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又過去兩年,阿苦沒怎麽長個兒,看上去身形與七八歲孩童無異,枯瘦羸弱,皮膚蠟黃。兩年裏,她日夜練習打坐運氣,使得體內真氣運行通暢,丹田氣足,緩解不少的冰魄痛楚,

    醫廬裏的醫書典籍都被阿苦翻看完了,她將最後一本醫書放迴架上時,有些不可置信。

    她對見過的靈草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可查了兩年,她都沒找到任何典籍記載著廣坤道人給的那幾株靈草,她甚至把廣坤道人熬製湯汁後的藥渣翻出來,描出其形,也不知出自何處。

    手腕處的黑氣已到小臂中段的經脈,除了子時冰魄發作,她的身體毫無異樣,可心中隱約清楚,黑氣到心脈的那日,恐怕就一命嗚唿了。

    或許,體內的劇毒根本是無藥可解,所以廣坤道人說很快會將自己送出山,阿苦把放醫書的架子往外挪動。

    原本架子堆放著許多的典籍,現在搬空後,以她的力氣,能挪動一二。

    架子最上層的一本冊子掉在阿苦的頭上,厚重的塵土劈頭蓋臉灑她一身,嗆的直咳嗽,阿苦拂去冊子的灰,露出四字,大荒毒經。

    阿苦隨手一翻,就看到一株似曾相識的靈草,“水毒堇,綠莖紫點,折斷有赤色汁液,劇毒,食之昏迷,不足兩刻喪命”,

    “怎麽,會是毒草?”,阿苦抖了抖冊子的灰,繼續翻看,“垂商陸,劇毒,食之斃命,毒心藤,劇毒,遇水腐蝕,血肉殘壞”,

    阿苦握著冊子的手,捏的用力,手背青筋暴起,廣坤道人給她熬製的草藥和浸泡的湯汁,都是劇毒之物!

    難怪這幾年,體內毒素不降反增,為什麽?究竟為什麽?阿苦雙眼通紅,捏住冊子的指節發白,流下眼淚!

    原來,廣坤道人從沒想讓她活過十二歲!

    她跌坐在地,抱著腿,神態渾噩,直到子時,冰魄的疼痛喚醒她,阿苦睜著通紅的眼,沒有打坐運氣,任由痛楚貫穿四肢百骸,她拽緊拳頭,咬緊牙關,雙眼赤紅,心中委屈而壓抑,恨不得痛死便好。

    微涼的月光灑在堂前,瘦小的身影蜷縮在地,疼的瑟瑟發抖,她哀痛的悲鳴著,如一頭困獸,不甘、憤怒、絕望。

    恍惚間,她仿佛聽見清悅的笛聲,驚起白鳥成行飛,如清風拂過,月照水雲寒,柔柔月光裏,一位白衣少女翩然而來。

    衣衫翻卷,手持玉笛,青絲垂落,眉目繾綣,徘徊池上兮,雲堆翠髻,如姣花照水。

    “仙子姐姐”,阿苦心中酸脹苦楚,拚命忍住的眼淚,終於流下來,“我在山穀等了你一個又一個的日日夜夜,為何你從不出現?”,

    “閉眼”,如山澗涓涓流水的聲音,緩緩拂過阿苦的耳際,“盤坐寧心、神光收至天心、再入泥丸、從中脈降至氣穴,引氣而出、行走帶脈,脈通順達、而丹田氣足”,

    體內真氣從丹田而發,與暖玉融合,裹住冰魄寒氣,疼痛漸消,阿苦伸手,抓住一片虛空,頹然倒地。

    次日,是廣坤道人約定送藥之日。

    阿苦去山穀深處跟白衣少女相遇的地方,她想見她,告訴她發生的一切,直到金烏西沉,殘陽餘暉灑在落寞的身影,阿苦抱腿坐著,不吃不喝。

    “你在此處等什麽?!”,廣坤道人沉著臉,反手就是一記罰神鞭,“仙長是不是從未想過救我?遲早都會死”,阿苦臉色平靜,緩緩說道,

    “我將那極為珍貴的解毒聖物都予你吃了”,廣坤道人見她袖裏掏出小刀,抵在脖頸,不由慌了,“你莫要胡來”,

    “仙長給我服用的,是解毒之物,還是劇毒之物”,廣坤道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你..是聽誰在胡言亂語?”,

    “水毒堇、垂商陸、毒心藤..這些就是仙長說的解毒聖物?”,阿苦說道,“仙長欺我爹,說要收我為徒,卻日日喂我劇毒之物,仙長究竟是想阿苦活,還是死?”,

    廣坤道人眼色微沉,“當日,你爹以毒攻毒來救人,恐怕你更清楚”,“是麽?”,阿苦閃過疑惑,“我不告知你,是怕你擔憂”,廣坤道人強忍不耐,“你速速跟我迴去”。

    阿苦低著頭,小刀抵在頸上,“既然時日不多,我不想再受折磨,仙長不必耗費精力和靈草救我了”,

    “莫要做傻事!”,廣坤道人眼神慌亂,焦急斥道,“萬萬不可!”,阿苦抬頭,“仙長素來淡漠,為何如此在乎我的生死?”,

    廣坤道人斂去神色,甩袖負手,緩緩道,“修行之人,有好生之德,不欲妄造殺孽”,

    皓月升起,廣坤道人眼神有些渙散,他好言道,“快隨我迴去,你若是不想用藥,不用便是,在靈草園也無人為難你,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如何對得起你爹娘?”,

