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瀚藻也走過來向曾浪道喜,笑吟吟道:“果真是後生可畏啊!恭喜,恭喜!”

    曾浪抱拳,一臉恭敬迴道:“林老爺謬讚。晚生以為,小平安才是本次【縣案首】之真正人選,其天資之高,晚生遠不可及。”

    “嗬嗬……”林瀚藻爽朗大笑,捋須看著曾浪道:“曾小友謙虛了,謙虛了。”

    老人麵色一片紅潤,顯然是對曾浪的話很受用,麵露讚賞地又多看了曾浪兩眼。

    “曾大哥,你拿了第一,請我吃糖!”林平安伸出小手喊道。

    “哈哈哈哈!”

    老人與曾浪皆笑。

    見【縣案首】已經揭曉,看榜的人也都紛紛散去,王小六、郭小四兩人也趕緊灰溜溜地走了。

    這次的【縣案首】倒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他們本來以為會是林平安或者馬文才,倒沒想到,居然殺出曾浪這麽一匹黑馬。

    不過這樣的結果對於相當一部分考生來說,反倒是他們最能接受的。

    因為在他們眼裏,林平安年紀太小,被小孩打敗,他們很難接受;而馬文才過於放蕩不羈,且是豪紳之子,如果住在青樓逍遙快活,也能拿【縣案首】,且不是意味著對科舉的莫大諷刺?

    怎麽說,曾浪也是出身寒門,這代表著寒門的崛起,也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有些商賈豪紳本也想過來拉攏曾浪,但見到林瀚藻與曾浪在攀談,簡單地道了聲喜、問了曾浪的家庭住址後,就退到一邊去了。

    有一個紅衣衙役過來通知曾浪:縣衙已經派出小吏前往他家中送喜報,明日堂尊會在醉月樓擺酒席,邀請【縣案首】和“縣前十”前去赴宴。

    『縣試』發案後,並不會設鹿鳴宴,但是並不代表不設慶功宴,畢竟華夏自古以來就是人情社會,『縣試』怎麽說也是一縣之大事,轟轟烈烈考了半個月,不擺個慶功宴怎麽能行。

    名為慶功,而實際上卻是士族階層之間拉關係、拉人脈,『縣試』是科舉之始,往後所有的舉人、進士都始於此,而那些【縣案首】、“縣前十”,卻又是往後最有高中可能的一批人,擺一擺酒席,跟這些優秀的學子拉好關係,這對於官場圈、士族圈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再者說了,此次『縣試』的“縣前十”中,林家三小神童背後代表著的可是林家,而馬文才家也是縣紳之家,其它幾位,也大多是豪門、財主之家,除了這位【縣案首】出身寒門,整個“縣前十”幾乎都是士族階層了,知縣邵汶濱是個精明的人,當然懂得借此機會與這些豪紳大戶拉好關係,以後他在本縣的工作,也能更好地開展。

    衙役們跟【縣案首】、“縣前十”一個個通知此事,而曾浪卻是聞言一震。

    想起一件事來,他匆匆與林瀚藻拱手告辭,又與林平安說道:“小平安,我要先迴家一趟,改日有機會再請你吃糖!”

    說完也就不等爺孫倆反應過來,就疾步走了。

    “曾大哥迴家做什麽?”林平安手指戳著嘴唇,揚起肉嘟嘟的小臉問他爺爺。

    林瀚藻微微搖頭,眼裏也是疑惑。

    “爹,您怎麽也來看榜了?”

    林德徽從縣衙走出來時,見到爺孫幾個,走過來一把抱起林平安,在他小臉上捏了捏。

    “哎呀~三伯,別碰我!”林平安一臉嫌棄地推開了他的手。

    這個三伯,身為教官,完全就沒有為人師表的樣子,老是喜歡捏他臉。

    “你個小平安,這次拿了甲榜第一,開心不開心?”林德徽才不管他的反抗,又在他臉上捏了兩下。

    “不開心!你放我下來!”

    林德徽便將他放了下來,真要惹急了這小家夥也不行,全家族都拿他當寶,他要是哭鬧起來,整個家族都得跟著手忙腳亂。

    “為什麽不開心?”

