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褲兜裏掏出煙來,點上一根,千信雨便自覺地拿來煙灰缸放到棋盤上。


    林巍先說了聲謝謝,而後便隻是平靜的看著千信雨,千信雨被他盯著,隻是麵露疑惑的搖了搖頭。


    “我父親的飯店被砸了。”他輕聲說出的話讓千信雨臉色微變,這件事她的確未曾知曉,甚至薑科長也不知道。


    林巍笑了起來:“看來你的確不知道。”


    他伸手將煙灰缸放到身旁的小桌上,吹了吹茶杯,抿了一口,聲音依舊平靜:“信雨姐,你應該看過我的資料。”


    “從小到大,我母親的身體都不是很好,全靠父親幾乎一個人撐起了這個家,從北大門市場搬到九老區,也完全是因為北大門市場的房租上漲了,我們撐不下去,才被迫離開。”


    “即便我從小學的時候,就開始幫著家裏做事,送外賣,但說實話,杯水車薪。”


    “我之所以放棄走大學這條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盡快幫家裏緩解負擔——正巧,母親希望我成為一個公務員,而成為警察,在眼下又有一條通過服兵役參與義務警來入職的快速通道。


    這也是為何我在讀大學之前,便毅然決定成為一個警察的原因。”


    林巍緩緩說著,而千信雨隻是靜靜的聽,雙眼打量著他略顯疲憊和追憶的表情。


    “按照原本的計劃,我會在這個月搞定正式入職的手續,因為義務警的生涯省去兩年巡警的考察期,也省去了大學四年畢業後再考入警局的麻煩事。


    隻要在之後努力自學,通過公務員考試,或在前線立了功,我便能和你一樣坐進辦公室裏,在情報科這樣的地方工作。


    再不濟,也可以想辦法調去重案組,參與點危險的活,比如打擊黑幫,靠自身的武力博一份出路。


    三十歲認真的選擇一個喜歡的結婚對象,三十五歲之前有一間自己的房子,四十歲之前生個崽。


    這輩子就這樣過去,其實也不錯。”


    他笑笑,溫聲道:“既完成了母親的遺願,也能成為父親的驕傲,靠自己的雙手讓家人獲得溫飽,雖然很難過上多麽富裕的生活,但憑我的本事,怎麽也不會讓他們餓肚子。”


    “但可惜...最後,我成為了臥底。”


    林巍的表情逐漸冷了下來,他輕聲說著:“信雨姐,你知道嗎?我有很多條路可以走。


    我可以迴去讀書,盡管沒有考進sky,但我的大學也沒差勁到找不到工作。


    我可以迴高中複讀,認真的學習一年,試試衝擊首爾大的法學係,走律師和檢察官的路子,光宗耀祖。


    我甚至可以直接去創業——即便是從今天開始擺地攤,我也有自信能在幾年內,擁有一家屬於自己的店鋪,在商業上取得一定的成功。


    你可以說我是盲目自信,但...我的確是這麽想的。


    可是,我想當警察。


    而想要留在警隊,唯一的方式,就是聽從薑科長的話,成為一名臥底。


    我沒有選擇...隻要我對薑科長說一個不,警局便會永遠的對我關上大門。


    我答應了薑科長成為臥底,加入了北大門派,父親也因此和我恩斷義絕。


    而薑科長曾親口對我說過,他會找人照顧我的父親...”


    林巍的表情在煙霧中浮現出些許冷漠。


    “可他的店卻被砸了——這是我父親唯一的依靠,也是我唯一的家。”


    林巍掐斷了煙頭,故事戛然而止,他眼神逐漸變得銳利,緊緊盯著千信雨:“他是我唯一的家人。”


    千信雨無言以對。


    她這才將整件事想了透徹,林巍為什麽會突然去九老區惹事,為什麽會選擇對薑科長保持沉默,又為何在今天表現得有些疏遠。


    “抱歉...這件事,無論是我還是薑科長,都不知情。”


    千信雨試圖亡羊補牢,而林巍卻表現的有些冷淡,他坐直了身子,輕聲道:“我們聊聊正事吧。”


    “接下來,不出意外的話,北大門派,或者說,我,將要向九老區的加裏峰洞發起擴展吞並。


    能否將當地幫派吞並,能否在這一場戰鬥裏打出名頭,將直接決定我在北大門派今後的地位。


    成功,即上位,坐穩了第三把交椅,有了足夠的錢和地盤來養小弟,成為丁青手中如今不可或缺的力量。


    如果失敗,我將重新淪為底層,從小頭目開始重頭做起——在如今飛速上升的北大門派,我可沒有自信,能再實現彎道超車,短時間內再爬到如今的位置了。


    信雨姐,我需要你和薑科長的幫助。”


    林巍拿起一枚黑子,在手中把玩著。


    千信雨眉頭逐漸皺緊,不敢答應,而是謹慎道:“我得向科長匯報一下,才能給你肯定的答複。”


    “好。”林巍並未過多糾纏,隻是拿著黑子,放到棋盤上:“教教我怎麽下棋吧,好歹是第二次來棋院了,若是別人問起,我連圍棋都不會下,沒法解釋。”