    阿苦頓時心中悲傷,愧對娘親的養育之恩,小刀不經意遠離脖頸幾寸,廣坤道人見狀,衣袖一揮,小刀自阿苦手中飛出,隨著袖袍甩動,沒入石頭,隻留下劍柄。

    兩記罰神鞭狠狠抽在阿苦後背,廣坤道人目露兇光,正要發難,突地臉色劇變,似喘不過來氣,兩手緊緊扣住脖子。

    阿苦見他蠟黃的臉上,眼睛赤紅,閃動著妖異光芒,不由往後退,廣坤道人如鷂子掠起,五指成爪,將阿苦抓住,他唿哧唿哧,喘著粗氣,斥道,“想活命就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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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指尖劃開阿苦手腕,嗅著血腥氣,發出一聲暢快的歎息,低頭拚命吮血。

    “你活不長,本道就活的長麽?”,廣坤道人發出滿足的喟歎,“果真是新鮮的血味美”,持續的失血讓阿苦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廣坤道人鬆開她,眼神重迴清明,將她帶迴靈草園。

    “本來看你老實,想將你養到十二歲,如今,你是自尋死路”,廣坤道人抹掉嘴角的血,流露出不舍的神態,“靈草園已被結界困住,你逃不出去,等過兩日便將你煉化”,

    廣坤道人露出邪佞的笑意,盤腿而坐,兩手捏訣,口中念念有詞,阿苦逃出屋子,看到結界,心知逃出無望,她原本一心求死,卻不願死在廣坤道人手裏,不由心思轉動,思索起來。

    廣坤道人原本有顧忌,每月隻取一碗血,可昨夜嚐過鮮血,再按捺不住,日日都得飲血,不過三日,阿苦便形如枯槁,沒有血色。

    她坐在靈草圃側,眼底映入一株紫色結著小果子靈草,泛著紫芒,已到成熟期,她伸手,將那串紫果摘下,無聲無息地在靈草園藏了起來。

    “你明知逃不出去,藏著有何用?”,深夜,廣坤道人在醫廬堆積成山的典籍裏找到阿苦,獰笑著,看著阿苦從典籍裏爬出來,“仙長,此刻再用我的血,我便活不了,我隻是想再等等,等身子好些”,

    廣坤道人知她所言屬實,隻是嚐過的甜頭,終難割舍,尤其是她身上淡淡的血腥氣,叫廣坤道人忍不住舔了舔唇,走向她,腳步不停。

    “子時,到子時可好,仙長,我今日滴水未進,待我吃些東西”,阿苦拱手苦苦求饒,隻是片刻,便能決定她的生死,廣坤道人眼神陰冷,沉吟半響,方說道,“子時,別讓本道尋不到你”,

    “是”,阿苦額頭布滿豆大的汗珠,早驚出一身虛汗,她坐在書堆裏,翻出一個小包裹,把饅頭拚命塞進嘴裏,大口喝水,蓄積體力。

    待到有體力後,阿苦把采靈草的小鐵鍬藏在袖子,又摸了摸懷裏的紫果,這才朝著廣坤道人的屋子走去。

    廣坤閉眼打坐,臉上不時有黑氣閃過,顯得他枯瘦蠟黃的臉,猙獰可怖,聽到動靜,廣坤道人睜眼,看著阿苦低頭站在跟前,伸出五爪淩空虛抓,將她抓來,指尖劃破纖細手腕,鮮血如瓊漿流出,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廣坤道人流露出陶醉的神情,他舔掉流出的每一滴血,貪婪、又小氣地不舍得飲光。

    淺嚐輒止兩三口後,他便推開阿苦,遞她一瓶丹藥,“吃掉這瓶丹藥,可延半年壽命”,“仙長,我身子還好”,阿苦的身體難抑地顫抖著,她卻又將手腕遞到廣坤道人跟前,未止住的鮮血順著手腕往下滴著。

    “可惜,莫要可惜了”,廣坤道人抓過她的手,將溢出的血飲入腹中,陡然間,他眼前一花,酒氣衝到腦門,好像大醉一般,昏沉沉地站立不穩,他勉強扶案,口中吐出的酒意芬芳濃鬱,“神仙醉,你吃了夢靈果?!”,

    靈草園有一株靈草叫做夢靈草,每百年結果,結出的夢靈果,用水泡三日,可釀美酒,飲一口醉千日,故又叫千日醉,神仙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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