水井口迴應道:“有的,有的。怎麽樣?基爾勇士?”對方將身子半探進水井中後,說話的聲音就正常許多了。


    他們上麵看不清下麵,所以基爾就直接說道:“找到莫娜了,找到莫娜了。趕緊去喊人,接著送一條繩子下來。”趙吉判斷了一下這個公共水井的地下寬度,發現無法用手撐著攀援上去,隻能利用打水的桶子繩索來上去。


    趙吉的腳旁,睡著的莫娜似乎是被趙吉說話的喊聲給吵醒了。


    在蠟燭的燭光照耀中,她滿臉驚訝,整個人更是在零散縫製的皮毛中蜷縮成了一團。


    趙吉伏低身子,讓蠟燭的燭光照耀著他倆:“別怕,我是你家人找來尋找你的。他們這些天都忙瘋了,一直在城裏尋找你。不過我還是在這裏找到了你,嘿。”


    小姑娘緊閉著眼睛,不敢看向基爾,嘴裏隻是非常小聲的說著:“我不想結婚,那個人不是個好人。”


    趙吉歎了口氣,果然,事情的原因是在她的那個婚約上。趙吉隻好安慰著她:“別緊張。出了這事之後,你的家人不會再想著讓你嫁人了。”


    頓了一下,趙吉又補了一句:“你所謂的婚約者在這幾天也沒有找你。你之後有什麽話,一定要跟家人說才行,他們可能不會理解你,但他們一定是愛你的,不會傷害你。”


    小姑娘緊閉著眼睛,靠在公共水井的井壁上,依然是非常小聲的說道:“是麽?”


    趙吉不再說了,水井上麵落下了一個打水的水桶,接著又墜下來了一根較粗的麻繩。


    將又小又輕的莫娜拉扯起來,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縫製的皮毛被子和之前枕著的小袋子。趙吉讓她站進水桶中,然後又用粗的繩索將她纏在打水的水桶和繩索上。


    “人上去了,拉!”趙吉向著上麵大聲的喊著,上麵一陣雜亂的迴應,看起來似乎聚集了好多人的樣子。


    小姑娘很輕,因此在水井上麵不知道多少年輕小夥子的拉動下,非常快就上去了。


    上麵接著許多人的聲音響起,估計是將莫娜接住了。等了一會兒,水桶和繩索才接著下來。嘿,趙吉甚至覺得是不是他們都將他給忘了。


    不用水桶,他將粗麻繩在腰間纏了一圈,然後在左臂上又纏了一下,就讓上麵的人將他拉上去。


    幾個小夥子一起發力,趙吉一下子就從黑漆漆的水井底下上來了。


    身子探出水井口,將手上的蠟燭交給一個人,趙吉一個翻身,將自己翻出水井邊,落在了地上。


    一旁,莫娜的母親正抱著她哭,而莫娜還是緊緊的閉著眼睛一言不發,隻是將頭探進母親的胸口,抱著母親不撒手。


    周圍的陴斯諾家的人全都圍攏在周圍,有的大聲咒罵著莫娜,嫌棄她給家族找事。有的人事不關己,隻是將手抱在一起,看著周圍人的反應。


    陴斯諾家族的長輩們到是沒說什麽,隻是拉著莫娜的父親,嚴厲的批評,讓他以後看好自家的女兒,不要再給家族的人添麻煩。


    趙吉解開身上的麻繩,擰著褲子和衣服上沾了水的部分,看著這混亂的場麵,覺得這事沒有個穩妥的結局,之後估計還有麻煩。


    “各位,各位!現在還是先讓在水井底下待了好幾天的莫娜先迴家休息一下吧。底下水汽那麽重那麽潮濕,估計她的身體肯定要出問題的。”基爾開口說道。


    拉扯了一下站在一邊的莫娜的三個哥哥,他們好像是才反應過來,又好像是有了命令一般,趕緊衝著周圍的家族成員堆笑著,將妹妹攙扶起來,一起返迴了他們家。


    莫娜的母親則抱著女兒的小包袱和胡亂縫製出來的皮毛鬥篷,也逃跑似的,跟著迴了家。


    周圍的人的注意力從莫娜轉移到了水井和基爾身上,趙吉瞪了幾個指指點點他的年輕人,對方就不敢再說他什麽了。


    來到莫娜的父親和其家族長輩身邊,他們看到基爾勇士過來就不再批評莫娜父親。基爾靠近他們後,小聲的說道:“大家先不要說這個了,現在應該考慮的事有兩個。”


    見他們此時都在聽他說話,基爾小聲的說:“第一個,莫娜在水井底下躲藏了好幾天,說真的,那下麵真是讓人不舒服,我這樣的,都感覺難受,你們得趕緊找個有點能力的人,看看莫娜的狀況。不僅是身體上的可能受損情況,還有在底下待了那麽久後,心靈上的傷。”


