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東樓的樓下,張恪已經恢複了正常的神態,出聲詢問青衣人的姓名。

    既然得了王悅命令,認張恪為主,青衣人自然也不會拿腔拿調,恭敬道:“奴仆之人,無名無姓,小郎君喚我青龍便是。”

    柏舟瞅了淩靈戚一眼,低聲道:“你看人家多自覺。”

    淩靈戚翻了個白眼,剛剛建立起來的塑料友情無聲崩裂。

    張恪點點頭,“那你今後走我左邊吧。”

    青龍一頭霧水地應下,不知道這是個什麽講究。

    正好到了傍晚,張恪說為青龍簡單弄點好的,接風洗塵。

    青龍卻連稱不用。

    張恪以為他是在為王悅守孝,便也對他道了個歉。

    青龍趕緊擺手,“小郎君誤會了,我隻是不喝酒,不吃肉。”

    “青龍兄啊,不喝酒不吃肉,那人生還有什麽樂子。”

    一個曾經常年公款吃喝的前公家人鄙視道。

    青龍看著淩靈戚,“我殺人,所以吃素。不喝酒,是為了隨時能夠殺人。”

    淩靈戚悚然一驚,神色為之一肅。

    柏舟輕輕把著淩靈戚厚實的肩膀,覺得膝蓋有點軟。

    張恪頓時感覺安全感又增強增厚了許多。

    他吩咐柏舟安排人給青龍整理一處房間,讓廚房給青龍單獨做些素食。

    接著,張恪強打精神跟族長祖父撒了個謊,說青龍隻是來暫住些時日,暫時先糊弄了過去。

    此刻心緒紊亂,實在沒有心思去琢磨那些,差點就想直接用錢說服祖父了。

    就連和父母一起吃的晚飯,張恪都吃得心不在焉。

    今晚的月色很淡,頭頂的天澄澈而高遠,漫天繁星星在夜空中閃爍。

    張恪坐在窗邊,斜望著一片天空,不知王悅化作了天上的哪一顆。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做點什麽。

    不說像王悅那般心懷天下,但至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周遭的人都過得好些。

    如此,也不枉來這世間走這一趟。

    就連王悅都無力抗拒的遊戲規則還擺在這兒,張恪不會蠢到仗著一個所謂的穿越者的身份橫衝直撞。

    他隻能暫且棲身,靜待時機。

    但他比王悅幸運的是,他知道未來,知道眼下東晉這一套看似牢固的遊戲規則,漏洞在哪裏,會被如何破壞。

    所以,他信心十足。

    在實力足夠強大之前,依舊按照原本的既定方針執行。

    同時,戒驕、戒躁、戒浪。

    待到實力強勁,再用尖尖的皮靴狠狠踢他們的屁股!

    桓溫就是這麽幹的。

    而且,幹成了!

    所以,張恪似乎有作業可抄?

    他靜靜思索著,不知時間流逝。

    東樓家主的臥室內室中,李氏靠在張宣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緩緩平穩下來。

    纖長的手指在張宣身上畫著圓圈,麵色微紅。

    一片生命的大和諧景象。

    張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忽然聽得李氏開口,“不行!”

    張宣隻覺天旋地轉,就要兩眼一黑,顫聲道:“還不行?”

    李氏臉更紅了,暗啐一口,“我是說,我這個當娘的還是得去問問恪兒怎麽了,你不覺得恪兒今天有些古怪?”

    “唿唿......”張宣心頭一寬,拍了拍李氏的背,“孩子大了,能自己處理事情了,讓他去吧。”

    問個屁,這幾天把他爹蹂躪得夠嗆,活該他受點苦頭。

    話又說迴來,那個象棋還真挺有意思。

    如果可以不一直輸的話,就更好了。

    李氏沉默了一會兒,“好吧,聽你的。”

    張宣夫綱大振,悠然道:“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不必擔心咱們兒子,這不,恪兒最近就像是突然開了竅,讀書也用功了,做事也機靈了,咱們啊,不用為他操心了。”

    “哼!我恪兒這麽好看,萬一有人饞他身子怎麽辦?”

