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俊眉頭緊鎖,在醫院走廊來迴踱步。


    陳榮基就躺在一門之隔的重症監護室的病床上,一動不動,身上插滿各種儀器。


    醫生很快腳步匆匆的從一側走來,在陳星俊麵前停下腳步,對他微微點頭示意,便要進去,而陳星俊卻開口道:“情況怎麽樣?”


    “.目前陳老會長的情況還算穩定。”醫生輕聲說著。


    “還算穩定?”陳星俊卻出聲質問著,難掩怒氣:“昨天也是這麽說,前天也是這麽說!他情況到底怎麽樣?穩定是什麽意思?”


    醫生麵露難色,陳星俊身旁的母親伸手按了按他,他在家裏人麵前勉強忍耐著自己的暴脾氣,沒有再說話,但雙眼卻還是直勾勾的看著醫生,看來,不得到一個直截了當的答案,醫生是別想離開了。


    “.腦出血的情況在經過手術之後雖然已經得到了抑製,但這種事情的確很難說,患者隨時有可能睜開眼,也有可能”


    醫生話沒說完,陳星俊便咬著牙道:“也有可能成為一個植物人?”


    醫生的沉默代表了他的答案。


    “西八!”陳星俊憤怒的一腳踹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千瑞珍姍姍來遲,看到了這一幕,做出一副溫婉的樣子,走到近前:“老公,別生氣,醫生也盡力了。”


    “盡力有什麽用!”


    陳星俊還在不依不撓的說著,他的母親卻揮手擺擺,醫生這才如蒙大赦的進了icu,說實話,如果有得選,他可真不想接這個差事。


    突然中風導致腦部出血的情況往往都比較嚴重和危險,即便治愈成功,出現偏癱等情況也是很常見的,想要完全治愈並沒有後遺症,幾乎不大可能。


    而像陳榮基這種情況,說句不好聽的,但凡換做普通人,可能都沒資格躺進icu。


    冒著巨大風險開顱之後,能以這種相對穩定的姿態躺進病床,已經算是醫生傾盡全力,首爾多個名醫合力手術的巨大成功了。


    “.情況怎麽樣?”


    陳星俊從icu門前收迴視線,扭頭看向千瑞珍。


    千瑞珍麵色微沉,道:“kpl不答應。”


    “三千萬美金。”


    陳星俊豎起三根手指:“去告訴他們,這件事隻要他們能答應,私下裏,我會給他們三千萬美金作為報酬。”


    他要做的不是簡單的收購順洋生命這麽簡單,而是要在嚴重低估的情況下收購順洋生命。


    低估收購,是為了讓他手裏的‘第一教育’的公司能控製順洋生命這家公司,這樣,作為第一教育的大股東,他才能間接重新獲得順洋集團的控製權。


    但低估收購必然是影響其他大股東的利益的——還是嚴重低估,這要怎麽讓人滿意?


    像並購這樣的大決策,需要公司內三分之二的股東同意才能完成,即便是算上陳家盟友,也達不到這個票數,所以,唯一可行的路,就是先收購另一個大股東手裏的股權,或者,讓對方選擇站到自己的一邊,答應被收購。


    若是一般的大股東也就罷了,可偏偏,順洋生命中的兩個大股東,都不是善茬。


    kpl公司全名koreapeaceandlove,譯名就是南韓和平與愛——單聽名字,甚至聽不出它到底是幹什麽的公司,但實際上,這卻是南韓的第一教會的慈善基金會。


    在南韓,教會的聲量毋庸置疑,這也是為什麽陳星俊會找到樸議員,懇求對方幫忙牽線搭橋的原因。


    而另一個大股東,卻是美利堅的艾利特對衝基金會,美利堅的公司,自然也不可能乖乖任你低估稀釋手裏的股權,損害自身利益。


    這兩家大股東一天不點頭,陳星俊就別想啟動收購計劃,必須有一家在會上投票通過,或同意被收購,陳星俊才能發起收購案。


    千瑞珍聽到陳星俊的話,也隻能歎了口氣,道:“可能不是錢能搞定的事.”