    “曾大哥走了,沒人陪我玩了!”

    小家夥嘟著嘴,一臉鬱悶,望著曾浪走的方向,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一陣委屈感升騰而起。

    “曾大哥是誰?”林德徽並不知道林平安與曾浪一起玩的事情,疑惑問道。

    林瀚藻指了指榜上,告訴他:“小平安口中的‘曾大哥’,便是此次的【縣案首】。”

    “哦。”林德徽點了點頭,隨後朝老父親一揖:“爹,孩兒有事情跟您說。”

    然後兩人到了一顆無人的樹下,林德徽跟林瀚藻說起這次決選【縣案首】的事情。

    原本,【縣案首】之位,非林平安莫屬,隻是他考慮到避嫌,所以堅決不讓堂尊點林平安為【縣案首】,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林瀚藻聽後說道:“你做得對,平安還小,此事就當如此應對。”

    “爹,說起來這個曾浪小兄弟此次拿到【縣案首】,實在是他運氣好啊……”

    林德徽說起十多名試官共同決出【縣案首】的過程。

    三份考卷,三個考生——林平安、馬文才、曾浪。

    而曾浪的文章無論立意、文筆都不及前二者,甚至還在文章中寫出“要想富、先修路”這樣的離奇句式。

    論文筆論文采,曾浪怎麽也比不上前二者,奈何都要怪堂尊那道“二”字題,實在刁鑽古怪,答對此題的,就隻有這麽三個人。

    林平安他是堅決不讓選為【縣案首】的,而馬文才作風浮浪、品行低劣,沒有一個試官願意讓他當【縣案首】,最後,好像實在沒得人選了,隻能讓這個曾浪當【縣案首】。

    堂尊卻說此人文章實在差勁,如何能推為【縣案首】,眾人也都點頭,文筆差勁這種事情真的不可原諒啊……

    誰知卻有個年近古稀的老試官說道:“倒也不能說其文筆過莠,就拿此句‘要想富、先修路’而言,倒也是個押韻的好句!欲民富、先修路,其實倒也是一番務實的態度啊!如果能以這樣的態度為政或育人,卻也不失是個人才啊!”

    聽他這麽一說,眾人幡然覺得,誒,好像還真是這麽迴事……

    於是眾試官和堂尊也就不再為此人文筆而糾結,畢竟,這人有一番務實的態度啊!

    選此人為【縣案首】,倒沒什麽不可以。

    “嗬嗬……欲民富、先修路?這個小友,有點兒意思……”林瀚藻摸須長笑。

    “爹,此人出生寒門,我們倒是可以幫他一把。”林德徽瞧著父親的臉色說道。

    林瀚藻卻是沉吟不語,眼芒之中有思慮之色。

    卻在這時,一個頭戴便帽的儒雅老者和一個駭下虯髯的嚴肅老者往這邊走來。

    二老打扮得像普通老頭,但身上的氣質卻遠非普通老者可比:儒雅老者渾身文人氣息,胡須飄飄,有當世文豪之態;而嚴肅老者卻是挺腰昂首,一副“老驥伏櫪、誌在千裏”之態。

    林瀚藻一見這兩位老人,忙上前,恭謹地抱拳躬身:“秦老!胡老!”

    二老與林瀚藻簡單寒暄後,就來到榜下,看看今年這次考試的情況。

    “老胡,你說上次那位曾小友,他能上榜嗎?”秦老問道。

    他倒是很希望上次陪他脫衣而奔的那個叫“曾浪”的後生也能上榜。

    “這位曾小友,過目不忘,天賦異稟,應該能上榜吧?”胡老說道。

    “那老夫來看看……乙榜……沒有……甲榜……也沒有……應該是落榜了,有點可惜。”

    “希望他正場沒落榜吧。”

    正場即第一場。

    第一場在榜,就有資格參加『府試』。

    林瀚藻見二老隻盯著甲、乙榜看,實在沒忍住,就跟二老往最頂端【縣案首】處一指……

    二老看著【縣案首】位置醒目的“曾浪”二字,驚訝地瞪圓了眼珠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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