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嗯。”紀言郗走後,賀肖沒再繼續躺著,他站在窗邊,微微垂著頭,拇指摩擦著食指,眼眸沒有焦距,就那麽虛落在窗台沿。……第二天中午,醫院裏傳來了這幾天唯一的一條好消息,紀媽媽度過危險期了,雖然並沒有清醒,但是可以確認沒有生命危險了。賀肖得知消息時給紀言郗打電話,但紀言郗正在開會手機靜音了,他把消息發過去後,轉身迴病房,看到紀明川還未睡醒,於是叫了十六道口的早餐,最後早餐到了紀明川依舊沒有醒。也許是紀爸爸去世刺激到了他的某條神經,他放下餐盒,走近,伸手探了一下紀明川的鼻息。在手指感受到溫潤的鼻息時,他感覺肩頭驀地送了一下。賀肖看了手機,並沒有紀言郗的迴信。他此刻沒有吃東西的胃口,從前天夜裏那一通電話掛斷起,他的神經也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在紀媽媽脫離生命危險的消息傳來時,突然放鬆了一些,於是放任困意侵襲,賀肖最後在紀明川邊上的那張床上躺了下去。另一邊,從彼盛出來的紀言郗,看到康安和賀肖發來的消息後,站在車門扶著門把手,眼睫猛烈地閃了起來。“紀少?”小劉不明情況,有些擔憂地喊了聲。紀言郗:“沒事,先迴酒店。”“好。”和彼盛的溝通並不順利,對方有意在貶低集合,話裏話外,都有沒有他爸的集合沒多久就會玩完的意思。甚至直接問他會不會將集合脫手於對家。紀言郗忍著一煙灰缸砸他頭上的衝動,麵上不顯地和他們進行了第一輪交談。即使他現在十分想要迴b市,但是彼盛的問題不能拖延,一拖便是k市的整個市場。他上車後給賀肖迴電話,但賀肖沒接,他又給紀明川打,紀明川告訴他賀肖在睡覺。離酒店還有一段距離,紀言郗掛斷電話後,閉目養神,但沒多久,進來了一個微信語音,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楊宇打來的。“言郗哥!”“嗯,怎麽了嗎?”“賀肖在你身邊嗎?我打他電話他不接,他出國交流的申請還沒有提交,導師想和他溝通一下,但是現在找不到他人。”紀言郗突然想起之前賀肖和他提過一嘴,他導師想讓他出國交流一年的事。那頭楊宇還在說:“言郗哥?在聽嗎?”“嗯,賀肖現在不在,我晚點轉告他。”“好嘞,不過,那個什麽……”紀言郗聽他欲言又止,於是問:“什麽?”楊宇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才又傳來聲音:“這次交流的機會挺好的,相當於一個集訓,國外很多大佬都會參加,可遇不可求的一次機會,國內的名額應該就那麽幾個,呃……就那麽什麽,還是不要放棄的好。”紀言郗聽完愣了挺久,賀肖和他說的時候他以為隻是單純的國際交換生而已。掛斷電話後,紀言郗看著窗外,手指輕敲著扶手。……賀肖沒能等到紀言郗迴來,在紀言郗在k市和彼盛糾纏的第三天,紀言郗接到了許木城的電話。電話裏紀言郗被告知,賀媽媽兩天前在倫敦出了意外,從十米的高處墜落,因為沒有生命危險,在情況明了前沒有告知賀肖,以免擔心。而今早賀媽媽醒過來一會兒,一直念著要見賀肖,所以許木城給賀肖打了電話,但賀肖思索過後決定晚點去找他們,至於晚點是多久,許木城再問時,賀肖已經掛了電話,之後他再打便沒有人接了。紀言郗突然覺得自己如果是塊木頭就好了,他被彼盛搞的煩躁不堪,今天好不容易搞定了彼盛,卻又被告知又一個親人出了意外。他咬了咬牙,步履僵硬地朝車子走去,然後上車,給賀肖打電話。這通電話結束,賀肖趕在下午四點踏上前往倫敦的國際航班,紀言郗緊趕慢趕,最後也沒能趕上送機,他迴到b市,已經四點半了。在航班起飛前,紀言郗在微信為自己剛剛說的重話道歉,賀肖沒迴他,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已經關機。賀肖在想什麽他不是不知道,但那是他親媽,不可能不去。紀明川這幾天在心理醫生的調節下,對紀爸爸離世的衝擊裏稍微脫離出來了一點,雖然情緒一直很低迷,但至少能控製住情緒和他說起這件事了。紀言郗到b市的時候,先迴了一趟家。推開門的時候,明明什麽都沒有改變的院落,卻處處都充滿了蕭瑟感。他就那麽站在門口,任由那份裹著酸楚的熟悉陳設,一遍遍衝刷過他的眼睛,直至眼尾泛紅。這一切是不是都有預兆?今年異常的天氣,遲開的木棉與那盆僅開了兩朵的梔子花,也許都在預示著什麽,隻是誰也沒預料到。他叫小劉離開後,上樓洗了個澡,然後自己開車前往醫院。紀媽媽的形況並不樂觀,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會進入植物人的狀態。但經曆了這麽多事情後,這對紀言郗來說,依舊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隻要有希望,即使概率再小,至少還可以期待。醫生糾結了很久之後,對紀言郗說:“紀少,還是盡早讓紀總安息吧。”紀言郗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老媽醒來,得知老爸已經不在,隻留下一個冷冰冰的墓碑時的反應。