    千信雨點點頭,撩起耳邊長發,望著他平靜的臉,揣測著他胸膛的波濤洶湧,將心比心的感受著他可能感受過的背叛感。


    捫心自問——換做是她遭受了這一切,也定然會對薑科長滿腹怨言,連帶著對她自己,也心生芥蒂。


    盡管這一切並不能單純的怪給薑科長,而千信雨更是在這件事裏無辜至極,可千信雨卻必須想辦法彌補這一切。


    絕不能讓林巍和李子成一樣心灰意冷。


    “你說,讓你父親換個地方開店怎麽樣?”千信雨突然提議著。


    林巍一邊隨手下著棋,一邊漫不經心道:“我試過給他錢,但他分文不要...在他眼裏,像我這樣混跡黑幫不孝子,手裏的每一分錢都是髒的。”


    “那也未必沒有其他辦法呀。”千信雨笑盈盈的,顯然是有了主意,她用飽含歉意的聲音輕聲道:“薑科長日理萬機,手頭除去北大門派,還在盯著其他的幾個暴力組織,可能的確沒有辦法將有些事情照顧的事事到位。”


    “不過,你放心,從今往後,我會替薑科長留意你父親的事兒,租店的問題你也不用多想...我剛巧有個不錯的主意。”


    千信雨笑著對他眨眨眼:“雖然我家裏算不上什麽很有錢的家庭,但剛巧,在梨泰院還有幾家店鋪,更巧的是,五月份,便有一家店鋪租約到期,而且對方不打算續約的。


    隻是...想要讓伯父配合,搬到那邊去,接受我的好意,還得要林巍你也配合一下我才行呢。”


    林巍意動。


    他的確不想讓父親留在九老區——之後的行動,勢必會讓九老區陷入動蕩之中,他和林大海的關係也很難掩蓋的清楚,萬一有人狗急跳牆,那著實麻煩。


    “你說說看。”


    林巍的態度明顯溫和了許多。


    千信雨勾起嘴角,卻刻意賣起了關子:“這件事我能解決,你...還生我的氣嗎?”


    “我生你的氣幹什麽。”林巍義正言辭的說著:“我怎麽可能會因為薑科長的疏忽遷怒你呢。”


    千信雨噗嗤一笑,被他厚顏無恥的樣子逗樂,麵前的男人總能適時的變換出不同的麵孔來。


    “知道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警隊前輩...嗯,盡管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我會親自去和伯父接觸說服他的,這件事就交給我了。”


    林巍不知她哪來的底氣打下包票,但事已至此,便順水推舟的收下了她的人情。


    “知道了,信雨姐,相信你。”


    林巍笑著,兩人的氣氛便再次迴到了初次見麵那般融洽。


    之後的時間,兩人便沒再談公事,老老實實上了一會圍棋課,也讓林巍初步入了門。


    離開棋院後,千信雨婉拒了林巍送她迴家的提議,兩人便就此分別。


    林巍上了車,崔永豪從駕駛座上探出頭來:“哥,去哪?”


    崔永豪也不知道走了什麽路子,一個禮拜就拿下了駕照,在完成了林巍交代的任務之後,便迴來專心做了他的司機。


    有著之前給家裏開麵包車的經驗,他年紀不大,但駕駛經驗卻算得上是豐富,最關鍵的是,他是從最開始就跟著林巍的,彼此聊了很多,林巍對他也算知根知底。


    司機和秘書這樣的職業,對於林巍如今的狀況來說,比起能力,信任才是第一要素。


    “北大門。”


    林巍閉上眼,沉默著任由崔永豪發動汽車帶他向北大門市場的家駛去。


    “永豪啊。”


    “大哥。”


    “推進一下夜店的事,催一催大頭,錢在手上放著是生不了崽的,兩億的租金還搞不定一間店嗎?”


    “是,大哥。”


    “放首歌...就放我買的那幾盤國外的碟。”


    “是,大哥。”


    舒緩的藍調爵士流淌在車廂內,林巍的手指輕輕的打著節拍。


    直到一個電話突然響起。


    “歐巴,生日快樂。”


    韓素婉的聲音溫柔。


    林巍恍惚著抬起頭來:“今天是我的生日?”


    “就知道你肯定記不住...總之,生日快樂,歐巴。”


    她笑著送上了祝福:“希望歐巴在新的一年裏繼續逍遙法外。”


    “啊一西...沒證據的事,可不能亂說啊。”林巍笑著,但在笑聲最後,他頓了頓,低聲道:“謝謝,素婉。”


    “嘿嘿,我繼續學習去啦!”韓素婉掛斷了電話。


    而林巍則在左想右想之後,又撥出去一個電話。


    “敏舒,今天是我生日...要來家裏一起喝點酒嗎?”


    電話那頭的崔敏舒先是一愣,隨後慌亂的大聲道:“歐巴!為什麽不早說...知道了,你在家裏等我!”


    “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歐巴就在家等我!”


    崔敏舒急匆匆的掛了電話,而林巍撇了一眼後視鏡,不出意外的,看到了崔永豪略顯敬佩的眼神。


    而林巍,隻是微微一笑,舒適的靠坐在椅子上,並不打算解釋什麽。


    他得承認——反正...人無完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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