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頌安把他帶壞了。


    談寧氣惱地想:一定是這樣,林頌安把他腦子裏的黃色垃圾灌輸給我了。


    遠在千裏之外的林頌安無故受遷怒,收到一條冷冰冰的迴複:【不給你吃。】


    林頌安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來自己哪裏又踩了雷。


    談寧扔了飯盒,站在窗邊看了看遠處的風景,然後迴去繼續做劉經理的雜工,一個下午,劉經理讓他掃描了十幾份文件,校對了兩份答辯狀,還讓他去幫忙整理會議記錄,談寧忙完了剛坐下來,劉經理又讓他去幫研發部搬東西。


    這明明不是談寧的工作範圍。


    談寧想起林頌安的囑咐,又想起方瑾上次在辦公室裏說的,他不想再莫名受氣,於是對劉經理說:“您在針對我。”


    劉經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被談寧的直白嚇了一跳,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我應聘的是法務實習,不是後勤。”


    劉經理瞥了他一眼,“脾氣不小。”


    “我不是為了那張實習證明才留在這裏的,所以沒必要對你唯命是從,我隻做我份內的事情。”


    眾人麵麵相覷。


    劉經理更是愣在原地。


    他坐迴工位,悶頭看書,兩耳不聞地做自己的事情,完全不管劉經理在後麵指桑罵槐,暴跳如雷,他覺得厭煩,從書包裏拿出耳機。


    方瑾的秘書正好瞧見熱鬧,到樓上告訴方瑾,方瑾聽完之後微微驚訝,“他真這麽說?”


    “是啊,把劉經理氣壞了。”


    方瑾忍不住輕笑,“到底還是個孩子。”


    秘書也笑,方瑾告訴她:“劉經理是公司的老人,行事確實霸道一點,但好在工作能力強,我也就懶得說她,你稍微提醒她兩句,讓她不要太過分。”


    “好的。”


    “還有,叫她不要安排談寧做事了,那孩子還在上課,作業多,時間留給他學習吧。”


    秘書怔了怔,心裏升騰起茶水間裏的傳言,猜疑著方瑾和那個實習生的關係,然後點頭說:“好的。”


    秘書走出辦公室,方瑾忽然接到了林冶勳的電話,她猶豫片刻後接通。


    “小瑾,你最近……還好嗎?”


    林冶勳的聲音明顯沙啞蒼老了許多,再無往日的意氣風發。


    “反正比你好。”


    “我是想和你道歉,出事之後一直沒和你正式說一句對不起,不管怎麽樣,快三十年的夫妻,你真心為這個家,我心裏也有你,我實在不想我們鬧得太難看。”


    “離婚協議還沒簽?”


    “簽了。”


    “簽了就行,其他的不用說了。”


    “小瑾,你先別掛電話。”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在我這裏都一樣,林冶勳,既然不想鬧得太難看,就不要在這裏假惺惺了,不如把精力放在兒子身上,幫著兒子處理完你留下的那些爛攤子,才是正事。”


    “好,我會的。”


    “別裝了,”方瑾隻覺得可笑,“這麽多年夫妻了,林冶勳,我想我還是了解你的。”


    林冶勳沒有說話。


    “沒什麽可說的話,我就掛了。”


    “小瑾,你不該發那封舉報信。”


    方瑾第一次發現,她和林冶勳之間是有默契的,比如她接通電話的那一刻起,就猜到林冶勳是為了舉報信而來。


    “你應該慶幸隻是一封舉報信,你應該慶幸我隻說了你假公濟私,二十幾年的夫妻,你的那些賬目,明的暗的,我比你更清楚,”方瑾冷聲道:“如果不想在兒子麵前完全失去父親的尊嚴,最好閉嘴。”


    “方瑾!你如果這樣受不了,當初為什麽要同意結婚?剛結婚那幾年,我反反複複地向你保證,我已經刪了聯係方式,我不可能移情別戀,你呢?你永遠不信,你發了瘋似地折磨我,折磨你自己。”


    林冶勳難掩不忿:“你捫心自問,剛結婚那些年,我做的還不夠好嗎?”


    很難相信,他們這樣的兩個人,竟然能因為信息素,被結合在一起二十幾年。


    “難道這是你出軌的理由嗎?是,這場婚姻裏一開始是我做的不好,因為猜忌,這麽多年了也不願意給你好臉色,算不上一個溫柔的妻子。但婚姻是契約,你可以冷落我,可以為了躲我頻繁出差,可以跟我提出離婚,但你不應該突破底線。林冶勳,你推遲行程留在新加坡的那晚就該想到的,我不可能和你善始善終!”


    方瑾終於把心裏壓抑許久的怒火發泄出來,林冶勳那裏也徹底沒了聲音。


    她掛斷電話,走到窗邊,靜靜地看著遠處風景。


    二十五年,彈指一揮。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可笑的不是林冶勳,而是她自己,曾經她對婚姻結局的設想,竟然是和林冶勳恩怨糾纏不死不休。


    所以這二十幾年,困住她的,真的是信息素嗎?還是她自己的執念?


