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自助餐的宴會廳非常大,頂上的燈光傾瀉而下,流灑在每個人的身上。


    夏若珺便是集中光芒的地方,她一身水藍色長裙,踩著高跟鞋氣質卓然,身上一件白色的小外套,饒有幾分清新淡雅之感,似乎已經出離塵世之外。


    這些設計師,有的自詡為藝術家,藝術家最討厭和塵世同流合汙,劉申就是一個例子,所以他在看到夏若珺的時候,就被她與眾不同的氣質吸引住了目光。


    他是真的注意過這個叫做“夏若珺”的設計師的作品,前三十強的作品和網絡投票數是公開的,大家都能看到對手的設計圖。


    當然,不隻是他,大概所有人都會研究其他人的風格,隻不過他在夏若珺的作品上研究的更為透徹一些。


    夏若珺自謙地說:“我隻是喜歡點、線、麵的造型和黑白灰的色調,倒也沒什麽不同。”


    劉申點頭:“表麵上看的確如此,但是你再設計中大膽的加入了幾何圖形,給視覺以驚喜,讓人過目不忘。”他本想在後麵加上一句話——就像你這個人。


    可這樣難免太過輕浮,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好,便被他壓在了舌頭底下。


    夏若珺眼睛裏波光流轉,大概也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卻還是不動聲色地笑:“劉設計師太會說話了,原諒我嘴拙,隻會做設計,與人交流的學問上還要和劉設計師多多學習呢。”


    劉申覺得她這句話表麵奉承實則詆毀,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自己想泡她了?現在這個社會這種現象很正常嘛,對上眼了約個炮,天亮拍屁股走人,再見麵時大家也能是朋友,何樂而不為呢?


    但是這個夏若珺,長相清純,打扮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這種人都是表麵像一朵白蓮花,其實骨子裏的放蕩都是黑了燈之後才能被釋放。


    劉申低頭抿了一口酒,收斂了眸子裏的精光,再抬頭時眼中又是一片坦蕩,問道:“今晚不知道要鬧到幾點,怎麽也得和主辦方寒暄兩句,倒時你就跟著我就好了。”


    夏若珺心裏防備,可表麵上還是應了下來,她覺得這個人眼神有些邪佞,總覺得他心術不正。


    劉申邀她和其他設計師熟悉,夏若珺應邀而至,在一起聊得倒也輕鬆愉快。


    過了一會兒,宴會廳裏響起了音樂,是比賽網址上的背景音樂,大家都安靜下來。燈光驟滅,下一秒隻剩台上的一盞追光燈,是正常宴會的主持人,然後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代表上台講話,都是些大家耳熟能詳閉著眼都能背下來的客套詞。


    在宴會舉辦以前,主辦方讓每個人發了一張高像素的生活照,現在這些照片掛在一旁的香檳色幕布上,伴隨著主持人的介紹,燈光追在每個人的身上,讓大家彼此熟識。


    宴會完畢之後,劉申主動邀請夏若珺:“夏設計師住在哪裏,要是順路一起迴家?”


    夏若珺搖了搖頭,麵上是禮貌的微笑:“不了,我男朋友來接我,被公事耽擱了一下,現在正在趕來的途中。”


    劉申明顯不信,下了車走到夏若珺的身邊笑著說:“別看這裏熱鬧,治安可不是很好,我陪你一起等,留你自己我也不放心。”


    夏若珺一副為難的模樣,抿了抿唇說:“我知道劉設計師是好意,很抱歉,隻能心領了,我男朋友太小心眼,讓他看到我和其他男人站在一起,他會很不開心。真是抱歉了,劉設計師。”


    夏若珺以為她這樣說,劉申怎麽也能知難而退了,可是劉申根本就沒把她說的當迴事,美女拒絕男人慣用的伎倆就是“我有男朋友了”、“他太小心眼”……可是久經情場的人都知道,那些人哪有什麽男朋友啊。


    劉申猜對了一半,夏若珺的確是自己來的宴會,沒有和任何人說,彭淳的電話打不通,她隻能自己打車迴去。


    現在麵對劉申的死纏爛打,夏若珺隻能默默無語兩行淚,繼續給彭淳打電話了。


    再第二次聽到“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無法接通”時,夏若珺已經想要罵街了。


    劉申的眼中沒有不耐煩,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像是極有風度的紳士,這樣弄得夏若珺都不好意思了,她抱歉地笑笑,都打算破罐破摔了,可沒想到身旁有一輛極其漂亮的捷豹停了下來,盧鴻穿著紅色的騷包西裝,腳上的皮鞋一看就是價值不菲的純手工製品,他帶著一股清風走進夏若珺,讓她完全愣在當場。


    她懵了,這種設定怎麽出場的會是盧鴻呢?而且他穿的這樣高調鮮豔,捷豹從他們麵前掃出一個漂亮的漂移,向她走來的時候好像還自帶背景音樂!


    這究竟是什麽鬼?


    劉申也在看到盧鴻那一套高級配置的時候傻了眼,原以為“這所謂的男朋友”是夏若珺為了拒絕自己而編造的謊言,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身價不凡的男人。


    可是最氣人最讓人驚訝的是,夏若珺同樣驚訝的說:“那個……盧助理?”


    而這個人隻是一個助理……


    盧鴻站在夏若珺麵前騷包一笑,恭恭敬敬地說:“老板還在應酬,我接夏小姐迴去的時候想必會結束的。您看,我是先送您迴家,還是您願意等老板一起迴去?”


