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芳婷看著夏若珺麵色如常,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陪著夏若珺沿著剛剛跑過來的道路慢慢走迴去,她站在外側,並沒有注意到夏若珺右胳膊正在唿唿地流著血,已經滲透了夏若珺的外套。


    不僅她不知道,就連當事人也沒有察覺。


    夏若珺沿著公路一步一步走著,大腦一片空白,雙眼無神。看似正常,實則弱不禁風。


    一路沉默,孟芳婷好幾次側頭偷偷去看夏若珺,都見她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單手托著下巴,看向窗外。


    高速路上,窗外的街景迅速後退,夏若珺眼都不眨,就這樣看了一路。


    到家的時候,她還知道要禮貌地問問孟芳婷:“芳婷姐,到樓上休息一下嗎?”


    孟芳婷怕傻傻的她和現在特別不聽話的書漪照顧不好自己,當然要去看著他們兩個人,可千萬別在林聖哲不在的這兩天出什麽亂子。


    夏若珺自然而然地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小小的林書漪一直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著她,看到她走進來,立刻跳下沙發,撲到她的懷裏。


    林書漪的傷已經徹底好了,追趕跑跳蹦都沒有問題,可夏若珺還是擔心他的傷情,趕忙護住他,故意板起臉來問:“不能劇烈運動,醫生是怎麽和你說的。”


    林書漪扭著身子一點點蹭進夏若珺的懷裏,嘟著嘴,故作委屈的說:“我已經痊愈很久了,珺珺姐你太大驚小怪了。”


    夏若珺還是不放心他,一邊招唿孟芳婷進來坐,一邊把林書漪帶到沙發上做好,家裏還有一些零食,她拿出來放到林書漪的麵前。


    孟芳婷看著他們兩個人,覺得自己似乎是想多了。


    她坐了一會兒,覺得夏若珺應該是想好好照顧自己等待著林聖哲的迴歸,所以才這麽平靜,等到林聖哲問起來的時候,他得知的消息一定是:“若珺很好,你放心。”


    孟芳婷剛想說離開的話,便看到在一旁照顧林書漪的夏若珺眉眼間是隱忍的難過,她的心也跟著夏若珺難過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她伸手抓住了夏若珺的胳膊,小聲說:“難過就哭出來吧。”


    夏若珺抬眼不解地看向她:“我為什麽要難過?”


    孟芳婷被她問的啞口無言。


    夏若珺輕笑,滿眸都是不可思議:“芳婷姐,其實我是應該難過的,是吧?”


    孟芳婷搖了搖頭,收緊了握住她胳膊的手說:“剛下飛機,休息會兒吧。”


    林書漪正好打哈欠,夏若珺牽著他的手裏領進臥室,照顧他上床躺好。


    孟芳婷說要離開,夏若珺起身想要送她出門,在夏若珺站起來的那一刻,林書漪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小聲地說:“珺珺姐,我以後要和你們生活在一起。”


    夏若珺沒有多想,隻是拍了拍他的小手,微笑起身,送孟芳婷到電梯前。


    孟芳婷站在她身邊,忍不住開口:“照顧好自己和書漪。”


    夏若珺坦率地笑:“放心吧,芳婷姐,我肯定會把自己和書漪養的白白胖胖,哥哥迴來之後就會很開心的。”


    孟芳婷不動聲色地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電梯正好到,她走了進去。


    夏若珺看著電梯門一點一點關上,臉上也終於不再強顏歡笑,她轉頭看到上次吵架林聖哲奪門而出站過的位置,走過去,看向窗外。


    外麵風景蕭瑟,冬天一片破敗的景象,大概是因為冬天吧,所以才會發生令人心寒的事情,等到冬天結束,一切都會變好的。


    總有一天會變好。


    她轉身迴到家,走進臥室,林書漪的睫毛上微顫,夏若珺伸手拍著他,哄他入睡。


    哄了好久,林書漪卻睜開了眼,他拉著夏若珺的手說:“珺珺姐,你是不是很累?怎麽看起來很不舒服?”


    夏若珺微笑著伸手摸摸他的手,小手肉嘟嘟的很是柔軟,她笑意更深,搖了搖頭,說:“珺珺姐不累。”


    “為什麽你看起來很不開心?哥哥惹你生氣了嗎?”


    提到林聖哲的時候,夏若珺的手猛地收縮,不小心捏痛了林書漪的手,他忍住痛,隻是眼眶微微泛紅。


    夏若珺並未察覺到,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輕聲詢問:“書漪,你為什麽不問問哥哥去哪裏了呢?”


    “哥哥昨天跟我說他要去處理工作上的事情,讓我好好陪著你,等他迴家。”


    林書漪理所當然地說,然後抬起一雙清澈的眼睛問夏若珺:“珺珺姐,你怎麽好像不知道的樣子?”


    夏若珺點頭:“是啊,珺珺姐不知道哥哥給你打電話了。”


    林書漪扯了扯她的手,一板正經地開口:“哥哥說要我好好照顧你,你現在就要聽我的,快上床休息。”


    夏若珺像個小孩子一般笑著,點點頭,躺到林書漪旁邊,和他頭頂著頭,問:“你想念哥哥嗎?”