    陳星俊聞言麵露怒意:“不是錢能搞定的?難道他們還想借此機會在順洋集團的領導權上做文章?做他的夢!順洋一直都是陳家,也永遠都會是陳家的!”


    母親突然開口:“別在這裏吵!要吵,去外頭吵!”


    陳星俊扭頭,看到了母親憔悴卻難掩嚴肅的表情,他沉默片刻,微微鞠躬點頭:“抱歉。”


    但隨後,卻是徑直轉身就走,千瑞珍眼神漠然的看了一眼icu,最後對著自己的婆婆露出一個有些假兮兮的笑容,跟著陳星俊轉身離開。


    陳星俊的母親難掩失望和些許憤慨,但最後,卻也隻能抓著佛珠在走廊暗自神傷。


    而走到走廊外的陳星俊,卻在打了幾個電話之後,腳步匆匆的按下電梯,前往地下停車場,千瑞珍跟在身旁。


    “今天還要開會?”


    “嗯,艾利特申請開展董事會,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陳星俊略顯急躁,千瑞珍寬慰道:“說不準也許是好事?”


    “連一個電話都沒有突然召開會議希望是好事吧。”


    陳星俊話雖如此,但表情上就能看得出,他顯然不覺得這次會議會發生什麽美好的意外。


    千瑞珍搖搖頭,道:“那我繼續去想辦法找kpl的人聊聊。”


    “嗯。”陳星俊興致缺缺的點點頭,但心裏卻很清楚,那群家夥某種意義上比起美利堅的艾利特還要難聊——起碼美利堅的人對於順洋來說,他們需要的隻是利益。


    而kpl顯然需要的不止是金錢的利潤那麽簡單,他們想要借助這次意外,盡可能的拓展自己在順洋的權力。


    越想越是煩躁,但當陳星俊抵達公司前,還是調整好了狀態,起碼從外表上看,他沉著冷靜,絲毫不見暴躁的神色。


    可是


    當會議一開始,他臉上的情緒就再也繃不住了,先是錯愕,而後便是震怒。


    “林巍!?”


    隻看會議開始後,陳星俊還在對著其他董事疑惑艾利特的代表怎麽未到,下一刻,便看到一人推門而入,臉上掛著在陳星俊看來既可憎又虛偽的笑容。


    不是林巍,還能是誰?


    “抱歉抱歉,來遲了。”


    林巍在一眾股東錯愕的表情中,悠然坐在了空位上:“啊,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順洋生命的新股東經過一段時間的洽談,目前已經成功收購了艾利特手中的股份”


    他故作驚訝的扭頭看了看周圍:“氛圍怎麽這樣?呀~順洋真是嚇人,有新麵孔加入,怎麽看起來像是遇到劫匪似的.”


    “西八.”陳星俊幹脆直接了當的吐出兩字,代表許多人的心聲。


    他猛地起身,怒視林巍:“你到底要幹什麽!?”


    林巍卻滿臉無辜的攤攤手:“開會啊?按照慣例,現在我可是大股東,不開個董事會告訴一下諸位,也不符合規矩啊。”


    “別做夢了!順洋的大股東在沒有董事會的同意下,手裏的股份是不能售賣的!”


    陳星俊麵露嘲弄:“林會長可別花錢買了空氣。”


    “當然不會.不能售賣股份,沒說不能置換嘛,隻要全程不涉及金錢交易,就不違背當初的合同內容”


    林巍說完,還頓了頓,笑著對周圍一個個表情古怪的股東說著:“反正華爾街的律師團隊都是這麽說的,要是陳會長有意義,可以打跨國官司嘛,哦,這裏是律師團隊圈出的文件重點,大家可以都看看,免得覺得我沒權力坐在這。”


    林巍伸伸手,尹炫優便打開包,拿出一疊文件,林巍隨手丟到身旁,任由董事們傳閱,自己則拿起一根雪茄,慢條斯理的當著所有人的麵,剪開煙頭。


    “總之,諸位要是有異議,完全可以走合法的法律程序嘛,但艾利特手裏的股份,目前的確是由我所持有的,在法律判決交易無效之前,都是如此。”


    林巍說著,還笑道:“要不,在南韓我們也走走法律程序?”


