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紀少。”


    下午有個會,紀言郗趕在中午去了一趟醫院。


    紀明川醒來後哭過一場就不再理人,即使是葉塵也不理。


    紀言郗做不到像賀肖那麽無所謂地對待葉塵,但也不可能拿葉塵出氣。


    “你迴去吧。”紀言郗對葉塵說。


    葉塵眼裏寫滿了抗拒,他把目光從紀明川身上一到紀言郗身上,視線對上紀言郗時,驚覺溫潤二字突然就和紀言郗反向而馳了。


    僅一夜之間,那個隨和地與他們說說笑笑的紀言郗,似乎隨著那場事故,永久地留在了那個讓人濃稠窒息的黑夜。


    葉塵最後還是離開了醫院,自責與無措同樣充滿了這個半大小子的內心,而那兩隻捏緊的拳頭,是他內心恐懼的泄露。


    第115章 偏離冷靜


    紀言郗去問了紀媽媽的情況,並沒有得到任何樂觀的消息,強行冷靜下去的心踏入醫院的時候又開始毫無節奏地狂跳。


    紀爸爸去世這件事,他的處理方式是,把腦子封鎖,不去麵對不去想 ,就好像隻要不去想,那他爸就還好好地活著。


    賀肖把椅子搬到病床前,把紀言郗按在椅子裏,起身拿過小劉帶進來的飯盒。


    紀言郗看著紀明川,此刻腦子的鎖直接又被打開,他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在想,隨便吧,一起難受一起哭。


    但是老媽還躺在icu裏生死未卜,他也不是紀明川這個年紀的人了,很多事情還需要他去處理。


    “明川。”


    紀明川紅腫著眼睛,抱著腿縮在床上,不言不語,絲毫沒有反應。


    紀言郗去拉他,但被他躲開了,他不看人,但是紅腫的眼睛卻依舊流著淚。


    紀言郗收迴手,閉了閉眼,咬了一下後牙槽。


    “先吃飯,再哭眼睛就瞎了。”紀言郗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下的紀明川,以前撒嬌威脅軟磨硬泡是他表達情緒的慣用方式,但從來沒有把自己封閉起來的情況。


    煩亂和一直死命壓著的難受拚命地往外鑽,紀言郗倏地站起身,椅子被彈開很遠而後倒地。


    紀言郗上前強行把紀明川的手掰開,把他一直埋在膝蓋裏的頭抬起來,“看著哥,在身體極限之前,滴眼藥水和吃飯,哥知道你難受,哥也難受,但爸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


    紀言郗每說一句,紀明川的眼淚就多一些,最後,他抱著紀言郗,又一次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哥”


    紀言郗手一下下摸著他的腦袋,在紀明川停下時,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而後把飯盒遞給紀明川。


    賀肖一直沒有插話,把飯盒打開後就一直站在邊上,垂著眸抿唇。


    食不知味地硬塞完盒飯,紀言郗得迴公司,臨走時紀明川情緒穩定了不少,紀言郗帶著賀肖出門,小劉見狀準備跟上,但被紀言郗抬手阻止了。


    “你下樓去車上等我。”


    小劉一直微低著頭,沒敢去看他們倆,聞言點頭轉身離開。


    人走後,紀言郗拉著賀肖往衛生間走,賀肖感受著手腕處的手勁,心裏始終提著。


    這一層病房都配套了浴室衛生間,所以公用衛生間平時基本沒有人。


    進了衛生間,紀言郗就近隨手推開一扇門,把身後的人拉進去後反手落鎖,而後拉著人就吻了上去。


    他吻得很急,很用力,似在宣泄心裏滔天的痛苦與不安,也似在尋求最後的那根稻草。


    賀肖始終睜著眼,看著紀言郗顫抖的眼皮,一股無奈與無能為力將他深深地籠罩,他隻能迴以同樣激烈的擁吻去安撫懷中的人。


    這場救贖與安慰式的親吻並沒能持續多久,銀絲在小劉的來電中被扯斷,兩人各自迴神,在並不算寬敞空間裏沉默著收拾自己。


    “哥。”


    “嗯。”


    “別怕。”


    紀言郗手上扯衣服的動作停頓了片刻,他抬眼看賀肖,看到的是同樣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


    紀言郗抬手糊了把他的腦袋,沉默著沒說什麽,直到出了衛生間,他臨走前才說:“讓他們在明川病房裏加張床,你去睡一下,等我晚上迴來。”


    賀肖很想說一句我想陪你去,但想想不斷發酵的輿論,他最後隻是點了點頭,和紀言郗道了別。


    ……


    下午的會議,開了整整4個小時,會議散去已經是下班的時間,紀言郗揉了揉太陽穴,起身去辦公室。


    他打電話問了醫院,得知賀肖下午並沒有睡覺的時候無奈地皺起眉,他看了眼桌麵上堆積出來的文件,最後給賀肖發了消息讓他先和紀明川吃晚飯,今晚他會晚點到醫院。


    他發完消息後,刷了會新聞。


    頭條已經被撤了,現在關注點都在相當於空降集合的他自己身上,而他身上最惹人注目的是性取向。


    他不介意別人知道他性取向,但他此刻還是免不了擔憂肖姨應該最遲會在今晚踏上迴程的路。


    晚飯,紀言郗沒什麽胃口,胡亂扒拉了幾口就撲在了文件堆裏。


    晚上九點,桌上的文件堆終於從這一堆變成了那一堆,紀言郗撐著額頭閉了許久的眼睛才緩解了幹澀。


    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了小劉的聲音。


    紀言郗用力眨了幾下眼睛,“進。”