    信息素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


    談寧第二天才察覺出來工作負擔頓減,一個上午,劉經理都沒有找他的麻煩。


    他看書看得眼睛都酸了,想問唐棠有沒有事情分給他,唐棠擺擺手,說:“沒有沒有,你繼續看你的書吧。”


    談寧有點疑惑,但學業繁重,他也懶得多想。


    等到下班時間了,談寧背著書包走出寫字樓,剛下台階又感覺到一束目光落在他身上,這次不是他多疑。


    因為他在人群之中發現了那個偷看他的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下班高峰期交替穿梭的人潮中,察覺到談寧的視線,就立即低下頭。


    是嚴知予。


    他穿著淺色的短款棉服,頭發不長不短很服帖,看起來很文靜。


    那次在酒店裏,談寧不敢看他,這次細細打量,確實能理解方瑾為什麽會喜歡嚴知予,嚴知予應該是所有家長都會喜歡的孩子。


    乖巧,安靜,聽話,順從。


    談寧在這幾個詞匯裏,最多隻能和“安靜”稍微搭上一點邊,伴隨他很多年的形容詞是“沉默”“陰鬱”“討人嫌”。


    他停在原地,嚴知予明顯更驚慌一些,明明他是跟蹤偷看談寧的人,此刻畫麵卻顯得好像談寧才是那個壞人。


    嚴知予鼓起勇氣,往前走了一步,用談寧勉強能聽得見的聲音,說:“我沒有惡意,請你放心,我隻是對你有些好奇。”


    談寧不理解這種好奇。


    “那天在酒店,林頌安寧願用瓷片割自己的手,也不要屈從於信息素,我當時就在想,你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所以你這幾天一直跟蹤我?”


    “不是跟蹤,請你不要生氣,”嚴知予兩手絞在一起,皺著眉頭,誠實交代:“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很羨慕林頌安,他可以擁有一個抵抗信息素的理由,但我沒有。”


    談寧臉色微變。


    “那天,很驚險,信息素的融合很可怕,我沒有辦法忘記那瞬間的感受,我……已經好多天了,我一直被那種感覺困擾著。”


    “所以你要介入我和林頌安之間?”


    “不,不是。”


    “那你什麽意思?”


    嚴知予看起來似乎很苦惱,隻可惜談寧無法共情這種苦惱,他隻是冷漠地問:“所以你要介入我和林頌安之間嗎?”


    嚴知予百口莫辯,許久之後,他突然抬頭說:“談寧,你是beta。”


    好像抓住了談寧的最大弱點。


    “是。”


    談寧的坦然讓嚴知予有些心慌。


    就在這時候,方瑾的車出現在不遠處,司機開了一下遠光燈又關了,光束一晃而逝,談寧和嚴知予同時迴過頭,他們都看見方瑾坐在汽車的後排,目光遙遙投向這裏。


    嚴知予終於鼓足勇氣,他找到了談寧和林頌安之間最薄弱的一環:“林頌安的媽媽不能接受beta,你們之間有很多阻礙。”


    “那又如何?”


    “可”


    談寧轉過身,徑直往方瑾的車邊走。


    方瑾坐在車的右後方,談寧就走到車左側,拉開車門,然後坐了進去。


    他自顧自坐進了方瑾的車裏!。


    嚴知予瞪大了雙眼。


    談寧動作自然且迅速,連方瑾都沒反應過來,她掃了談寧一眼,見談寧沒有半點慌張,兩手放在腿上,挺直腰背,當著嚴知予的麵,做出某種不容方瑾反駁的宣誓。


    方瑾彎了彎嘴角。


    她對司機說:“往前開吧,去天河別墅。”


    車子緩緩經過嚴知予,後車座裏的方瑾和談寧雖說各坐一端,看著不親密,但方瑾明顯接納了談寧。嚴知予的神色逐漸黯淡,他垂著頭,像是為自己今天的行為感到羞愧,情緒破碎,背過身去。


    車子駛進主路,兩邊路燈亮起。


    方瑾先開口:“今天你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談寧分辨不出方瑾這話是褒義還是貶義,後知後覺地有些緊張,這才發現指尖都是冰涼的。


    “我剛剛要是把你趕下去呢?”


    談寧兩手攥緊,做了一個簡短的深唿吸,然後說:“我不會下去的,我不是供您挑選的,我是林頌安的男朋友,是他唯一的結婚對象。”


    方瑾挑了下眉,“話別說的這麽早,這世上有多少始終如一的感情?”


    “始終如一很難嗎?我覺得不難。”


    方瑾微怔。


    談寧的聲音裏帶著孩子氣的認真:“如果很難的話,我就賭一把,輸了也無所謂。”


    作者有話說:


    晚九點二更!討點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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