    盧鴻這一番話純粹是說給旁邊的人聽得,他的老板在應酬,但是夏小姐似乎很不讚同他去喝酒談生意,似乎為他的身體操碎了心。


    他的老板很愛夏小姐,什麽事都願意她去選擇,而不是逼迫。


    劉申完敗!


    可夏若珺沒有心思想這些,她斂眉訥訥地自言自語:“他又喝酒了?”


    “……”盧鴻淚流滿麵,看吧,夏小姐還是關心老板的。


    夏若珺想說——可怎麽是你呢?為什麽彭淳不再接她電話,為什麽呢?她歎了一口氣,收斂心神,對站在身旁的劉申說:“麻煩你陪我了,時候也不早了,劉設計師也早些迴去休息吧。”


    劉申踩著台階下,點頭微笑著與他們道別,盧鴻身為一個騷包的助理非常盡職,對著劉申騷包的笑:“有勞劉設計師了。”


    劉申被他這種曖昧的笑容嚇得心髒狠狠一跳,心想這人不是同性戀看上了自己吧,嚇得趕緊開著車跑掉了。


    盧鴻扭頭看向夏若珺,還是剛剛那副招搖過市的笑容,夏若珺卻是愁眉不展,坐進了車裏。


    她能確定,彭淳是真的有事情瞞著她,且她不知道就會一直瞞下去,她閉目養神,坐上車的時候隻說了句“謝謝”,再也無言。


    直到到達林聖哲應酬的酒店前,她才開口詢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怎麽知道我脫不開身?”


    盧鴻扭頭狡黠一笑:“還是夏小姐親自問老板吧。”


    盧鴻說完便下了車,帶著夏若珺一路走向林聖哲應酬的包廂,走進去之後隻有林聖哲一人仰頭坐在椅子上,眉頭皺起,不大舒服的模樣。


    夏若珺踩著高跟鞋走過去,聲音突兀,林聖哲緩緩睜開眼,依舊是仰在椅子上的動作,看見她的時候眼睛晶亮晶亮的,把夏若珺鎮在原地。


    他眼裏的溫柔一如那天她睜開眼時看見他的場景,夏若珺恍然間發現,哥哥在那天對她的溫柔不是假的!不是她的幻想!


    他那天似乎還對她說——我不想迴去。


    夏若珺眼神微變,有什麽壓抑的情緒在眼底暗湧,她看著他蒼白的臉色說不話來,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臉色蒼白,是飲酒過量之後的難看,額間有一層薄汗,似乎是隱忍著痛苦。


    他周身是燈光給他披上的暈黃的光圈,襯得他眼神中的溫柔也變得迷離起來,他似乎是笑了,伸手對著夏若珺說:“珺珺,過來。”


    夏若珺忽然就哭了出來。


    是了,這麽多年的習慣一旦養成就改不了,自己再也不抱怨了,她還是喜歡聽他說:“珺珺,過來。”


    那麽她無論在哪裏,她都會過去,誰讓他對她這麽好呢?誰讓他是她最親最近的哥哥呢?


    她紅著眼眶走到林聖哲身邊,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著他一步一步向室外走去,林聖哲好笑地直起身子,把她香軟的身子納在懷裏,淺笑輕聲道:“哪有這麽脆弱?”


    夏若珺不語,隻是紅著眼眶看他。


    兩個人站在電梯間,一高一矮,都是俊男美女,都被光色覆罩著一層美麗的光圈,兩個人安靜的對視,讓人不忍心去打擾。


    林聖哲的眼神中一片坦蕩,隻有獨屬於對她的溫柔。夏若珺迴視著,眸光複雜,有那麽的話想問他,有那麽多的情緒隻對他……


    林聖哲臉色看著她表情生動的臉,臉色忽然大變,麵上微微帶了驚慌,力氣有些大的把她抱在懷裏,聲音微微發顫:“差一點,就失去你了。”


    夏若珺把頭埋在他懷裏,閉上眼的時候眼前還是那片能吞噬人的恐怖海麵,她身體微抖,哽咽著:“幸虧有你。”


    要不是林聖哲,她大概真的沒命了吧?


    可是為什麽哥哥會那麽緊緊擁抱著她,還對她說:“對不起。”


    夏若珺不知道這句對不起的含義,她下意識地是以為他在對那天兩個人不歡而散的事情道歉,想起那些事心裏還是會揪著痛,還是搖了搖頭,他們之間哪有隔夜的氣呢,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所有的不愉快,都會被時間消散的。


    夏若珺拍了拍林聖哲的肩膀,安慰著:“哥,都過去了。”


    林聖哲心裏卻說,怎麽過得去呢?這是她一輩子的事,怎麽過得去呢?


    他自責著,自己為什麽不能再遊的快一些,或者自己早些發現她即將發生危險,他隻恨自己不是超人,不能把她護得安好,萬一她有一天知道了這件事,會多麽崩潰,林聖哲根本無法想象……


    夏若珺不知道他心裏的掙紮,無言且溫柔地拍著他的肩膀。


    林聖哲慢慢放開她,微微斂眉說:“馮熙婷的案子已經審理了,因為律師拿出了她患有精神病的證明,所以……”


    夏若珺捂住嘴,驚訝地看著林聖哲,一字一頓地問:“精、神、病?”


    林聖哲點點頭,帶著她走進電梯,說:“所以沒有辦法把她繩之於法,不過這下她要去精神病院治療,不瘋也得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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