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珺走出景盛,站在一旁的樹下,明晃晃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細碎地落在她身上。


    她透過縫隙去看陽光,光線時強時弱地晃眼,她低下了頭。


    若林聖哲真是一大早就去找楚琦珺了,她反倒是有些退卻。


    她沿著綠化帶一步步漫無目的地走著,身旁突然響起急刹車的聲音,然後那個人降下車窗,探出頭來喊她:“夏若珺。”


    她站定扭頭,臉上帶著疑惑地表情,看清來人後才扯了扯嘴角:“芳婷姐。”


    孟芳婷招手讓她上車,問:“你去找聖哲哥?”


    離得近了夏若珺才發現,孟芳婷今天的妝有些濃了,厚厚的一層粉想要蓋住她額角的紅腫,她沒迴話,隻是驚訝地問:“怎麽弄的?”


    孟芳婷不在意地撥弄了兩下劉海,不想多說的模樣:“沒關係,不小心磕到的。聖哲哥沒在公司,我帶你去找他。”


    “他沒在公司也沒在醫院,是不是在琦珺姐那裏,要是這樣的話我就不去,打擾他們不大好。”


    孟芳婷依舊是冷傲的模樣,扯出一個意味深長地笑容:“他都不怕打擾你和彭淳,你替他擔心什麽?”


    夏若珺和彭淳交往才沒幾天,她沒想到連孟芳婷都知道了這件事,心底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出來。


    “何況,誰說他現在會和楚琦珺在一起?”孟芳婷笑意擴大,帶著一絲痛楚和一絲妒意,冷冷地道,“楚琦珺另有人陪。”


    夏若珺不明白她的意思,心底的疑惑滿得像是要冒出來,可又不好詢問什麽。


    她想知道什麽,又需要知道什麽呢,夏若珺扭頭看向道路兩旁的灌木從,看著它們被柔和安寧的陽光溫柔地覆蓋。


    孟芳婷一路疾馳,開得極快,夏若珺想不通她為什麽比她還著急,下了車,她才意識到這是一個私人會館。


    這家會員製的會館和那家咖啡館不同,那家咖啡廳刷卡,這家私人會館刷臉。


    簡單精致的裝潢有些熟悉,像是她大學剛畢業時候的第一個設計,白黃的撞色顯得客廳寬敞而明亮,那奢華的吊燈是她曾經陪著林聖哲看到過的。


    也許是她多想了,這個世界這麽大,巧合無處不在。


    可是越往裏走越覺得熟悉,她的這個設計從未公開過,隻給林聖哲一個人看過,連角落盆栽擺放的細節都一模一樣,夏若珺心底很是震驚。


    乘著電梯來到三樓,一個個木藝的門是定製的,她當時隻提出每層樓的感覺可以設置成不同的主題,卻沒想到木藝門上的花紋竟然也能精致得如此美麗。


    盡頭一個偌大得房間裏,門未關嚴,房間裏響起交談的男女聲音,帶著愉悅地笑意。


    夏若珺能感覺到孟芳婷忽然低氣壓的氣場,看著她疾步走到那間房門前,“嘭”地打開了門。


    林聖哲優雅地坐在黑色的皮質沙發上看向窗外,一身黑色西裝熨帖地穿在身上,貴公子的模樣。不遠處的雙人沙發上坐著魏楠,旁邊站在靈動婉約的楚琦珺,兩個人臉上的笑意還未退撒。


    夏若珺咬唇,看吧,他還是來找他親愛的女朋友了,她這一瞬間有些尷尬。


    孟芳婷根本無暇顧及夏若珺的想法,踩著高跟鞋氣場十足地把夏若珺帶到林聖哲麵前:“聖哲哥,若珺找你,喏,人我給你帶來了。”


    說完,也不看魏楠和楚琦珺半眼,扭頭就走。


    偌大的房間內寂靜無聲,林聖哲眼中隻有高挑纖瘦的夏若珺,臉上的表情甚是慵懶愜意,似是現在看到她很開心的模樣,眸中的笑卻還未達眼底。


    問:“找我什麽事?”


    夏若珺還沒有說話,便聽到旁邊響起匆忙的腳步聲,扭頭一看,魏楠丟下臉色慘白的楚琦珺追著孟芳婷離開。


    那朵靈動的白蓮花仿佛一瞬間枯萎下去,眼底似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看了不遠處的他們一眼,沉默地也跟著離開了。


    夏若珺握緊拳,看著楚琦珺離開的方向,彎腰伸手去拉林聖哲的袖子:“哥,琦珺姐是怎麽了?你怎麽不去追呀!”


    林聖哲順著她的力把她拉下來,帶到自己的腿上坐好,溫柔地看著她又一遍重複:“找我什麽事?”


    這種坐姿在前幾年相處的時候稀鬆平常,可如今他有了楚琦珺,她有了彭淳,何況女朋友剛剛含淚離去,夏若珺哪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她氣得推開林聖哲,滿目羞怒,指著門口的方向:“你女朋友都氣跑了,你怎麽還氣定神閑地坐在這裏。”


    林聖哲今天心情似乎還不錯,居然會開口解釋:“她又不是生我的氣,我追什麽追?”


    “你不追,難道要我去追嗎?”


    林聖哲扯起嘴角,眼底染上深邃的笑意:“她又不是吃你的醋,你激動什麽?”


