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半斛和小麥狼吞虎咽吃了一氣貢品,卻聽見頭上棺材裏傳來聲音。


    那聲音,像極了人的指甲撓著木板的聲音。


    張半斛本能的反應,就是棺材裏的人還活著。


    古人經常把一些假死之人埋進地下,其實這些人可能隻是暫時休克,或者心髒驟停,並沒完全死透。


    張半斛無法上到懸棺上去,就要托舉小麥上去看看究竟。


    小麥說什麽也不肯,說有本事這死人自己頂開棺材板跳下來,自己絕不上去。


    張半斛說道:“你不上去,我也上不去,難道要擔驚受怕整晚嗎?你上去隻需割斷繩子即可,讓棺材落下,如果是墓主沒死,興許能知道離開這裏的路徑呢。”


    小麥聽說有可能會離開這裏,這才答應上去看看。


    半斛遞給小麥匕首,然後蹲下,讓小麥踏在自己雙手上,雙手再用力向上一托,小麥就落到了懸棺之上。


    小麥就用匕首割斷繩子,棺槨重重墜落下來,半斛趕緊上前一把接住小麥。


    隨著棺槨落下,那棺材板也被震得鬆動,半斛壯著膽子,將棺材板緩緩推開,小麥在身後緊緊握著匕首。


    要說這張半斛為何膽子變得如此大,隻因從青州饑荒到安陽村血戰,見識了太多的死人,心裏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棺材口被推得越開越大,露出了裏麵屍體的雙腳。


    然後是膝蓋、身子……


    然後是一雙綠色的眼睛。


    張半斛吃了一驚,手一抖,棺材板掉落在地上。


    一隻黑貓突然從裏麵竄出……


    嚇得小麥大叫一聲坐在地上。


    張半斛沒被這黑貓嚇到,卻被小麥的喊聲驚了一身冷汗。


    原來那撓木板的聲音,是這黑貓發出的。


    張半斛長舒一口氣,再看棺材裏躺著那人,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衣著華麗,麵貌栩栩如生,應該是個死去不久的王侯貴族。


    棺材裏還有許多金銀珠寶和竹簡,其中一個煉丹爐引起了半斛的注意。


    張半斛記得馬道長的丹房裏有這麽一個物件。


    “看來此人生前也是個篤信道家之人。”


    半斛邊說邊拿起棺材裏的竹簡,打開就看了起來。


    竹簡記錄了這個墓主人的一些生平。


    原來這墓主是潁川荀氏(注:東漢河南一帶士大夫官僚世家)的子弟,屬於高門大族,此人還與皇室聯姻,取了桓帝某個妹妹。


    竹簡裏還說,墓主生平喜歡道家學術,不但研究出不朽丹藥,還寫出煉金鑄鐵的方法。


    特別是這丹藥,人吃了能強身健體,可禦百毒。


    張半斛見這墓主,麵容和生者沒什麽兩樣,想必也是生前沒少吃這丹藥。


    張半斛正看竹簡之時,小麥卻喊:“半斛哥,你看這邊還有一處門。”


    半斛去看時,果然在角落裏還有扇門。


    二人推開門,又是一間側室,裏麵卻有一個巨大的煉丹爐。


    煉丹爐裏,還有幾隻已經成了屍幹的蜥蜴。


    張半斛突然想起師父曾和自己說過這麽一件事:


    皇宮中因為嬪妃眾多,有人發明了防閑淫逸的“守宮”,這守宮便是一種爬蟲,在後宮有人專門飼養,飼養者被稱為“術家”,以養蟲之技謀生。


    這“守宮”之法,是飼養者把爬蟲盛養在一種叫“撥盂”的容器中,喂它們礬砂,過7天或14天後,就把蟲子們弄死烘幹,搗成細末。用此紅色的粉末來對宮裏的女人點身,它就會終身不褪色。如果是女人與男人發生了關係,那麽紅點就會褪去。


    張半斛看著這些蜥蜴,心想那爬蟲應該指的就是這蜥蜴。


    “我看這蜥蜴,忽然又想到,剛才那巨物的輪廓,與這爬蟲無二。”


    張半斛此時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那巨物是這爬蟲?怎能生的如此巨大?”小麥覺得不可思議。


    “或許是吃了這墓主的丹藥吧,既然人吃了能強身健體,動物吃了會不會變大也不可知。這處丹房與那洞穴相鄰,難免不是這爬蟲吃了丹藥逃出了丹爐,跑去那洞穴裏了。”


    小麥也沒再多問,隻是用手捂住鼻子,似乎嗅到什麽氣味。


    半斛這才反應過來,一股屍臭在這閉塞的空間裏彌漫。


    小麥說道:“還是先想個辦法處理了這屍體,否則幾日後便腐了。”


    半斛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眼煉丹爐,心裏有了主意。


    半斛把那墓主拖到煉丹房中,打開煉丹爐,讓小麥搭把手,就把屍體放了進去。


    “這樣做不有損陰德嗎?”小麥問到。


    “我家鄉那裏都提倡火化。”


    半斛邊說邊拿了一盞長明燈,就引出火來,又找了些沒用的竹簡也丟到爐子裏,然後點火燒了。


    二人關上門,又迴到了墓室。


    忙活了半晌,原來都是虛驚一場。


    那隻黑貓,就躲在角落,遠遠看著半斛二人。


    小麥喜歡貓,就蹲下讓貓過來。


    那黑貓果真一竄就到了小麥懷裏。.qqxsnew


    “這貓應該是墓主人所愛,卻被用來陪葬。”小麥一邊撫摸著貓一邊說。


    “給它起個名字吧。”半斛對小麥說。


    “就叫它‘北海’吧,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小麥笑了笑說到。


    這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半斛第一次看到小麥露出笑容。


    二人經曆許多,困意早已襲來。


    半斛找了幾件陪葬的衣物,鋪在小麥身下。


    “半斛哥,我們能出去嗎?”


    “能,放心吧。”


    ……


    古墓中是感覺不到時間的變化的。


    二人不知睡了多久,醒了卻還是一樣的光景。


    似乎又過了幾天……


    貢品已經吃完,北海不知從哪裏叼迴一隻老鼠。


    此後每日如此,從不間斷。


    半斛和小麥就靠吃老鼠度日,渴了便喝岩壁滲出的水。


    “半斛哥,我們能出去嗎?”


    “嗯……也許吧。”


    ……


    洛陽街頭,何進肉鋪的舊址前麵。


    一個滿麵長髯,戴著鬥笠的男人駐足看了一會兒這家已經改做酒肆的店鋪。


    男人左右四顧,又用力壓低了鬥笠,便朝何進的舊宅走去。


    此時距離安陽村的激戰,已過去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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