……飛倫敦,單程要13個小時左右,當夜,紀言郗在紀明川房間等他睡著後才迴自己房間,然後一直等到半夜零點,在零點20分的時候,賀肖依舊沒有迴他消息。他給賀肖打了電話,第一遍沒人接聽,第二遍直到快要自動掛斷,那頭才接起。即使接起後紀言郗也沒聽到賀肖的聲音,隻有汽車鳴笛聲、行人的吵雜說話聲,以及說不出是輕緩還是沉重的唿吸聲。這是真氣著了。“對不起,哥道歉,哥不該說那麽重的話,理理哥。”安靜持續了片刻,賀肖那邊吵雜的聲音小了下去,應該是遠離了出機場的人群。“那邊天氣怎麽樣?累不累?”紀言郗靠在床頭揉這自己的太陽穴問。沒得到迴答,他打算再找找話,但聽筒裏傳來了一聲咋一聽顯得頗為冷淡但仔細一分析卻全是委屈的:“嗯。”紀言郗把按在腦袋上的手拿開,放在被子上,捏著一角被子無意識地搓著,“別生氣了,哥的錯。”賀肖:“嗯,你的。”“……”紀言郗被噎得啞口無言……賀肖:“我先上車去找我媽,你先睡,如果我迴不去了,記得來找我,不然我會恨你。”紀言郗捏緊了那一小塊被子,心很亂,但又不得不鎮定,“不會的,別多想,肖姨不是那樣的人。”“嗯,你睡吧,晚安。”“好,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b市這幾天鬧得沸沸揚揚,賀媽媽和許木城肯定已經直到他和紀言郗的事情了,基於紀爸爸的前車之鑒,賀肖在許木城說完後思索一番最後拒絕了去倫敦,第一是他媽媽現在並無危險,修養過後便能好起來,第二是,他哥現在需要他;第三,以許木城在倫敦的能力,把他鎖在倫敦輕而易舉。紀言郗其實心裏沒底,其實私心並不想讓他去,但又不能不去。如果肖姨讓許木城把賀肖藏起來,他能找得著人嗎?關於這個問題,他沒底。所以隻能祈禱,祈禱鍾聲不至於太刺耳。他依舊沒能睡著,從他爸出事到現在,每每一躺下,腦子裏就會自動浮現那天傍晚,他把拉開車門轉身迴來拍他頭的場景。他無數次想,如果這時候拉住了他爸,這一切應該就不會發生了。但是……沒有如果。他這幾天借著工作的繁忙淹沒自己,始終不去麵對一個事實他爸是被他氣出門的,他是……害死他爸的間接兇手。每每思緒轉動到這裏,紀言郗就開始頭疼,從顱內發散,一路向下貫穿心髒,再輻射至全身,最後痛到麻木。許久後,他爬起來摸出床頭櫃,從裏麵拿出來一瓶剛帶迴來的助眠藥,因為第二天要上班,安眠藥的後遺症太難受,他沒去碰那玩意。他吞了幾顆後躺下,但是那點因為身體的極度疲倦而生出的困意已經蕩然無存。他躺進賀肖睡的那邊,學著賀肖的模樣,把臉埋進他的枕頭裏,在殘留的那點氣味裏放鬆了一下,而後像一個耗盡電量又短暫充了幾分鍾電的機器,下了床,出門,擰開紀明川的房間。看到紀明川在熟睡,紀言郗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然後轉身下樓。夜很貧瘠。這是一個很怪誕的形容,沒有任何邏輯可言,但在紀言郗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時,忽然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燈沒有開,夜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灰蒙而空洞。紀言郗仰頭,失焦的視線穿過頭頂的木棉,與這個空蒙的黑夜融為了一體。他是不是真做錯了?所以才要這樣懲罰他?但他隻是喜歡上了一個人而已阿。第117章 異國與慌亂賀媽媽身體的狀況比許木城描述的要好很多,基本處於無礙的狀態,更多的是情緒。賀肖到的時候,她剛醒來不久。“媽。”賀媽媽轉過頭,看著他身上的撲撲鳳塵,蒼白的臉像往日一樣微微笑了一下,聲音無力地說:“來了。”“嗯,感覺怎麽樣?”賀肖走近,看著她頭上的紗布問。賀媽媽:“醫生說沒事了,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路上累不累?”賀肖凝眸看著床頭上的沙漏,心跳漏了半拍,他轉頭去看許木城,後者並沒有什麽異樣。賀肖壓下心裏的不安,坐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不累。”“黑眼圈這麽重,怎麽可能不累。先和你許叔迴去休息,晚點再來看媽。”“媽,不用,我在這陪你。”“你眼睛裏的血絲都快要溢出來了!”賀媽媽突然就吼了出來,就像是情緒全方位崩盤,明明是關心的一句話,吼出來的時候卻裹著濃厚的崩潰、憤怒、無奈與絕望。賀肖並不擅長處理這種情況,在他的印象裏,賀媽媽從來沒有過這麽掀撕底裏。他們更多的是,互不幹涉,相互關心,但不會因為對方的事情而憤怒。但這件事情顯然不包括他和他哥在一起。“媽……”“還當我是你媽就跟你許叔迴去休息!”心照不宣成了此刻的唯一默契。許木城出來打圓場,“賀肖,先跟許叔去放東西吧,離這不遠,或者我可以給你在這裏找個休息室。”賀肖低垂著眼眸,從椅子上站起,看了一眼把頭扭開的賀媽媽,對許木城說:“休息室吧,謝謝許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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