    夏若珺這下更不明白了。


    林聖哲從沙發上站在來,清雋優雅地站在她麵前,低頭微微湊近她,笑意無限擴大。


    他剛剛的溫柔好像是她的錯覺,此刻的林聖哲笑容裏似乎淬了毒一樣危險。


    “不方便開口說?”林聖哲嗓音微沉,冷冽的聲音透出一絲性感,寬敞明亮的房間內隻有他們兩個人,陽光照進整間房,光束卻被他們打斷。


    明明是溫暖的季節,夏若珺卻從心底冒出寒意,渾身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林聖哲直起身子,長身玉立,轉身走到不遠處的酒架裏取出一瓶紅酒,打開,慢慢倒進高腳杯中。


    夏若珺看著他,神經緊繃,見他微微仰頭,喉結動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哥哥當著她的麵又喝酒了。


    雖說是紅酒,但她也是不允許的,心底的酸楚如洪水般襲來,衝擊得她身形不穩,卻又動彈不得。


    “你不說,我可就走了。”


    林聖哲背對她,死死攥住高腳杯,那質地良好的杯子幾乎要被他捏碎,可他怕嚇著她,又放鬆了力道,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林聖哲終是再無言,放下杯子踱步離開。


    夏若珺呆傻地站在原地,這才反應過來,跑過去抓住他的衣角。


    小時候她茫然得不知所措得時候也會這樣抓住他,他都會微笑著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然後輕聲哄著。


    小時候小時候,長大之後,那些小時候都成了迴憶,想一次痛一次。


    林聖哲舉起手,然後緩緩地緩緩地,像是慢鏡頭般推開了她的手。


    在夏若珺震驚的瞳眸中轉過身,臉上笑意不減,周身冷意加劇,他噙著冷笑看她,眼神壓迫性地逼她說出她來的目的。


    夏若珺覺得自己被他推開的手顫顫的,那顫抖的恐懼侵蝕著她的心,她低下頭,聲音如蚊蚋:“我剛剛去醫院找你,護士說你出院了。你還有兩天的點滴要打,怎麽出院了呢?”


    她聲音無助。


    林聖哲卻絲毫沒有心軟:“為什麽要去醫院找我?”


    夏若珺渾身一僵,腦中頓時清明,終於敢抬起頭直視他:“哥,你……”


    “這個圈子這麽小,我知道了有什麽稀奇的。”林聖哲從未從此咄咄逼人,他每句話都帶著怒意,夏若珺聽得出來。


    “而你呢?若不是為了他,會在上班的時間,‘特意’跑出來找我?”林聖哲捏住她的下巴,眼底失望盡顯,臉色微微蒼白,近距離看他似乎在忍著痛意,額間滲出一絲薄汗,他薄唇輕啟,“怎麽就愛得那麽深?”


    他嫉妒得將要發了瘋!


    大學時期,瞿家當時已然家破人亡,夏若珺心疼得也是日日以淚洗麵,卻從未請求他出手幫助,哪怕半句。


    他是看她太難過,當時頂著那麽大那麽危險的壓力出手幫她。


    他們相識這麽多年,夏若珺從未開口從未主動要求他出手幫助自己,更何況是別人。


    當初宋溢找工作時頻頻碰壁。


    馮熙婷本就對他有意,他擔心夏若珺會多疑,麵對創為資本的高薪仍舊咬緊牙關,那時,夏若珺都沒有替宋溢在林聖哲麵前討一份工作。


    現在卻為了剛交往不長時間的一個男人……林聖哲冷笑,這就是他對於她全部的意義了。


    他的病不重要,別的男人創業才重要!


    林聖哲已經被怒意衝昏了頭腦,胃裏揪著疼,像是被大象一腳一腳踩著,他太陽穴也突突地跳著,後腦抽抽地疼著,渾身沒有一點兒痛快舒服的地方。


    夏若珺咬著牙,直視他深邃而冷冽的雙眸,鼓起勇氣問:“你在氣什麽?我隻想問問景盛和蘭庭是否有合作的機會,僅此而已。哥,你到底在氣什麽?”


    林聖哲緊緊捏著她的下巴,似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沉聲問:“你要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給你聽嗎?”


    “我不想聽。”她震驚地揮開他的手,清透的小臉上有一絲希望,聲音顫顫的問,“周俊哥哥,景盛和蘭庭有合作的希望嗎?”


    “……”


    “遠洋國際率先撤資,和遠洋交好的幾家企業紛紛毀約。那麽,景盛在這個時候會幫蘭庭一把嗎?”


    林聖哲被她擲地有聲地問題定在原地,她對他從未如此強勢過,雙眼中的堅定傷痛了他的心,胃口裏疼的一片混亂,林聖哲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她折磨死,有些艱難地開口:“你是擔心自己失業還是單純想幫彭淳?”


    她的水眸凝視著他蒼白的俊臉,不解地問:“有區別嗎?”


    當然有。


    林聖哲在心底迴答,可是他已經不想再從自己口中承認這些,他直起身,神態挑釁而決絕。


    “珺珺,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從沒有什麽是能輕易獲得的,有得就必有失。”


    夏若珺怔忪,她覺得哥哥說得對。彭淳執意跟她在一起,彭父百般阻撓,既然局麵以成這樣,那麽她要勇敢地麵對下去。


    她看向林聖哲,眸中閃出一絲希望,水汪汪的眼目不轉睛地看著林聖哲:“哥,得什麽,同時又會失去什麽?”


    她知道哥哥是商人,他提出條件也是合情合理,可是她偏偏沒有想到他會用清冷如潭水般的聲音說:“珺珺,陪我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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