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四溢,從鼻腔吸進身體裏,會覺得渾身順暢。


    茶師親自為林聖哲倒茶,林聖哲道了謝,年老的茶師微笑頷首,渾身散發著睿智的光芒,然後退了下去。


    林聖哲輕輕啜了一口清香的茶水,品了品,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然後才看向彭淳。


    此刻的彭淳像是暴怒的小刺蝟,豎起渾身的刺想要和林聖哲同歸於盡。


    林聖哲覺得那麽幼稚的彭淳真是不值得自己廢話這麽多,可為了不讓他再去叨擾夏若珺,自己的確要浪費一些時間的。


    彭淳自然不知道他心裏所想,恨恨地道:“你不過是嘲笑我沒有你有能力,你比我年長這麽多,還自稱是若珺的哥哥,不害臊。”


    林聖哲沒想到彭淳在無言以對的時候會選擇人身攻擊,失笑著搖頭,他真的很冤枉,他不過是比夏若珺大了七歲而已,就不能自稱哥哥了,難道要稱為叔叔?


    中國人講究輩分,那豈不是和林池一個輩分,完全亂了套。


    林聖哲平靜的看著彭淳,聲音裏竟還帶著一絲笑意:“你比珺珺大不了幾歲,幹脆喊我叔叔好了。”


    彭淳很是生氣,林聖哲竟然拿他調侃,冷靜下來才發現在這個話題是自己挑起來的,而林聖哲逗他就像是逗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


    彭淳氣得臉頰鼓鼓的,林聖哲也沒有心思再跟他扯那些有的沒的,直擊主題:“你已經是李明玉的未婚夫,就不要再去打擾夏若珺。李明玉是市長千金,你若不想再給珺珺帶來厄運,就離她遠點。”


    彭淳激動:“我怎麽會給她帶來厄運?”


    林聖哲斂眉,用眼神輕斥:“從蘭庭即將破產開始,珺珺因為你受了多少傷?用我給你列一張清單嗎?”


    “若沒你在其中做手腳,蘭庭會倒閉嗎?”


    林聖哲看著他點頭:“所以說,蘭庭會破產,主要原因在於我。”


    彭淳聽著他的言語一愣,頓時無地自容。


    林聖哲對他的忍耐已經到達臨界點,說道:“我不會阻止你和珺珺見麵,在她心裏你本身就是她的朋友,如果因為我她失去了你,她不僅會埋怨我也會自責。所以一會兒你大可以去找珺珺,把話和她說明白,把她從對你的愧疚中拉出來。”


    彭淳看著林聖哲的眼神微變,從一開始的敵意漸漸平靜下來,他的確沒有林聖哲這麽偉大,愛著那個人的時候能把所有的利弊全部透徹的分析到位。他一直盲目地愛著夏若珺,為自己考慮的部分大於為夏若珺的考慮。


    林聖哲給彭淳思考的時間,輕輕地品著杯裏的香茗,然後說:“男人最重要的是值得依靠,如果你憑借別人對你的愧疚而把她拴住,對誰都不公平。”


    “……”


    “更何況,她早就不再欠你什麽。”


    林聖哲說這話的時候眉眼中一片深邃,似乎還摻雜著一絲鄙夷,也許在別人眼中看彭淳覺得他很不錯,但是在林聖哲眼裏,他真的是一無是處。


    彭淳單純善良,比起林聖哲的老奸巨猾更是不知道差了幾個等級,他靜靜思考著林聖哲的話,越來越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


    林聖哲看他像個女人一樣在那邊心事重重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色變得冷冽:“走吧,送你過去。”


    他親自把彭淳送到夏若珺的麵前,讓彭淳和珺珺說清楚,日後相處還是朋友,卻再也做不成戀人。


    話是這麽說,但是他怎麽可能真的讓彭淳再以朋友的方式和夏若珺相處,他會想辦法讓他們再也不見麵!


    從今以後,夏若珺就是林聖哲一個人的,其他人再也別想肖想他的女人!


    這樣想著,林聖哲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陽光燦爛,世界瞬間變得美好起來。


    彭淳其實還未完全想通,他隻是覺得林聖哲說的有道理,可是真的讓他去和夏若珺分手,他真的做不到。


    車子在路上疾馳,恨不得立刻飛奔到夏若珺樓下。


    彭淳不明白為什麽林聖哲會有這麽十足的自信,以為自己真的會聽他的,乖乖離開夏若珺而理由就是——不再讓她受傷害。


    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卻不足以構成讓彭淳死心塌地離開夏若珺的借口。


    彭淳真是小看林聖哲了,沒有萬全的把握他當然不會如此篤定!


