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轉眼來到1953年。


    1月下旬,香港會。


    怡和大班約翰·凱瑟克、太古大班施約克、會德豐大班喬治·馬登等香港洋行的大班匯聚在一起,正在商量一件事情。


    原來,隨著環球航運的發展,讓這些做航運的洋行感受到巨大的壓力。一直以來,洋人船隊隻認為華人船隊是大海裏的蝦兵蝦將。


    而如今,環球航運僅本月入港登記的船隻,聽說就高達五六萬噸。與此同時,外麵傳言環球航運的船隊已經超過了各家洋行的船隊。


    這讓昔日高傲的各位洋行大班,不得不審視事情的發展態勢,聚集在一起討論。


    老馬登已經不複昔日的高傲,他亦打算迴倫敦總部坐鎮,將香港業務交給兒子小馬登。但在走之前,他還是不服氣林誌超,想起曾經的賭約,他已經輸得體無完膚,心情就很是不爽。


    “各位,據可靠的消息,環球航運擁有三十多艘萬噸左右的貨輪,已經實現全球無線電波實時通信。在這一點上,我想我們沒有一家可以實現吧!”老馬登拋出話題。


    約翰·凱瑟克說道:“確實發展得很快!最可惡的是匯豐銀行,他們居然扶持一位華人船東,和我們英國人的船隊競爭,這是叛國的行為。”


    匯豐銀行一直視航運為‘黑書’,洋人的船隊想貸款都沒有可能,但偏偏就貸給華人。這很顯然,引起了大家的憤怒。


    施約克說道:“那匯豐銀行為什麽選擇貸款給這個華人呢?我想一定有原因,匯豐銀行不是慈善家,他們是一家銀行,眼裏隻有利益。”


    眾人看向老馬登,意思是你和林誌超打過交道,應該清楚一點。


    老馬登說道:“據說是匯豐銀行的桑達士欣賞環球航運在日本握有大量的長約合同,還拿到日本銀行的信用狀,所以匯豐銀行覺得風險性較低。”


    眾人紛紛盤算起來,但很快大家紛紛皺眉。


    長租給日本人,豈不是放棄30%的利潤,這無疑是傻瓜行為。


    不劃算!


    而且,現在環球航運已經在日本建立了信譽,他們就是再模仿,也顯然不會成功。


    約翰·凱瑟克將話題扯會正題:“說到底,我們要限製環球航運的成長,否則會對我們的船隊形成影響。僅僅是這個月時間,環球航運就開辟了三條遠洋航線,行駛在世界各地,而且每一艘都是萬噸大船,對我們有影響。”


    其他幾個洋行大班紛紛點頭,絕對不能讓華人在航運上,徹底站在大家頭上。


    “環球航運發展太快了,僅僅三年時間,就超過了我們三十年建立的船隊。照這個樣子下去,環球航運的船隊隻會越來越龐大,屆時,我們的船隊就難了。”


    “有道理!應該對環球航運予以限製,要告訴他們,香港還是我們英國人的。”


    一時間,大家義憤填膺,卻又有些無奈。


    因為大家一時間,竟然想不到好辦法。


    向港府施壓,但大家聽說林誌超和港督關係匪淺,兩人的夫人甚至還是同事;打黑槍,顯然更不可能,香港的亡命徒都是華人。


    還是凱瑟克說道:“我們可以通過在倫敦和港府同時活動,以輿論向匯豐銀行施壓,就說他們‘叛變’,支持華人船東,也不支持英國人的船隊。一旦切斷環球航運的資金來源,那麽他憑什麽發展呢?”


    話音剛落,眾人都驚喜起來,顯然這是一個好看法。匯豐銀行畢竟是英國人的銀行,倘若受到倫敦和港府的雙重壓力,勢必會停止貸款給環球航運。


    而做航運的都知道,資金才是發展的硬道理。


    見眾人通過,凱瑟克隨即說道:“鑒於環球航運的船隊增加太大,我們九龍倉也打算調整貨倉租金價格,當然我們會一視同仁,價格統一上漲。”


    老馬登臉都綠了,會德豐並沒有自己的碼頭和大型貨倉,甕聲的說道:“九龍倉的貨倉價格已經有些貴啦!”


    凱瑟克直接無視!


    施約克則補刀:“我們藍煙囪也打算稍微調整一下價格,當然我們肯定比九龍倉便宜,誰叫我們地段差一點呢!”


    凱瑟克想抽刀!


