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滿子的眼睛又澀又痛,橋上的燈光,讓她無處遁形,她覺得自己太沒有出息,和顧維澤分手後,她變得易感,看春花秋月,都能無故感傷,自己雖然二十六歲了,但還不是最糟的時候,經過了一場無望的戀愛,竟然覺得人生可悲起來。

    而現在,她覺得幸好還有喬安,此時的他扶著欄杆,向著j市的方向大聲的喊了一嗓子,迴過頭來,他的眼睛裏,比星光還亮還璀璨:“丸子,來,喊上兩嗓子,把你那些委屈啊,痛苦啊,悲傷啊,都統統地喊出來,來……”

    何滿子走過來,與他並肩地站在這裏,橋下是凍著的海水,在夜色下,是一片灰白色,凍氣從冰麵上反上來,扶著的橋欄杆有些冰水,讓何滿子一下子如醍醐灌頂一樣,涼涼的氣息,她張開嘴,啊……

    喊出來了,真的好受了許多,喬安笑著扭頭看著何滿子,她隻及他肩頭的樣子,她的臉上猶自帶著淚痕,喊了那一嗓子之後,一發而不可收,啊啊啊——

    何滿子覺得滿腔的抑鬱之氣,真的都隨著這喊聲而噴勃而出,喊得太用力,而使得腦子變成了空白了一樣,那種痛快,是從來沒有過的,啊——,見鬼吧,顧維澤!啊——見鬼吧,我的愛情!啊——見鬼吧,綠茶婊,水晶鞋,我從來不是什麽灰姑娘,我是自己的公主!

    喬安看著何滿子,手伸過來,插到她的頭發裏,揉了揉她可愛的卷發,剛看到時很別扭,現在看,竟然也順眼了一些,他扯開了嗓子,向著遠方的大海,也吼了出來。

    啊——

    啊——

    啊——

    終於將胸中那口鬱悶之氣吼出來,痛快啊痛快……

    過路的車不多,有人向著他們按著喇叭,何滿子迴過頭去,手搭在嘴上,向著那車的背影,啊啊地喊了起來。

    喬安笑著拉著她的手,跑到了自己的車邊,大力地打開車門,何滿子跳上去,喬安從另一麵上車,側過頭來,何滿子滿血複活一樣,眼睛裏都是興奮地光彩,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的丸子了。

    喬安上了車,一腳油門,車很快跑起來。

    跨海大橋如一條飄帶,連接在兩市之間,喬安的車像一隻猛獸,轟鳴著開過。何滿子喜歡這感覺,耳邊生風,鼻息間都是涼涼的氣息,車子一時拐彎,一時上了高橋,一時又鑽進了隧道。無盡的隧道像是穿過了時光隧道一樣,隧道上方的兩行燈光,連成了一道線,彎曲著,延伸著,終於,見到了光,見到了光,嗖,車子開出去,隧道這一邊,卻是豁然開朗,兩側的山被削平了各一邊,平鋪開去,為了防止碎石落下,而編布的網。

    如果這種沒有盡頭多好,兩個人皆想,人生難得有縱情縱意的時候,喬安扭過頭去,車速不慢,過了一百四,可是,何滿子臉上全無懼色,他喜歡這樣的她,他伸出手去,抓到她放在這邊身側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如握住了全世界,他將車速慢下來,眼裏連成線的光,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個,路邊的燈光,映在他的眼睛裏。

    “丸子,我愛你,我好像一直沒有確定,但這一刻,我知道,我是認真的!”喬安說道,世界在這一刻這樣的靜寂,世間隻得一個你!

    何滿子的心,千瘡百孔,卻在這一刻,被包裹在他寬厚的手心裏,她知道現在自己無法迴複喬安的話。

    但不無感動,在這樣的時候,還有人對她說,愛著她,讓她感覺眼前如有著大片的花,一簇簇地開放,豔麗無邊。她扭過頭來,喬安隻用一隻手扶著方向盤,他的眼睛直視著前方,他的唇緊抿著,仿佛剛剛說話的人不似他一樣,感覺到何滿子在看他,他唇邊一歪,露出了他招牌似的笑容,對一切都不屑一顧一樣,“感動嗎?丸子,不必現在迴答我!”他拿起她的手,湊到了他的唇邊,親吻上去。

    那滾燙的唇,貼在何滿子的手背上,讓她的心一悸,她看著他,忘了收迴目光,有一瞬的衝動,她好像迴複他的話,可是,就在這時,對麵有車過來,刺目車燈,刺耳的喇叭聲,喬安原來開到了馬路的中間,引起對向車強烈的不滿,喬安扭了下方向盤,兩車相錯而過,對方還在按著喇叭長鳴,表達了它的怒意。

    喬安輕笑了下,將車緩緩靠邊停下來。

    何滿子那要衝出口的話,就留在了嘴裏,喬安笑著向她說:“得送灰姑娘迴家了,諾!”他向著車上的時間努努嘴:“再不送你迴去,我怕你爸爸媽媽會去報案,他們的寶貝女兒失蹤了!”