    走你媽!


    陳星俊臉色一片漆黑。


    林巍真是惡毒至極——現在去走法律程序,以林巍的財力和人脈,這官司拖到陳星俊他爹以植物人形態死在醫院都不成問題。


    而去國外打官司?


    陳星俊開始思考這種可能性了,或許,美利堅法律更公正些呢?


    但當他看到林巍叼起雪茄,煙霧繚繞的樣子,心裏憤恨的想著:但看這個狗崽子的樣子,恐怕美利堅那邊的官司也不好打。


    他拿起傳到他手上的文件,仔細查看,律師劃出的重點簡單明確。


    在英文原版合同的複印件上,寫的清清楚楚。


    “股東不可在百分之五十的董事同意前出售手中的股權。”


    出售在英文的單詞是sell。


    而在那份原版合同之下,是林巍和艾利特對衝基金達成的協議。


    經過友好協商,在不涉及金錢補償的情況下,雙方單純根據市值交換手中的股份。


    而交換的英文單詞是exchange。


    簡單明了標粗的兩個單詞,說明了律師團隊對合同的態度。


    很顯然,他們就是要咬文嚼字——我沒賣,隻是交換,怎麽能違約呢?


    陳星俊開始埋怨起了他的爺爺,陳養喆,怎麽能給外國佬留下這麽明顯的合同漏洞!?


    但陳星俊卻很快黑著臉,說道:“我不同意伱加入董事會,在沒有超過半數的股東同意之前,你都不會有可能加入董事會,這份合同也存在明顯漏洞,我會向法院遞交申請!”


    這官司能贏嗎?顯然不是沒有贏麵,但無論如何,官司一定會很漫長,但陳星俊必須表現出自己的態度來,想辦法阻止林巍使用手裏的股權。


    林巍攤攤手,隨後微笑道:“陳會長,話可不能這麽說呀,都沒投票,你怎麽能代表其他股東的意見呢?”


    陳星俊臉色陰沉的環顧四周,大小股東臉色各異,這讓他的心裏難免有些狐疑——難道林巍還暗地裏收買了其他盟友!?


    “我同意林巍會長加入董事會。”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讓董事會的人們不由驚訝側目。


    隻看kpl的代表微笑著坐在會議桌的一邊,輕聲道:“nw是如今南韓首屈一指的明星企業,林會長手中的資源和能量也對順洋的未來有所幫助,這遠比當初艾利特能發揮的作用更重要。


    我投同意票。”


    這位代表一開口,一些和kpl保持聯盟關係的股東們,便也紛紛開口,表示同意。


    眨眼間,董事會的十七個成員,就有六個投出了同意票。


    剩下的十一個,隻有順洋和其五個鐵杆盟友立刻投出了反對票。


    剩下的五個董事會成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一人,顫顫巍巍的舉起手。


    “我和林會長在建築業上合作愉快,也相信林會長是個厚道人,我同意他加入董事會。”


    林巍露出燦爛笑容。


    又有一人舉手道:“我不同意.起碼,這次股權變動太過突然,我覺得有必要等到法律確認股權交換是合理的,之後再談董事會席位的事吧。”


    又有一人舉出同意票:“如今順洋集團陷入困頓,我們是時候要有些改變了。”


    再一人反對,沒說原因。


    最後,隻剩下了十七人,拿著掌握決定權的一票,陷入猶豫。


    他看看陳星俊,剛要開口,林巍卻在他表態前突然道:“陳會長,我突然有個問題想問。”


    陳星俊臉色陰沉的看著林巍,牙縫裏擠出來一聲:“說。”


    “據我所知,順洋生命間接持股順洋鋼鐵的比例是四十多.其中,通過一家子公司,順洋電子持有的比例是二十八”


    林巍慢悠悠吐出一口煙霧。


    “而順洋電子中,陳老會長掌握著的股份是多少來著?”