    “怎麽會,你當誰都跟你一......”張宣話說一半,忽然住嘴,但為時已晚。

    “咬死你!”

    李氏恨恨一口咬下。

    “輕點......啊!”

    ~~

    第二天,張恪依舊起了個大早。

    梳洗幹淨,吃過早點,他帶著柏舟和青龍走出了塢堡。

    王悅在信中佐證了青龍的身份,讓張恪可以放心,所以張恪就真的放心了。

    左青龍,右柏.....舟,張郎君出了塢堡門。

    大門口,淩靈戚望著漸行漸遠的三個背影,神色頗有些幽怨,口中嘀咕著什麽我先他先的話。

    走在路上,張恪一言不發,青龍一言不發。

    柏舟有言,很是想發,最終不得不發。

    “小郎君~”

    “嗯?”

    “你還好嗎?”

    “還行。”

    “哦。”

    一段毫無營養的對話之後,今天的晨練在沉默中度過。

    迴到塢堡,張恪將淩靈戚等六人召集起來。

    六個小馬紮擺成一排,六個漢子坐得很乖。

    偏偏看他們的神色,似乎還覺得很自得。

    強行無視掉這種惡意賣萌的行徑,張恪給他們吩咐了一個任務。

    搜尋上虞境內山賊的線索,以及有無跟上虞士族或官府中人有勾結。

    這種有可能危及到張氏全族的隱患,還是要將其主動納入管控之中。

    之前張氏關起門來過日子,不張揚不嘚瑟,跟官府也沒什麽交集,加之塢堡易守難攻,略帶僥幸地度過了這麽多年。

    但如今隨著張恪漸漸“走紅”,再想低調也不可能了。

    為了防止有什麽人,出於對他才華的嫉妒,幹出些蠢事,最好事先將情報弄清楚。

    說了這麽多,你們總該相信我不是看你們閑得發慌,心裏不爽故意安排事情了吧。

    淩靈戚慷慨道:“小郎君放心,這都是我們老本行了!沒問題。”

    其餘幾人也慨然應下,“小郎君放心,我等豁出性命也要完成任務!”

    隻是這個坐姿,怎麽都跟慷慨激昂差了點味道。

    張恪搖搖頭,“注意安全。我寧願不要那些情報,也要你們毫發無傷地迴來。”

    自小受慣了忠君愛國,舍己奉獻的六人麵麵相覷,略有疑惑。

    張恪隻好換了個他們能夠理解的方式,“你們有女人了嗎?”

    六頭搖擺。

    “有過嗎?”

    六頭,不好意思地,搖擺。

    張恪卻點點頭,“為了女人!”

    “小郎君,你要這麽嘮,我就聽得明白了!”

    “對,我也聽得明白了。”

    張恪袖一甩,手一揮,“那就這麽辦,接下來的二十天,你們就幹這事兒。”

    “隨後,我讓柏舟一人給你們再拿五千錢。”

    對如今的張恪來說,錢不成問題。

    待張恪走後,六個人興致勃勃地圍攏。

    “小郎君不是才十五歲嘛?怎麽連這個都懂?”

    “人家天賦異稟不行啊?”

    “小郎君雖是寒門,家境也還不錯了,東樓那兩個姑娘可水靈了,說不定,嘿嘿嘿!”

    “我跟你們說個秘密。”淩靈戚仿佛下定了決心,悄悄道:“先前在皇家別院,就是張郎君到建康的時候,我懷疑公主殿下就在房中。張郎君出來的時候,都還在悄悄撫慰他勞累的兄弟呢!”

    說著淩靈戚還誇張地張開腿,伸手示意。

    猥瑣的哄笑變得大聲了起來。

    房門被砰地一聲踹開,黑著臉的張恪走了進來,“我看你們真的是皮癢了,這些話都敢亂說。”

    扭頭看著青龍,“幫他們長長記性。”

    青龍麵無表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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