    香港的深水碼頭,就數九龍倉最大、倉庫也最多,所以香港70%的大貨輪都得停靠九龍倉。而且九龍倉管理的碼頭並不止尖沙咀,還有很多其它地方的碼頭。


    這場聚會在既團結,又離心的氣氛中完成。


    林誌超來到九龍倉的碼頭,親自歡送了旗下的一艘新加入的船隻離港,去完成航運任務;一時間,心中激動、豪邁等情緒湧出。


    此次六艘萬噸貨輪加入,依舊有三艘貨輪簽下三年長約,就是價格跌了不少;擱1951年初時,三艘萬噸貨輪的租金可達280~300萬美金一年;但如今,日本航運公司隻肯200萬美金一年。


    價格不算高,也不算低,但確實算是行情不錯;若是到了下半年,怕是隻有150~180萬美金一年的長約年租金。


    但不管怎麽說,航運依舊是迴報率最高的,連地產都遠比不上。前提是,不要遇到寒冬季,否則就算不負債,可能養船都會虧損;若是負債,破產的幾率就大大增加,重要的船價還能跌出翔一樣。


    環球航運本月又加入三條遠洋航線,歐洲、美洲都有,一時間旗下也有相當比例的固定航線、單程短租的貨船,大概在30%不到。這些船,賺得還是比同等載重量的長租船多。


    待船離開港口後,林誌超驅車來到九龍公園對麵的彌敦道和金巴利道交叉口,這裏正是前世美麗華酒店,而目前隻是一家西班牙神父開設的小旅館,一共隻有幾十間房間。


    在1949年的時候,西班牙幾個神父創建了這個小旅館,主要接受被內地驅逐的神職人員。後來那些神職人員紛紛到各國教區任職,神父旅店便逐步向公眾開發,收益作為教會的經費。


    “老板”胡兆煦迎了上來,招唿道。


    林誌超走下汽車,一邊打著神父旅館,一邊說道:“胡經理,屬於神父旅店的占地麵積大概有多少?”


    胡兆煦想了想,說道:“不到十萬平方尺的樣子,具體很難目測,但可以估摸出來,和半島酒店的占地麵積差不多。隻是神父旅店沒有好好修建,所以看起來一般般。”


    林誌超心想,若是拿下這副地皮,五十年代末就可以建造林氏家族的第一家五星級酒店——香格裏拉酒店,六十年代初就可以開門迎客,成為屆時和半島酒店、文華酒店並列的酒店三巨頭。


    不過說實話,這副地皮的地理位置還是稍微差了一點,主要是不靠海,又不是香港中環。而香格裏拉酒店將是林氏家族的招牌酒店,似乎有些浪費。


    思考一番後,林誌超決定先不要考慮將來的事情,先得把地皮和物業拿下來再說。其它的事情,留著以後慢慢考慮。


    “我打算把神父旅店買下來,你覺得該用什麽辦法?”


    胡兆煦說道:“若是直接上門,神父肯定不會同意的,畢竟他們對錢財不甚看中,又不方便直接談買賣。依我看,還是得從華人教友身上下功夫。隻是,神父也有可能不會出售。”


    林誌超點點頭,神父旅店不是同於‘銅鑼灣教會舊址’,它還能產生源源不斷的財富,可以供教會的經費。


    “你好好的想辦法,看看這個西班牙的基督教是否允許經商,若是和教義相餑,伱就.明白了嘛?”


    胡兆煦點點頭,說道:“明白”


    簡單的一些小計謀,不算不道德,隻能說是在匡扶正義。


    香港的洋行聯合向倫敦投訴——匯豐銀行隻幫助華人船東,而拒絕英國船東的貸款,這個消息突然被媒體報道出來。


    一時間,在香港鬧得紛紛揚揚,而環球航運的龐大船隊再次浮現出來,被人們津津樂道。


    林誌超聽聞這種消息後,約了桑達士在深水灣高爾夫球場打探消息,他不能任由這種消息擴散,有時候輿論雖然是輿論,但引發的後果可能就不是‘輿論’。


    在打球之前,林誌超邀請桑達士乘車去深水灣79號工地參觀。


    看著熱火朝天的工地,桑達士感歎道:“沒有想到,你準備在深水灣開辟自己的宮殿,造價一定不菲吧?”


    別看兩人交往,是林誌超有求於桑達士,但桑達士畢竟隻是一個匯豐銀行高管,年薪最多也就幾千英鎊;當然,像這些英籍高管、高官都是很有消費力的,他們打得起高爾夫球,享受得起香港會所等福利。


    林誌超笑著說道:“也就一艘萬噸二手貨輪的預算!”