    陴斯諾家族的長輩們都點點頭,覺得的確得先看看小姑娘是否生病受傷。可該找誰呢?這讓他們為難的很。


    看到周圍人的一臉為難表情,基爾才想起陴斯諾家族並不信仰農神,跟農神教會的關係很一般。而且因為貧窮的原因,跟其他的教會也差點關係。


    而他們家族也沒有得到更多的慈愛之神的關愛,除了在生育與幼兒成長的地方隱隱的有神明賜福,但在其他的地方就不行了。


    為難了半天後,莫娜父親的兄長,名叫斯卡的中年人說他可以試著去找一位認識的草藥醫師,讓對方看看。


    在莫娜父親的拜托聲中,這位中年人叫來一個腿腳快的年輕人,給對方說了地址和情況後,讓對方趕緊趁著天還沒黑,去請那位草藥醫師。


    這時候基爾才發現此時天色還是下午快到黃昏時分,之前在地下的水道中其實感覺上過了很久,其實也隻是短短一會兒罷了。


    說完此事,所有人都再度看著基爾勇士,聽聽他要說的第二件事。


    沉吟了一下後,基爾開口小聲說道:“你們不好奇嗎?為什麽莫娜非要搞失蹤,非要離家出走,藏在水道和水井裏。那底下真不是人待得地方,她卻待了好幾天,是什麽在支持著她呢?”


    這麽一說,他們才意識到問題所在,平常大家看起來很乖的莫娜,為什麽要逃離自己家呢。


    一位家族長輩嚴厲的詢問莫娜父親,質問他家是不是有虐待莫娜了。


    莫娜的父親急忙辯解沒有。


    基爾開口說道:“我在水井底下,也問了莫娜這個問題,她雖然不想迴答,但還是開口說是跟她的婚約對象有關。莫娜說她的婚約對象不是個好人。”


    聽到基爾勇士這麽說,陴斯諾家的人才意識到問題可能出在外人身上。莫娜的父親著急起來,詢問是不是那個小子欺負他家的姑娘了。


    與一般的婚姻不同,就趙吉接觸的來看,這裏一般年輕人結婚都是年輕人互相追求然後結婚的。當然,他們之間都是在同一個階層之中互相認識了解的,不同階層的人也一般不交流認識。


    除了上麵這種年輕人自由認識的情況,還有一種主要的結婚形式,就是家族和家庭包辦了年輕人的婚姻。


    而莫娜家就是這樣子的,莫娜的父母給她尋找了一個與他們家水平相當的一戶人家。包辦婚姻有好有壞,隻能說是在這種封建社會之中理應出現的一種婚姻形式。


    不過想必自由戀愛,包辦婚姻也是有規矩的。自由戀愛的男女兩方比較寬鬆,不禁止男女雙方接觸,甚至在婚前那啥也可以,隻要兩方都不是哪個教會的教眾就行。如果是有加入教會的話,那麽不管是在哪個教會,都禁止一般的教眾在婚前那啥,不然就不會有神明的賜福。


    嚴重的認為,甚至是一種對神明和教會的褻瀆之類的。


    而包辦婚姻的規矩就更多了,婚姻的雙方甚至不能接觸,隻能通過雙方的父母長輩來交流。更不要說男女雙方那啥了。


    陴斯諾家族的人都是信奉慈愛之神的,當然是禁止婚約雙方的男女有接觸的。想到此處,他們都認為是婚約那方的那小子私自接觸了莫娜,並且還想對莫娜做什麽。


    這讓他們頗為不高興,幾個人討論起來,直接就是說要那個小子好看,敢欺負他們陴斯諾家族的人,他們家族一項是以團結為名的。


    看那些家族長輩討論的火熱,覺得莫娜不會被族人怪罪的基爾,拍了拍莫娜父親的肩膀,在對方的耳旁說道:“就這樣吧,人給你找迴來了,同時莫娜的事也轉移到了外人身上。委托的費用,你可以等你這邊事情完結之後,把錢幣交給桌角酒館的托德。”


    “你要走了?基爾?”莫娜的父親問道。


    基爾點點頭,指了指身上濕漉漉的衣服袖子和褲子小腿膝蓋部分,莫娜父親這才意識到對方身上是濕的,趕緊說道:“去我家暖和暖和身子吧,把衣服怎麽說得烤幹才行。再吃頓飯,我叫我妻子給你做頓好的。”


    擺擺手,基爾還是婉拒了對方的邀請,他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剛才的經曆實在是不美好,得喝上幾杯酒才能緩緩。


    基爾在臨別前告誡對方,讓他還是好好的照顧自家的女兒,平常一定要多溝通溝通。他還隱秘的告訴對方,之後一定要把事情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外人身上,莫娜的婚約出了這個事,不管怎麽都保不住了,那還不順勢將原因掛在婚約方的身上,這能讓他們家和莫娜少受不少來自家族裏的議論和指責。


    陴斯諾家族不是以團結著稱的嘛,那就讓自己人團結起來,對抗對抗外人比較好。


    莫娜的父親聽了沉默了一陣,點頭應了。


    趙吉擺擺手告別了陴斯諾家族的眾人,向著桌角酒館走去。


    喝個酒,然後迴去換上幹的衣物,明天還要接受衛兵小隊長的大劍教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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