    林書漪側頭看了她一眼,捂住唇嗤嗤地笑:“珺珺姐羞羞。”


    夏若珺臉色有些紅,像是惱羞成怒地吼他:“睡覺!”


    林書漪仍舊在笑,雙手捂著嘴,笑得很壞。


    夏若珺寵溺地看著他,最終妥協,低喃了一聲“小壞蛋”,便閉上眼。


    身體異常疲憊,可是大腦卻是在飛速旋轉。


    哥哥什麽時候告訴的書漪,又是從什麽時候知道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什麽時候迴來……


    為什麽統統不告訴她呢?


    夏若珺的心裏很酸,眼眶有些濕,不過她始終閉著眼,一點兒也不想睜開。


    是因為什麽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為什麽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隻有她被蒙在鼓裏?


    難道她是局外人嗎?


    夏若珺的心裏有一些埋怨,埋怨林聖哲那個大壞蛋,什麽事情都瞞著自己,向來報喜不報憂。躺在床上好久,身體的疲憊漸漸讓她覺得體力不支,即將進入夢鄉的那一刻,她暗自在想——一定要夢到林聖哲,在夢裏大罵他一頓。


    可是她睡得十分香甜,並沒有夢到任何事情。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扭頭看了一眼熟睡的林書漪,便起床準備晚餐。


    她屈起胳膊肘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右胳膊上突然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她擔心吵醒書漪,自己摸黑兒走出臥室,打開客廳的燈,低頭一看,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穿了一件藍色襯衣,袖子上已經被燃成了褐色,摸起來硬硬的,血跡已經幹透。輕微一動,夏若珺疼得忍不住抽涼氣。


    她解開襯衫的袖口,慢慢把袖子往上翻,看到右小臂上被擦傷的很是嚴重,襯衫的一少部分布料和皮膚黏在了一起,微微一碰,便疼的整個胳膊抽筋。


    夏若珺走到沙發前,緩緩坐下,看著自己的傷口,發呆。


    這大概是跳下車的時候蹭傷的,沒想到傷口這麽嚴重,右小臂傷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似是流了很多血。


    可她當時並沒有感覺到疼痛,反倒是現在才緩過來,她自嘲的一笑,抿唇摸著自己的發梢,反射弧真是長啊。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夏若珺起身找來醫藥箱,自己先清洗了傷口,用酒精消毒之後,用紗布一圈一圈把傷口纏上,包紮到最後的時候她左手按住紗布的尾端,用傷著的右手去拿膠帶,牙咬住膠帶的前端撕扯出一塊,貼在紗布上,然後用剪子剪斷後,才唿出一口氣。


    整個過程聽起來很是簡單,可是胳膊上的疼痛隻有她自己知道。


    額頭上的冷汗冒出一層又一層,她咬著泛白的嘴唇,也咬不出一絲血色。


    她仰頭倚在沙發上,閉上眼,很是疲憊。


    如果哥哥在就好了,他溫暖的懷抱可以讓自己棲息,寬厚的肩膀可以讓自己依靠。


    眼淚悄無聲息的流下來,要不是因為林書漪在臥室熟睡,她都要忍不住放聲大哭。


    馮熙婷死了,宋溢也死了,哥哥被警察抓走了……這個世界是怎麽了?


    夏若珺歪在沙發上,頭埋進抱枕裏,無聲地哭泣。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的腰都扭酸了,她才直起身。


    擦幹眼淚走進廚房,她還要好好照顧書漪,好好照顧自己,安安靜靜等哥哥迴家。


    晚飯她做了兩菜一湯,就像哥哥在家時一樣,她解下圍裙才走進臥室,輕輕打開床頭燈,想要喊林書漪起床。


    書漪睡得很熟,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很有規律。


    夏若珺看著小小的他不禁心中一暖,如果自己也能有一個這樣的孩子就好了。


    她放輕動作,摸著林書漪柔軟的頭發,看著他和林聖哲有些相似的五官,心裏有開始泛起酸楚。


    林書漪睡得迷蒙,感覺似乎有人在一直看著自己,微微睜開眼,便是夏若珺那張美麗而溫柔的臉,他甜甜一笑,聲音軟糯糯地喊著:“珺珺姐。”


    夏若珺傾身擁抱他,然後想把他抱起來,手臂的傷又是一痛,行動頓了一下便繼續使力,林書漪順著她的力氣坐起來,興奮地握住她的胳膊,大喊:“珺珺姐,我剛剛夢到哥哥迴家了哦。”


    夏若珺的傷口被他大力握住,疼的她冷汗直流,連話都說不出來。


    林書漪看著忽然變得很是痛苦的夏若珺不禁心顫,小心翼翼地問:“珺珺姐,你怎麽了?”


    夏若珺臉色慘白得很是嚇人,虛弱地說:“珺珺姐摔倒,受傷了。”


    她撩起自己剛換的幹淨衣服,發現白色的紗布已經滲出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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