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珺踩著高跟鞋和林聖哲穿梭在酒會,跳過舞之後,她整個人更顯疲憊,林聖哲把她安置在酒會的一角,叮囑她不要亂跑,他稍後會迴來。


    夏若珺乖乖點頭,然後看著他走進人群。


    依舊留給她一個背影,而夏若珺每次看到林聖哲的背影,心都會顫顫的,她討厭這種感覺。


    四年前,她和彭淳去參加濱城的一個酒會,同樣遇到了他,他帶著她穿過人海匆匆離去,可是卻在無人的停車場內隻給她一個孤寂的身影,自己無論怎麽趕都追不上他的腳步。


    她生氣地大喊:“你每次生氣都給我一個背影,哥,看著你的背影我害怕。害怕有一天隻能看到你的背影。”


    當時他掐滅煙,單手摟住自己的肩,澀澀的開口:“珺珺,你若願意與我並肩,我怎麽會留給你一個背影?”


    夏若珺還記得當時的感覺,自己明明被這句話震撼到,卻做出沒有聽懂的模樣,笑嘻嘻的插科打諢。


    現在想來,林聖哲當時肯定是很生氣的。


    迴想起舊事,夏若珺心情變得低落,她是準備在以後的每一天都要和林聖哲並肩而行,怎麽這次又退縮了呢?


    她揉了揉腳踝,站起身來,她本察覺到身邊走過來一個人,卻並沒有注意,隻是一個勁兒地想去追趕林聖哲。


    她身邊的人用百年不變的公式化語氣開口:“你的腳明顯已經負荷不了,建議你多休息一下。”


    夏若珺驚訝地看著許岩,眨了下眼,微笑地打了一個招唿:“許醫生。”


    許岩點了點頭,率先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目光追隨著林聖哲,夏若珺察覺到他這幅模樣,心底微沉。


    許岩一直沒有女朋友,如今已經三十五歲的他,仍舊是一枚單身青年,夏若珺心裏沒了底,他不會是對哥哥……


    許岩不知道夏若珺的想法,隻是微微歎了聲氣,把目光收迴來,扭頭看向夏若珺,夏若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腦中的想法脫口而出:“許醫生,你為什麽到現在也不找女朋友?”


    許岩麵露詫異,而後緩緩恢複了冰塊臉:“從生理學上來講……”


    “好了,沒有關係。”夏若珺打斷他的話,她早就見識過他談論學術時讓人昏昏欲睡的本事,聽他一開口就心肝脾肺亂顫,不敢再聽下去。


    許岩也不生氣,麵露輕鬆之色,似乎還有些沾沾自喜。


    兩個人沉默著,相坐無言,夏若珺隻能沒話找話地問:“你什麽時候來到d市的?”


    “一個星期前,陪池驍過來。”


    夏若珺不知道池驍也來到了d市,沒多說,隻是點點頭。


    許岩見林聖哲似乎被人拖住,短時間內脫不開身,他狀似無意地朝這邊看了看,見許岩陪在夏若珺的身邊,對著他舉了舉杯,需要點頭,意會了林聖哲的意思。


    可是林聖哲絕對想不到,許岩就是特地找夏若珺道明真相的,等到林聖哲再知道的時候,已經為時晚矣。


    夏若珺的目光如追光燈一般追著林聖哲,身邊的許岩忽又開口:“你知不知道,林聖哲這幾年是怎麽過來的?”


    這樣的對話太煞風景,林聖哲和夏若珺分開的這四年裏,林聖哲固然過的不順心,可是她夏若珺又有多稱心如意,還不是半斤八兩?


    她聽到這樣的話時,心底是排斥的,她不再看許岩,裝作沒聽見的模樣。


    林聖哲當初不想要她肚子裏的孩子,這些話都是她親耳聽見的,如今她的大腦自動屏蔽了這件事,願意盡棄前嫌和林聖哲好好生活,畢竟盛禹也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可是許岩卻再一次提起這件事,夏若珺想要把耳朵堵上。


    許醫生察覺到夏若珺渾身散發著排斥的氣息,他不急不緩地說:“我在和你說一些你不知道的事。”


    “那又有多少事,是你們知道的?”


    許岩意識到夏若珺對自己的誤會越來越深,無奈地垂下眼:“不管你想不想聽,我都要告訴你,我說我的,聽不聽是你的事。”


    夏若珺吃驚地看著許岩,微微張開嘴,麵露詫異,她和許岩接觸的不多,但印象中一直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人,哪想到會有如此無賴的一麵,她把頭扭過去,打算讓他對牛彈琴。


    許岩並不在乎,自顧自地說道:“當初馮熙婷把你推進海裏,你因為在海水泡的時間過長,而且身體虛弱,在第一時間並未得到及時有效的治療,導致你子宮有輕微的凍傷,很難受孕。”