    林巍故作疑惑,而後想了好久,才突然撫掌道:“巧的是,艾利特在順洋電子裏也拿著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還有一家瑞典的半導體公司也拿了百分之七的技術股份,哦,還有一家,百分之五。”


    林巍故作恍然,笑道:“kpl代表的另一家投資公司,gc投資。”


    林巍說完,頓了頓,說道:“還有一群小股東手裏的股份.呀,價格出乎意料的物美價廉呢。”


    這話讓陳星俊再也忍不住,怒氣蓬勃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林巍卻出乎意料的直截了當,他看著周圍,淡定自若道:“順洋的股權結構精密、巧妙,卻又暗藏隱患一旦老會長死去,陳會長要交多少遺產稅才能將所有股權都拿迴來?


    如果想要在繳納遺產稅之前拿到這些股權,陳會長又打算要出多少錢?”


    林巍冷哼一聲,看著周圍人道:“諸位可要想明白了——一旦被低估收購,損失的可不僅僅是金錢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原本在順洋電子、順洋鋼鐵中的董事會的權力,也會有損失。


    這些年順洋汽車可是一直在走下坡路,真要說起集團的核心企業,如今順洋鋼鐵和電子才是最重要的.”


    林巍攤開手,微笑道:“說不準,我們手裏的股份,才是順洋集團未來核心企業的股份呢。”


    這話讓不少股東陷入沉思,隨後,麵麵相覷之後,陳星俊立刻起身道:“暫時休會,終止投票!”


    “我拒絕。”


    林巍敲敲桌子,淡淡道:“陳會長,就算現在休會,我也會要求在今天內完成投票,順帶一提.”


    “稅廳可是也知道了陳老會長的消息,目前,正忙著估值呢。”


    林巍咧嘴一笑:“我自己粗略算了算,呀~即便是再少,最終遺產稅恐怕也要超過五十億美金,到底是順洋,這體量真是了不起.陳會長可準備了這麽多錢?不會到時候,又要從公司抽錢彌補自己的虧空吧?”


    “注意你的言辭!”陳星俊怒目而視:“這裏不是你能隨便潑髒水的地方!”


    “你確定?之前補繳的三千多億韓元的稅務,原本的去向是哪?”


    林巍卻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遮羞布:“這三千多億韓元的稅務讓順洋新款汽車的發布時間都晚了一個月,這次再補幾十億美金的遺產稅,總不能,順洋打算在零八年還要去賣03款的翻新車吧?”


    “我同意林巍加入董事會!”


    那一直沉默的董事突然開口。


    林巍微微一笑。


    “謝謝。”


    他起身,毫不拖泥帶水,吐出一口雪茄煙氣,對陳星俊露出淡淡笑容。


    “作為新任董事會成員,我先闡述一下我的態度——我堅決反對順洋生命被第一教育低估收購,如果陳會長想要拿迴順洋集團的主導權”


    林巍看了看周圍,露出笑容:“那就做好補償我們每一個人的準備吧。”


    說完,他看了看手表:“那今天的會議就先到這裏吧,今天我在nw還有個股權變動的會議要開。


    今後的日子,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林巍微笑著,和周圍人握手點頭,最後,笑著和kpl的代表來了個熱情的擁抱,隨後轉身離去。


    這一幕,讓不少人麵露驚訝和思索。


    而陳星俊,卻在林巍走後,再也忍不住心中暴怒,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順洋集團.”


    “永遠都是陳家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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