    ——


    “我其實沒有想要傷害你,你的心裏隻裝著聖哲哥,也許隻有你自己不知道,可是旁人都是看在眼裏的。我做出那樣的事,隻是為了讓彭淳死心。”


    李明玉站在夏若珺家的門前,微微欠了一個身,“聖哲哥是真心待你,好好珍惜。無論我以後是否能和彭淳在一起,我至少都是祝福你和聖哲哥的。”


    李明玉轉身而走,留下站在原地沉思的夏若珺。


    林聖哲帶著彭淳離開的時候,她自己一個人走迴家,在門口看到似乎已經等待許久的李明玉。


    她在看到李明玉的那一刻不能理解,這個女人為什麽會站在自己家門前,簡直和彭淳一個毛病!


    李明玉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露出一個友好的帶著歉意的笑容:“我來找你聊聊天,順便親自跟你道歉。”


    夏若珺略微防備的看著她:“道歉就不用了,你離我遠一些就好。”


    她已知自己根本無法和李明玉這種人對抗,她不如李明玉狠辣,隻能離她遠一些。


    李明玉還想說些什麽,夏若珺卻開門想要走進家。她不想聽那些編造過後的言語,所有的錯誤都有理由,所有的理由都因為愛情而變得偉大。


    有誰規定你能去傷害別人,而受害人必須要原諒你呢?


    可李明玉最後說的這番話,還是引起了夏若珺的深思。


    彭淳在李明玉走之後不久便迴到了夏若珺的家,走到門口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鼻子,空氣裏像是有李明玉的香水味。


    彭淳斂眉敲響了夏若珺的門,屋內沒有那熟悉的味道,讓他悄悄吐出一口氣,他穿著自己的那雙家居鞋坐在沙發上,正經得像是一個小學生,虔誠而專注地看著夏若珺。


    後者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把手邊的抱枕扔在他懷裏,問道:“這是什麽眼神?怎麽感覺你要在我麵前燒香一樣?”


    彭淳“哈哈”笑了兩聲,沒有直入話題,而是問道:“你媽媽呢?”


    夏若珺剛剛上揚的嘴角立刻耷拉下去,搖了搖頭:“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媽媽,我打算找個時間去驗dna。”


    “你們長得很像,看上去真的很像母女。”


    夏若珺沉默著,不想開口這個話題,沉重得讓她胸口堵得難受。


    彭淳還想問問這個女人怎麽會突然出現的,但是看夏若珺不想談的模樣索性放棄了。


    他走到夏若珺麵前蹲了下來,他高大的身子蹲著的樣子像是一條可愛的哈士奇,蠢萌蠢萌的,夏若珺想要摸摸他的一頭卷發,卻還是忍了下來。


    彭淳說:“我很想叫她一聲丈母娘。”


    夏若珺眼眶有些紅:“對不起。”


    話音未落,唇上就被一根手指輕輕抵住:“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不要說對不起?你知不知道,那些對不起辜負了多少我愛你?我曾經很想跟你說對不起,可是我都忍住了。”


    夏若珺心裏更是難受,手心裏滲出一層薄汗,她攬進懷裏的抱枕,看著彭淳說:“喜歡是乍見之歡,愛是久處不厭。我們之間沒有這種感覺,我每次看到你都像是朋友一樣相處,彭淳,我想我這句對不起還是要跟你說,因為真的是我辜負了你。”


    彭淳情緒很低落:“我以為能跟你到白頭,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有讓你喜歡上我。”


    夏若珺很是內疚:“……”


    彭淳看出她的傷心自責,想起林聖哲剛剛的話,心裏也是發堵,他把手放到夏若珺的膝蓋上,慢慢收緊:“你那時說,我大哥找過你,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夏若珺微笑著搖了搖頭:“說什麽不重要了。不過李明玉今天找過我,沒說太多,可我覺得是為了你。”


    彭淳聽到李明玉這個名字就渾身反感,聽到夏若珺把自己往她身上推就有些生氣了,他賭氣地站了起來,抱胸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臉色晴轉陰。


    夏若珺卻依舊沒有放過他:“李明玉這個人經過我接觸還是很有涵養的。她也許真的喜歡你。既然不能拒絕,不如坦然接受。”


    “你是把我往她的身邊推嗎?”彭淳想不通,神色黯然。


    夏若珺把手放在他的眼角,輕輕按了下,彭淳下意識伸手去擋,夏若珺微笑道:“人是因為疼痛,所以才想反抗。我不怪她出於本能的反抗,但是也沒有辦法原諒。可你呢,還要和家裏作對嗎?”


    彭淳低頭沉默,已經堅持了這麽久,難道要放棄和家裏的鬥爭?


    其實他在一開始並未對李明玉有什麽偏見,奇怪的是,就算李明玉做出那種傷害夏若珺的事情,他也沒有很氣憤,偏偏是今早自己知道和她“被訂婚”怒氣才爆發出來。


    夏若珺坐在沙發的一角抱著抱枕沉思,彭淳在另一邊做著同樣的動作。


    這樣的和平分手比大吵大鬧好了太多,終於看清自己不是各自的良人,選擇放手之後再見仍舊能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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