    夏若珺渾身一顫,把頭扭過來,無聲地看著他。


    許岩和她對視,那目光深沉如海,讓夏若珺再一次想起當初自己掉落的那片大海。


    “你本身體寒,手腳冰涼是體虛的症狀,林聖哲把你帶到葛老那裏,就是為了用中藥調理你的身體。”他扭過頭,看向林聖哲的一舉一動,頓了一下接著道,“知道你懷孕的那一刻,林聖哲非常糾結,當時葛老在你不知情的狀態下替你把脈,確診你懷孕之後,也是非常擔心。你這樣的體質,孩子能否成功保住可以暫且不提,如若真的保住,生孩子對你來說有相當大的危險。”


    夏若珺本就冰涼的手更加冷,這裏冷氣十足,她縱使穿著保守,卻還是覺得渾身發寒,她專注地看著許岩,靜靜聽著他的話。


    許岩卻沒有再開口,迴視著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問題。


    夏若珺雙手絞在一起,把許岩剛剛說的話又想了一遍,然後才喃喃自語:“我親耳聽到哥哥說,打掉我肚子裏的孩子。”


    她有些魔怔,扭過頭呆呆地看著地麵,小聲說:“是真的嗎?”


    許岩蹙眉:“我沒有必要騙你,他那個人,向來隻疼愛你,孩子和你之間,當然會選你。”


    “……”夏若珺聞言渾身一震。


    許岩乘勝追擊:“沒錯,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讓你輕易涉險。在那種情況下,葛老和我都覺得是你比較危險,他沒有一絲猶豫,卻導致你離開了他這麽多年。”


    夏若珺的腦子裏嗡嗡地響,許岩卻還在說,冰冷的語氣像是醫療器械發出的聲音,讓人有些心冷,還有些討厭:“也許當時打掉孩子,你不能再受孕,他都是不在乎的。從始至終,他都隻在乎你一個。”


    林聖哲似乎脫身,他微笑著看向夏若珺,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神情不對,看了看許岩,後者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看著他,然後低下頭快速地說:“他寧願讓你誤會是他的錯,也不願意讓你知道是因為你自己身體的原因。況且,我們本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他看著越走越近的林聖哲,站起身來,放下最後一句話,“你誤會了他這麽多年。”


    然後轉身疾步離開,有一種逃跑的感覺。


    林聖哲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眉頭蹙得很深。


    他知道許岩在d市,前兩天,和池驍一起,三個人還在酒吧小聚,他倒是不知道許岩竟然會參加這個酒會。


    這場酒會是商界舉辦,關他一個醫生什麽事,他縱然奇怪,可還是去看看夏若珺比較重要。


    他走進一看,心底密密麻麻地疼著。


    夏若珺雙眼無神,怔怔地看著光滑的地麵,地麵光可鑒人,能看到夏若珺自己的模樣。


    她今天花了精致的妝,卻因為許岩的那番話,整個人的臉都白了。


    若那是真的,夏若珺真恨自己當時為什麽不好好問問林聖哲,她當時真的想過去質問他,可她又怕自己拗不過他,硬生生地見證骨肉分離。


    林聖哲坐在她身邊,拿了一杯溫水遞給她,夏若珺下意識捧住,神情仍舊懨懨的。


    林聖哲斂眉把她攬在懷裏,雙手覆上她微微冰涼的雙手:“許岩那家夥跟你胡說了什麽?”


    夏若珺看著他指節分明的手指,喃喃道:“是胡說嗎?”


    林聖哲瞠目。


    夏若珺喝了一口水,溫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流下,胸腔的冰冷似乎被這一點暖流覆蓋,她扭過頭打量著林聖哲的眉眼,然後凝視著他的雙眼,問道:“為什麽你從來不問我為什麽會離開你?”


    “……”他竟然選擇沉默。


    夏若珺想了想,緩緩開口:“哥,我曾經聽過一個故事。”


    “……”


    “《加菲貓》裏曾經有一個情節,加菲不小心走丟,被賣到一個寵物店,它本以為它的主人喬恩會思念他。可是在一個清晨,喬恩走進了這家寵物店,店主熱情地問他要不要買寵物,喬恩看到了加菲,再次把它買了迴去。加菲對於這件事有一句非常著名的獨白——”夏若珺歪了歪頭,嘴角噙著讓林聖哲心疼的笑容,“它說,我永遠不會問喬恩,那天為什麽會走進那家寵物店。”


    林聖哲仍舊沉默,專心地聽她講故事,在她說完最後一句話時,才終於領悟她的意思。


    他向來堅硬的心因為她的這番言論而變得柔軟,他意識到這是夏若珺最懂他的時候。


    他隻有她一個人,而她,卻不僅僅擁有過他。


    夏若珺把杯中的水喝光,傾身放在麵前的桌台上,摸了摸眼角,低頭笑著說:“我想起你曾經說過一次分手,我記得當時我的心都碎了,可現在,似乎又能體會到你的心情。”


    林聖哲高高挑起眉,心底緊張,卻仍舊等她把她想說的話說完,不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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