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那人倒頭栽下,剩下的修士如鳥獸散,紛紛禦器而逃,紫芒快如流星,頃刻間,便是一地的屍首,沒有人能逃走。

    “不自量力”,婆婆冷哼,罩住頭,轉身要走,就聽見一絲微弱的氣息,她頓住腳步,踢了踢地上的人,“婆婆快走!”,神識昏迷的衛無憂哼了聲,

    “臭小子,沒本事還救人,給老太婆找麻煩”,婆婆歎氣,拐杖頓地,發出沉悶的響聲,她從腰後取出一支短短的竹笛,吹出清悅的笛聲,不多會,林間走出一頭懶洋洋的黑驢,婆婆單手將衛無憂扔到驢背上,牽著驢往城外走去。

    夜幕降臨時,衛無憂悠悠轉醒,她抿了抿唇,滿嘴的腥臭味,動了動鼻子,聞到濃鬱的肉香,肚子咕咕直叫,她動了動,隻覺天旋地轉,竟被倒吊在樹上,像個蠶蛹晃來蕩去,氣血湧到頭頂,憋的臉通紅。

    火光閃爍,婆婆坐在火堆旁,烤著一隻兔子,焦黃油亮,發出誘人的香氣,“婆婆,我怎麽被綁了,快救救我”,衛無憂左右環顧,低聲唿道,肯定是那幫歹人擄走她和婆婆。

    婆婆站起身來,皎潔的月光撒在鬥篷上,露出的下巴,布滿皺紋,聲音沙啞,“說吧,你接近老身有什麽企圖?”,

    什麽?衛無憂瞪大眼,疑惑道,“我身為雲華弟子,懲惡揚善,婆婆為何如此說?”,

    “你修為低微,明知對方人多還現身,是送死”,“我身中劇毒,本就時日不多,若能做件好事,也不枉此生了”,

    婆婆拿拐杖戳了戳衛無憂的臉,見她嘴角流出的血漬,烏黑、腥臭,皺著眉說道,“怪不得,原來是將死之人”,

    衛無憂氣急,撥開她的拐杖,“我一心救婆婆,卻被誣陷居心不良,還把我吊起來,真是好心沒好報”,

    婆婆拐杖重重打在衛無憂後背,“第一,你沒有救老身,第二,是老身救了你,所以,你要報答救命之恩”,

    聽到這番話,衛無憂覺得這婆婆脾氣古怪,還顛倒是非,自己豁出性命救她,反而還欠她一條命?

    婆婆袖子一抖,手中出現一柄烏金匕首,將兔子肉切成薄薄的片,不緊不慢地送到嘴裏咀嚼著,舉止斯文,說道,“既然你是個將死的人,不如做老身的人蠱,以報救命之恩罷”,

    人蠱是什麽東西,衛無憂不懂,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好事,多半像廣坤道人拿她血肉煉丹一樣,是邪魔歪道,頓時怒極,罵道,“好個歹毒的老太婆,怪不得他們叫你妖婦!我真是瞎了眼,就不該救...”,

    話沒說完,衛無憂臉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杖,半邊臉頓時腫的高高的,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她惱怒的還要開口,後背又挨了一記,疼的她眼冒金星。

    也不知這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太婆,哪來那麽大的力氣,這拐杖打下去,比廣坤道人的罰神鞭還厲害,鑽心的疼。

    “你若罵一句,我便打一杖,看你硬氣到何時?”,婆婆揮起拐杖打下來,“你..你心腸歹毒..唔..嘶..忘恩負義,嘶..”,衛無憂連著挨了幾記,眼淚花包在眼裏,嘴上還在罵著。

    “我..我就..是瞎了眼,才會..救..”,衛無憂後背打的皮開肉綻,倒著頭,晃來晃去,“接著罵,老太婆看你能撐到什麽時候?”,婆婆揮著拐杖,一下下打在她身上。

    衛無憂罵了一會,終於收聲,婆婆哼道,“怎麽,學乖了,不敢罵了?”,衛無憂睜眼,呸道,“才不是,我罵人的字句沒了,你容我想想”,

    噗哧,婆婆發出輕微的聲音,斂了神色,聲音緩和,“人都要死了,還要這皮囊做什麽?”,

    見她虛空揮了下,衛無憂腳上一鬆,咚的栽倒地上,差點摔斷脖子,正要開罵,就看眼前一道黑影晃過,下意識抓住,是剩下半隻的烤兔子,她正是饑腸轆轆,黃泉路上也得做個飽死鬼,拚命往嘴裏塞去。

    兔子烤的外焦裏嫩,衛無憂吃的一點不剩,隨手抹了抹嘴,發覺有力氣了,原本體內滯脹的感覺也消散,氣血運行暢通,心道這古怪婆婆似乎不想要她的命,胸中怒意漸消,“我姓衛,叫無憂,婆婆為何惹上那些人?”,

