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紫宸殿。


    徽宗高坐龍椅,打著哈欠,楊戩扯著嗓子尖叫著“上朝,有事早奏無事退朝”的每日標準語錄,這是楊戩第一次上朝,替代梁師成的職位。


    不過自從田俊被貶出大太監的行列之後,有新的太監上台也是常理之事,隻是......


    “叔同,今日有些不同尋常啊?”吳敏對著前麵的滕輝小聲問道。


    “哦?沒有發覺,有何不同?”滕輝環顧左右,現在的大宋中樞皆是蔡京的小團體一言而決,已經沒有其他人發揮的空間了,他滕輝因為消極怠工種種原因,已經不再是老蔡的親信了,現在的禮部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曹晟若是看到滕輝這狀態,就會知道不這是妥妥的躺平啊。


    吳敏朝著李邦彥方向的後麵一看道:“李大夫後麵那人,獨臂!”


    滕輝好奇的看去:“我去,這不是獨臂梁太監嗎?這是還...還俗?不,不能這麽說,是...還,就這樣吧,這是啥意思?”


    “哼,蔡京一手遮天,沒有張相的掣肘,竟是如此放肆?”吳敏怒容滿麵,滕輝未言語,他也算是蔡京**,雖然現在漸行漸遠,但是他還是不好評價。


    “陛下,臣有本奏!”樞密使童貫首先上前。


    “童王爺有事,嗬嗬,奏來!”徽宗笑嗬嗬的調侃道。


    “陛下,今有梁山賊匪肆虐,竟是圍攻我大宋北方重鎮大名府,屬實可惡,但是我禁軍自從遠征燕雲,今年又剿滅二十五萬的張匪,已是疲憊不堪,所以臣啟奏陛下,本次應該派護國軍上場,為國征戰,樞密院可以派唿延灼為帥!”童太監道。


    “這......張......”徽宗習慣性的看向以前張叔夜的位置,也習慣性的找張叔夜詢問,可是他這才發現張叔夜已經因為去年稅收表減產,二百被貶出汴京,後自請致仕。


    見是沒有了參考意見,徽宗看向蔡京,蔡京剛想出言。


    “陛下,臣以為樞密使所提議不妥,護國軍自成一係,皆是大宋軍隊,調用可以,但是讓其歸於唿延灼麾下不妥!”李綱出列道。


    “臣附議,這護國軍講究配合,自然不好拆分!”吳敏出列道。


    “你等不知兵事,國朝兵事,當分而治之,這是我大宋慣例。”李邦彥出列道,這已經說的很露骨了,這是大宋常規操作,但是直接這樣說出來,還是有些讓朝中大臣驚訝的,就像後世“你為誰服務”這句話一樣。


    而類似於這句著名的政治宣言也是發生在大宋,發生的背景是在宋神宗熙寧四年的一次禦前會議上。宋神宗召集兩府宰執,討論的是鎮壓慶州軍隊叛亂事宜,結果在爭論過程中逐漸偏離原本主題,變成了對變法事宜的爭論。


    當時文彥博向宋神宗進言:“祖宗法製具在,不須更張以失人心。”宋神宗曰:“更張法製,於士大夫誠多不悅,然於百姓何所不便?”。


    這句話已經已經是誅心之言了,相當於直接指責文彥博等人為一己私利阻礙變法,你們這些人你不是一直講究以民為本嗎,變法對平民有利你們為什麽還要阻礙變法?


    然而宋神宗沒想到,文彥博這個耿直老boy,直接不裝了,攤牌了。用大實話迴懟道:“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意思是老子才是替你皇帝老兒幹活的,你要搞清楚,那些老百姓算啥。


    文彥博說的這大實話一針見血地點出了舊黨的核心訴求:維護官僚地主士大夫的利益,至於老百姓的死活該我屁事。老子說得民心,這個民指的是我們士大夫,那些家夥也配叫民?


    這句大實話直接懟的宋神宗無言以對,隻能幹巴巴地說,士大夫們也不都是反對的,不是也有支持的嗎。就這樣把這個話題掩蓋過去了,要不然實在聊不下去了。


    可是李邦彥可以讓官場老鳥閉嘴,但那些血氣方剛的愛國青年,卻是不幹了。


    “請問李大夫,何為慣例?兵事不是應該保證戰力嗎?”


    “陛下,李大夫有針對護國軍之嫌,當罰之!”


    ......


    然而幾個綠袍小官自然不能把李大人怎麽樣,這事以小綠袍犯上被驅逐出紫宸殿而告終。這還是因為李綱他們據理力爭而得到的結果,這樣一來,登州軍被調遣征伐梁山成為定局,李綱隻得歎了一口氣,默默的退迴班列。


    然而今日讓李綱等抓狂的還在後麵.......


    “陛下,臣有本奏,”身穿緋紅色官袍的王黼出列道。


    “奏來!”