    “紀少,我們今晚得去一趟k市,和彼盛的合作項目他們在推脫,最好是明早就能趕到解決了,這個項目不能等。”小劉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紀言郗在腦子裏猜想彼盛推脫這個項目能有什麽利益可圖?


    小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彼盛更多的是想見一下您。”


    想見一下他?


    紀言郗抿了抿有點上火幹燥的唇,大體知道了彼盛的意思。


    那邊應該是知道了他爸去世和中午放出去的由他接手集合的消息,對他不放心,無法確定後續值不值得再繼續合作罷了。


    其實能理解,任誰都不放心。


    紀言郗關了桌麵的燈,拿過手機看了一眼,賀肖給他迴了消息,在他發過去幾分鍾後。


    “先去一趟醫院。”


    小劉剛剛急著說事,都沒注意他那看起來有點喪屍感的臉,現在紀言郗站起來,他看了個透徹。


    “紀少,去k市自駕是5個小時,您先在醫院休息到半夜三點咱們再出發吧。”


    雖然紀言郗的能力確實讓他驚訝乃至震驚地程度,但能力和身體承受能力不能掛鉤……他懷疑紀言郗再這麽緊繃地轉下去,不出一周那根軸就會繃斷。


    紀言郗手指在桌沿按了按,沒有做聲。


    他很困,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不是能睡得著的狀態,他其實想如果再來一堆需要急著處理的文件還更好。


    隻要工作夠多,他就可以把注意裏全部投進去,用一個個項目把腦神經堵住,讓他可以不去想躺在醫院裏再也不會醒來的父親以及生死未卜的母親。


    他想,最好是永遠這麽忙碌下去。


    但理智告訴他不行,他媽媽一會醒來,醫院裏還有紀明川,還有和賀肖。


    除此之外,還有不日應該就會抵達的肖姨。


    “紀少?”


    紀言郗動了一下,抬頭看向小劉說:“好。”


    ……


    到醫院的時候,紀明川已經睡著,紀言郗詢問了紀媽媽的情況後另要了一間休息室。


    他本來打算在紀明川那間病房將就一下,但想起自己3點就要起來了,最後看紀明川似乎睡得挺沉於是作罷。


    “明川……半夜可能會醒。”賀肖坐在床邊說。


    紀言郗:“小劉今晚睡那,還有半夜我就走了。”


    賀肖凝眉,“你去哪?”


    “k市那邊出了點問題,我得去處理一下。”紀言郗拿了雙拖鞋,“你得在這等著,還有……肖姨可能快迴來了。”


    他說完,房間裏安靜了下來,最後那句話,是一個無人敲過的鍾,無人知曉它會敲出什麽音色。


    “小劉等會帶衣服過來的時候你出去拿一下,我先洗個澡。”


    “嗯,好。”


    ……


    身體很困很累,但兩人都沒能入睡,閉著眼睛養神,直到門口被敲響。


    兩人同時抬起頭,紀言郗摸過手機,發現現在不到兩點。


    接著一瞬間,兩人都如有靈犀想到了什麽,快速翻身下床套上衣服就去開門。


    但門外站著的並不是醫生,而是小劉。


    “紀少,紀小少爺不見了,現在正在調監控,抱歉。”


    紀言郗剛剛準備落迴去的心瞬間又提了起來,“什麽叫不見了?!”


    小劉:“我剛剛起來上廁所,發現他床上沒有人……”


    小劉說完幾個值班的醫生護士也趕到,都抵著頭不敢吱聲。人是在醫院裏丟的,而且還是被


    賀肖拉住就要往外衝的紀言郗,“哥,冷靜一點。”


    紀言郗很想吼一句他要怎麽冷靜?讓他怎麽冷靜?


    短短兩天內,父親去世,母親重傷未醒,一切都在亂套,現在弟弟半夜還突然消失了,他到底還要怎麽冷靜?


    但賀肖拉著他,他壓根掙不開。


    “我怎麽告訴你們的?看住我弟弟,看好他,你們是耳聾了嗎?你們是做什麽吃的?”紀言郗情緒逐漸失控,“給我找!找不到康安也不用再開了!”


    門口杵著的人都大氣不敢出,飛速散去,查監控的查監控,地毯式搜找的搜找。


    半個小時後,在靠近太平間禁止通行處的電梯口找到了紀明川。


    他坐在地上仰頭靠在牆邊,雙手抱著膝蓋,眼睛閉著,臉上還掛著幹掉的淚痕。


    紀言郗暴跳如雷的心髒突然安靜了下來,變成了揪著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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