    婆婆穿著泛舊的黑袍,跟夜色融為一體,枯瘦的手握著拐杖,半響不語,片刻後才哧哧笑起來,

    “初涉江湖的小子,真是淳良,跟老身嘮家常,你已經吃了兔肉裏的蠱,還不做老身的人蠱麽?”,

    此言如雷驚耳,衛無憂是有防備的,隻看婆婆也吃了兔子,沒想到還是中計了。

    衛無憂大怒,隻覺心口劇痛,調用丹田真氣,運到掌心,一掌拍出,

    “雕蟲小技”,婆婆拐杖一拂,打開她揮出的掌,身形如鬼魅般遊離到衛無憂跟前,手指快如箭,幾下點在衛無憂穴位上,叫她頹然倒地。

    一片好心,落到做人蠱的下場,想起當年廣坤道人對她的所為,衛無憂隻覺心中悲憤,眼淚止不住地順著臉頰流下。

    仙子姐姐,恐怕此生,無憂再不能見到你了,想及此,哀慟、絕望蔓及心中,蠟黃的臉上,唯有黑眸在夜色,盛放出輝芒,怒極道,“我就是死,也不遂你的意”,

    說畢,張嘴欲咬舌自盡,下巴被一隻枯瘦的手鉗住,那罩帽下的眼,似乎在仔細打量她發亮的雙眸,隻聽的一聲輕微歎息,“臭小子,脾氣挺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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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瘦似老樹根的手,皺紋交錯,鬆開衛無憂的下巴,“小子,老身方才騙了你,兔子肉裏沒有蠱”,

    婆婆生怕她咬舌,塞了塊似石非石的東西到無憂嘴裏,淡淡的苦澀味,“這是..什麽?”,衛無憂含糊說道,“這塊才是蠱藥,你若咬舌,便真成人蠱”,婆婆哧哧笑起來,聲音古怪,

    點穴後手腳不能動彈,衛無憂隻能使勁用舌頭把東西往外推,婆婆堵住她的嘴,嫌棄的把染了她口水的手擦了擦,陰狠罵道,“你若敢吐出來,老身就把你的嘴縫起來”,

    衛無憂包著嘴裏的東西,不敢咬,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惡狠狠地瞪著婆婆,

    “這樣吧,若你肯答應,老太婆就許你一個心願,如何?”,婆婆從袖裏拿出一個瓷瓶,散發出桃花的清香,滴到手中,揉開來,罵道,“臭小子,口水真臭”,

    衛無憂陡然想起一件事,眼神示意婆婆,有話要說,婆婆兩手握住她的下巴,用力合上,隻聽噗的輕響,蠱藥破碎,一股叫人發麻的清涼蔓延到嘴裏。

    衛無憂一顆心沉到地,用力把蠱藥吐出來,可清涼的液體仍順著流入她的胃中。

    完了,完了,這迴真的要成人蠱了,衛無憂心如死灰,頹然倒地,直到拐杖戳了戳她的臉,快憋不住笑的聲音說道,“做蠱的寄生者,要的是意誌堅定的人,老身看你脆弱的不堪一擊啊。蠱藥這麽珍貴的東西,可不能隨便下,萬一你嚇破膽死了可不好,那隻是顆尋常丹丸,益氣通腸的”,

    先說是兔子裏有蠱,又說嘴裏的丹丸是蠱藥,這個老太婆就是滿嘴謊言的騙子,衛無憂默默流眼淚,使勁用手擰了把地上的草,說道,“你真肯應允我一個心願,我就答應做人蠱”,

    “嗯?”,婆婆有些驚訝,“做人蠱可是要承受萬蠱噬心的痛苦,你真的要答應?”,衛無憂點頭,讓婆婆給她解開穴道,從脖頸上一把扯下暖玉,遞給她,“我,我做人蠱後,你要把此物交給雲華派的一個女弟子”,

    “溫陽暖玉?是個好寶貝”,婆婆接過暖玉,在手裏把玩著,“你信得過老身?再說了,雲華好歹是個修仙門派,女弟子眾多,老身怎知是哪位?”,

    “你滿嘴謊話,我是信不過的,但你修為高過我許多,若真心存歹念,要搶玉殺人,何必許我一個心願?”,

    衛無憂心知以老太婆的本事,對付自己跟捏死一隻螞蟻似的,若真想殺她,何必拐彎抹角,“那女弟子喜著白衣,年約十六七歲,你,你就跟她說,可記得落日穀的衛無憂,暖玉是她的,歸還給她便是,就說,她對無憂的恩,無憂下輩子還”,

    手裏的溫陽暖玉散發著淡淡的紅芒,熾熱感觸到指尖,婆婆說道,“老身看你手腕有數道刀痕,還身中劇毒,想必在奸人手裏吃了不少苦頭,可卻未生出魔障,心如赤子,臨死之際,還念著報恩,可惜,可惜啊..”,

    “可惜什麽?”,衛無憂問道,“可惜,好人都是活不長久的”,婆婆說道,“你可知如何做人蠱?要將萬千蠱蟲養在你體內,以血肉滋養,承受萬蠱噬體之痛,待蠱蟲相互廝殺吞噬,最後剩下一隻蠱王,從皮囊破體而出,而你,就隻會剩下一張皮”,

    婆婆看著衛無憂的臉色慘白的沒有血色,勾著嘴角問道,“許多人蠱在過程中,受不了痛楚而選擇自盡,所以人蠱必要意誌堅定,並心甘情願,你可真的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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