    “啊!”竟然臨近午夜了,何滿子驚唿了一聲,她真的忘了,掏出手機來,電話上有著未接電話,還有微信留言,正是媽媽,她打開來,媽媽焦急地聲音傳來:“丸子,你怎麽沒在家,怎麽不接電話,你去哪裏了?”

    何滿子心裏哀歎了一聲,現在迴去,一定被媽媽罵死了,她忙發了留言過去:“有事出來一趟,現在馬上迴家。”

    喬安在倒車,見她放下手機,他拍拍她的手:“別急,一個鍾頭準到!你好好休息一下!”

    何滿子有些擔憂地說:“你剛迴來,又這樣的開車,不累嗎?”

    喬安笑道:“就想和你多待一會兒,我不累,見到你,我就安心了,不然,我迴家去,也是睡不著!”喬安說的是實話,挺大的老爺們,二十七歲了,才會失眠,挺丟臉的。放了假,不第一時間迴家,被他老媽知道了,一定會罵他是白眼狼了。

    他真的是不累,從部隊上迴來,坐車坐得膩歪,迴到了家,就開車出來,剛剛喊了兩嗓子,他的身子才不再緊繃繃地難受了。

    說了不著急,但是,心底裏,他想娶何滿子做他的女人,想得緊。但這些,他不好與何滿子說,他怕嚇到了她。

    迴程很快,到了何滿子家樓下,喬安看著身側的何滿子,她歪在座椅上,竟然是睡著了,也是,車上一直放著舒緩的音樂,而那樣發泄過後,一定是神經鬆懈下來了,難得有這樣的時機,喬安傾過身子去,湊近何滿子的臉,暗淡夜色裏,她的臉白晰而平靜,眼窩上一排長長的睫毛,鼻子小巧而挺立,****,帶著誘惑。紅潤潤的,喬安的心跳快要飆到了一百八了,就要跳出胸腔,他低下頭,啄了下何滿子的唇。

    一下不夠,再點一下,喬安在心裏警告自己,不可越界,你說的,不要強來,喬安!但觸到那柔軟的唇瓣,他就舍不得放開,小心地摩娑著那唇角,他感覺到何滿子眉間似乎跳了一下,他匆忙地撤迴身子。

    嚶嚀一聲,何滿子在睡夢中被他惹醒了,睜開眼,車子雖然停了,發動機還有著餘響,何滿子看四周熟悉的景致,馬上坐正了身子,脖子有些僵,她喃喃說道:“到了啊!喬安?”

    喬安在一邊,別扭極了,側過頭來:“醒了?嘿嘿……”

    何滿子鬆開安全帶,有些不忍:“你要不在附近住下吧,前麵有家賓館!”

    “你不要擔心我,快上樓吧,太晚了!”喬安說道。

    何滿子點點頭,打開車門,下車,喬安側過身子來:“不來個告別吻嗎?”

    “喬安!”何滿子滿麵羞紅。

    喬安收迴腦袋去,嘿嘿一笑:“好了,知道了,再見,快上去吧!”看著何滿子轉身進去了,喬安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嘴裏罵著:“是不是賤,你,折騰大半夜,就為了這個?”

    但是,卻那樣的心滿意足,一路開迴去,都一點睡意也沒有,車廂裏都是何滿子的味道,他心甘如怡,怎麽會累?

    喬安不是總會出現,何滿子的生活過得愜意而自在,小城市裏,沒有那麽多的壓力,每天朝九晚六,一周還有一天休息,何滿子覺得就這樣蹉跎下去,也未嚐有什麽不好的。

    但何媽媽不允許她這樣的自在,那次相親的陰影散開了之後,何媽媽又開始關注上女兒的婚姻問題,母女倆每次的談話,都會因為這個而不歡而散。

    何爸爸總是和稀泥,但老婆不敢惹,女兒不敢說,他當真很是為難,有時也會對女兒說:“丸子,就去看看吧,萬一相中了呢?”

    何滿子搖了搖頭,退而求其次,她不想再將就,何況,如果自己也是人家求得的那個次,情何以堪。

    終於,年後的一周之後,何滿子收到了培訓中心的上課通知。一個月四堂簽到課,不能缺席的,何滿子和同事換了個休息,周六這天,她坐上了去j市的大巴車。

    這個何滿子生活過近十年的城市,j市,毫無變化,進了城區,就開始塞車,何滿子不停地看著時間,如果晚了,自己趕來就沒了意義,終於停車了,何滿子急急地跳下車,奔進了課堂裏,她畢業後再沒有坐在教室裏,這感覺讓她覺得稀奇。

    認真地聽了一堂足足有兩個小時的課,何滿子感覺自己就像是海綿,不停地吸收,吸收,原來隻是愛好,現在,發現,自己原來不懂的這麽多,學習就是這樣的,越學越敬畏,懷著敬畏之心,不敢怠慢,這培訓中心,多是像她這樣的自考生,老師已經習慣了那些來混課時的,但看到何滿子認真聽課與認真地記著筆記,就感覺又意外又欣慰,講課的時候,就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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