    “陛下,臣啟奏,梁師成雖身為公公,但是少有文才,常奔走與國朝諸大事之間,這過往的種種大功先不說了,就說廣陽郡王複燕雲之功,當初梁師成也是拚命的讚成和幫助,這當中理應有他一份功勞在。這天下文臣武將,有功必賞,難道就應為梁師成是宦官而泯滅與眾臣嗎?陛下,您一向仁慈,也很公正,所以臣請求陛下賜梁公師成進士出身,以張其功!”王黼說的那是慷慨激昂,仿佛這獨臂老梁是受了多大的不公似的。


    不過還未等徽宗出言,李綱再也忍耐不住,他本來嗓門就大,這一來更是義憤填膺,聲如炸雷:“荒唐,這天下有一個宦官可以賜同進士出生的嗎?如此這樣,致全天下的苦讀學子為何地?”


    “王黼,你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這個魅惑君上的奸佞之徒,有何麵目立於大點之上乎?”


    “陛下,您不可聽信王黼讒言,致大宋於不顧啊?”


    “大膽,隻要有大功於國朝,何在乎出生?”童貫怒道。


    “童貫,你不要在這裏口口聲聲的大功於國朝,你複燕雲之功是哪裏來的?你自己不清楚嗎?”李綱怒不可斥道:“前後花費上千萬,又簽下朝貢協議,你這個賣國大賊,老子跟你拚了!”


    但是身為文人的李綱哪裏是武將出生的童貫對手,噗噗幾下,李綱就被打到在地。


    “君前失儀,陛下,此人該死,當押入大牢,等待議罪!”童貫鬆鬆手臂對著徽宗抱拳道。


    徽宗點點頭,陰沉著臉道:“李綱,你太過放肆了,是不是朕平時對你等太好了,來人,押入大牢。”


    “陛下,你不可啊,臣死不足惜,”李綱被拖走大喊道:“駙馬,曹明睿你誤國也.......”


    “陛下,這李侍郎固然君前失儀,然其心也是為大宋啊,還請陛下開恩!”吳敏想了想,出列道。


    “吳敏,這等不尊禮法之人,不給他一點教訓,他都不知道馬王爺是三隻眼了,陛下英明!”王鎮出列道:“陛下,臣附議王相之動議,這有功不賞,以後誰還會為國朝效力?”


    “陛下,不可......”


    .......


    然而這個朝堂已經沒有可以跟蔡黨相抗衡的存在了,自從張叔夜、趙鼎等被貶出京城,蔡京們就真的是一支獨大了。


    “.......梁師成賜進士出身,遷晉州觀察使!”最後徽宗於大朝發旨道。


    退朝,蔡京們已經沒有欣喜可言了,這等事仿佛也是常理之中。


    “滕尚書,滕尚書,明日樊樓,可一定要賞光!”梁師成追上禮部尚書滕叔同和開封府尹吳敏笑著邀請道。


    滕輝擠出一個相對難看的笑容點點頭。


    梁師成又微笑著對著一旁的吳敏躬身道:“吳府明日一定要到,師成恭候您的大駕光臨!”


    “哼,本府沒空,要熬雞湯,看火呢!”吳敏沒好氣的一甩袖子冷聲道。


    梁師成頓時麵色一滯,本來就陰氣陣陣的瘦削幹臉上嘿嘿笑道:“吳府好像不開心啊?您也是蔡相一脈,本官才邀請你的,嘿嘿,最好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嗬嗬,本府堂堂大宋之臣,豈會怕你一介閹宦?梁師成,你莫不是忘了為何一邊總是隨風飄蕩了吧?”吳敏仰著頭,蔑視的看著老梁。


    “好了,快走吧,”滕輝一把拉著吳敏,卻是也沒有安慰梁師成,就押著好友匆匆而去:“元中,你惹他幹嗎?現在梁師成的勢力何其大?所謂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


    ——


    童貫的速度很快,在梁師成的“配合”下,很快楊戩就帶著聖旨和調兵令快馬奔向登州。


    與此同時大名府。


    看到天下同步的邸報,得知這荒唐之事的何維大怒,於當日會同大名府大都數的屬官共同奏請徽宗收迴聖旨。


    同時上海、江寧府、登州、青州、鳳翔、銀州等皆上奏,言此事不妥。


    但是這些奏折根本到不了徽宗跟前,梁師成說了幾句狠話,就扔到火堆裏化為了灰燼。


    不過這件事還是引起了天下震動,太學生紛紛在東華門集會,奏請徽宗收迴聖旨。


    “你們又來這一套,這次沒有曹明睿護著你們,本官看你們怕是不怕?”梁師成陰沉著臉:“來人......”


    翌日,帶頭的學子好幾個被打蒙棍,被威脅,太學生王曉等被暗殺......要不是幾個人躲進越山書院,恐怕後果難料......


    東華門,陳東立於高台之上,身穿文人單衣,舉著拳頭道生道:“同學們,我們十年寒窗無人問,他一介太監,卻能同進士出生,這是我等儒門學子何等的奇恥大辱?現在的大宋,是怎樣的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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