    桑達士‘哈哈’的笑道:“也倒是,你現在畢竟擁有44艘萬噸左右的貨輪,這份實力連會德豐、怡和、太古都心生羨慕。”


    這些洋行依舊隻有二十多萬噸的載重量,因為他們就算賺到了錢,也不一定擴充船隊,而是分散投資。如今發展沒有環球航運好,反而到使用起小手段了。


    林誌超沒有急著討論這個話題,而是說道:“你覺得這個位置怎麽樣?”


    香港的洋人也是信奉風水的,即使是歐美來的世界級建築大師,也須聽從中國堪輿師指點迷津,並請堪輿師評估圖則的優劣。洋人的公司開張,通常得先拜華夏的神,燃放鞭炮、舞獅唱戲等。


    而匯豐銀行在抗戰前的匯豐大廈落成開張,足足按照華夏的風俗熱鬧一整天。每逢孔夫子誕辰日,匯豐大廈張燈結彩,請粵劇名伶為民眾唱戲。而匯豐銀行的‘鎮行至寶’便是一對華夏風格的銅獅,由滬市的華人工匠鑄造。


    後世匯豐銀行第三代大廈推到重建,特請來華夏風水師擇良辰吉日、指定地點,銅獅方可移位——否則,擔心會帶走匯豐銀行的財氣。


    桑達士笑著說道:“我雖然不太懂風水,但覺得應該是個好位置,唯一的遺憾可能是這邊住著的非高官巨富。但現在你來居住,怕是會帶動深水灣的居住價值。”


    林誌超一愣,沒想到桑達士還挺會說話,不錯,以後等他退休了,自己給他打造一個黃金製作的匯豐第三代大廈,送給他當禮物。


    “哈哈。事實上,深水灣和淺水灣非常適合居住,我相信未來這邊會成為香港最豪華的住宅區之一。香港會越來越繁榮,而富裕的人會追求‘專屬’的住宅區,比如山頂,還有就是香港南麵的壽臣山、深水灣、淺水灣等。”


    桑達士點點頭,但並沒有羨慕,匯豐銀行的高管住處就就住在山頂,有多幢花園別墅供高管居住。


    隨後,兩人才迴到深水灣高爾夫球俱樂部,打起高爾夫球。


    隨著林誌超的技藝精湛,桑達士也是暗暗吃驚林誌超的學習能力,據他所知,林誌超的工作比他還繁忙,但卻把高爾夫的水平練得很好。


    桑達士率先憋不住事情,說道:“你約我打高爾夫球,怕是打聽外麵關於諸多洋行向倫敦政府告狀的事情吧?”


    林誌超坦然說道:“確實,我想在你這裏打聽一下,匯豐銀行高層是如何處理這種事情?”


    桑達士笑著說道:“我隻能說,匯豐銀行是一家銀行,既然是銀行,不是慈善機構,也不是政府部門,那麽自然考慮的效益。縱然匯豐銀行高層有些苦惱這件事帶來的影響,但基本不會改變太多的策略。當然,我們匯豐銀行對於航運貸款的事情,依舊是保守的。”


    林誌超點點頭,雖然這個答案有些模糊,他還是推測出,匯豐銀行可能受到了一點點影響。


    他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所以說道:“我想在英國的造船廠打造一艘萬噸貨輪,想請匯豐銀行做貸款八成。你覺得怎麽樣?”


    桑達士眼神一亮,很快明白林誌超的想法。


    本來環球航運在英國工商界就擁有一定的信譽,因為旗下很多貨輪都是在英國購買的;而如今環球航運若是在英國打造一艘萬噸貨輪,就會贏得英國政k的感激,部長或者副部長級別的高官都會參加下水儀式,因為重工業是一個國家的很重要的經濟部分。


    與此同時,匯豐銀行又為這艘船做貸款,這位年輕人用一個巧妙的方法,應對了那些洋行的排擠。


    厲害!


    “我覺得這不是問題!畢竟環球航運的總資產二千多萬美金,又手握很多長期合同,實力已經讓銀行放心。就是你不考慮考慮,一艘新的貨輪往往是三艘老齡二手船的成本。而且,據我所知,航運行情已經不是那麽旺盛了。”


    林誌超笑著說道:“環球航運今年可以輕鬆突破50萬噸的載重量,亦不會有負債過多的情況,所以我也是在考慮打造新船的事宜,以及進入油輪領域。總之,環球航運不會過高的負債。”


    桑達士當然知道環球航運的財務很健康,所以也不再言語。


    事情就這樣決定——環球航運去英國打造一艘萬噸貨輪,價格英國在180萬美金~200萬美金的樣子;環球航運隻需出2成的資金,剩下的由匯豐銀行進行貸款。


    打造新船的資金,一般是預付定金,然後打造好之後才付清船的尾款。而一般打造一艘船,差不多需要一年半的時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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