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掙紮了一番，從麻袋中探出頭來。
眼前一片昏暗漆黑，還能嗅到一股木頭發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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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開始有了亮光，有人點起了柴火。
張良這才看清自己身處一間上雨旁風的破屋。
破屋裏是那對男女。
女人一邊生火，一邊往灶台上一口大鍋裏倒水。
男人關好了門窗，從灶台後麵拿出一樣東西，在自己的衣襟上蹭了蹭。
張良瞧得真切，那是一把剔骨尖刀，在窗縫光柱的聚焦下閃閃發光。
男人走到張良麵前，說道：“對不住了，能吃的都吃光了，實無它法。”
此時張良已經嚇傻了，心想還不如直接摔死了好，這抽筋剝骨的哪個受得了。
“係統、係統……教主……天君”
張良能喊的都喊了，卻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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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隻能發揮演技，賣萌裝慘，聲淚俱下苦苦哀求男人放過自己。
那男人心如止水，臉上沒有半點波瀾，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嘎吱”。
“嘎吱”。
男人踩在腐爛的地板上，握刀步步緊逼。
張良坐在地上，隻能連連後退。
寒光逼人，煞氣淋淋，刀起處，張良用他單身二十多年的右手抓住了男人手腕。
男人用力下壓，可憐張良這十幾歲少年的力氣，怎能抵擋這刀鋒，縱使雙手相抵，那刀卻即將刺入脖頸。
張良漸漸力竭，腦中過了遍這半生蹉跎，心裏歎了口氣，便閉上了雙眼。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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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即將被一刀斃命之際，忽然房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男人停止了動作，把刀藏在身後，躡手躡腳來到門邊。
其實那木門早已破爛不堪，四處透亮，張良隔著木門也能看清門外站著一個人。
但是他不敢喊救命，擔心門外是官軍或者強盜，即使是饑民，也是不會救自己的。
男人給女人使了個眼色，讓女人去開門，自己舉著刀藏在一旁。
女人下了床，貼著門輕聲問：“何人？”
門外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過往道人，討些齋食。”
女人沒好氣地說道：“隻有死人肉，哪有吃食與你？”
道人笑了笑說：“你先開門，與你做個交易。”
女人看了眼男人，男人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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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開了門。
沒等人進來，男人便一刀刺了過去。
那道人並未驚慌，隻用左手兩個指尖輕輕一夾，便將刀奪了去，隨後右手一推，那男人便踉蹌倒地。
男人爬起來，又從暗處拾起一根鐵鎬，朝著道人掄了過去。
道人低頭一閃，連帶右腳一踢，把那男人踹靠在屋內梁柱，左手刀飛起，插入梁柱，隻離男人頭頂分毫。
女人跑去拉起男人，二人雙雙跪地，大唿有眼不識泰山。
道人圓睜雙目說：“說好與你做個交易，如何要人性命？”
張良見那道人，四十多歲年紀，八尺枯瘦身材，麵長口方，目若朗星，三柳須髯，衣褐袍，足麻鞋，頭挽一個道髻，身背一口銅劍。
都說道士盛世封山修行，亂世下山救人。
張良見來的是個道士，武功又如此之高，急忙大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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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看了眼張良，說道：“莫怕，貧道便來救你。”
道士又看了看那對男女，那女人反應過來，急忙去解張良手上的繩子。
那男人哭道：“拿走了這人，我們可怎活啊！”
道士說道：“芸芸眾生，自有天命。我不白拿與你，也和你交換。”
道士便出門去，須臾後拿來半斛粟，放在屋內。
“我姓馬，道號祿睚子，住於三十裏外蓬勃山天齊廟，我與你半斛粟，換這位公子。”道士說到。
然後拉起張良便走。
那男女哪敢阻攔，隻能連連應諾。
出了屋子，張良看見一匹白馬綁在門外的枯樹上，馬上麵還馱著個女孩兒。
那女孩兒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遇見的小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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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馬道長救了小麥，小麥又讓道長尋著那夫妻的蹤跡來此救了張良。
小麥見了張良十分歡喜，從馬背上跳下，居然過去抱住了張良。
張良大難不死，心裏自然也十分激動，也緊抱住小麥。
真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烏鴉鼓噪，野獸長嚎，已看不到人煙。
馬道長對張良說道：“恐那夫妻不守信再把你追迴，你先跟我走幾裏路。”
張良點了點頭。
馬道長讓他和小麥騎馬，自己牽著馬步行。
張良看見馬道長背的那口銅劍，劍柄處都是血跡。
小麥見張良盯著劍看，說道：“那些惡人都被道長斬了一手一腳，卻留了他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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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良心中感歎不語。
走了幾裏，馬道長停下。
迴頭問張良道：“家在何處？”
張良給馬道長看了腰間的玉佩，又將父親張奐遭十常侍所害，自己家破人亡，四處逃難之事托盤而出。
馬道長看了看玉佩，然後說道：“居然是張將軍之後，我修道前從軍，曾跟隨張奐將軍。既然如此不如跟我上山，官軍應該不會追你到天齊廟。”
張良心想：“我本欲去北海，但是又實在想不起去北海投靠何人。這道士看著不像有錢人，但是武功不錯，又是父親舊識，權且先跟著他，也算先找個靠山，以後再做打算。”
於是張良啪一下跪在地上，拱手作揖，連連說跟著馬道長走。
馬道長說：“那好，我便收你做個徒子，隻是你從此得隱形埋名，出家為道。”
張良想起之前那個聲音，問道：“敢問道長，您可是通天教主一派？”
馬道長沒有理他，自顧自嘀咕起來：“看來你得換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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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拍大腿，說道：“既然你是我用半斛粟換來的，名字就叫半斛吧。”
張良本想反駁一下。
但是想到對方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好駁了人家的好意。
況且按照馬道長他自己起的馬祿睚子（馬路牙子）這個道號來看，他的文化水平應該不高，半斛就半斛吧，總比夜壺強。
張半斛於是拜了師，在幹裂殷紅的土地上磕了三個頭。
小麥也無家可歸，拽著半斛的衣角，也願意跟著去天齊廟。
馬道長騎上馬，馱著半斛和小麥，喊了一聲“駕”，便往天齊廟飛奔而去。
……
此時洛陽城，剛剛從西苑出來的天子駕乘，往南北宮而去。
西苑，靈帝耽於淫樂的場所，美人如雲，酒池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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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大宦官送走了主子，伺候了一天的三人也坐到西苑的觀獸台上休息片刻。
坐在當中的，為大長秋，曹節。
坐在左側的，為中常侍，張讓。
坐在右側的，為中常侍，趙忠。
鬥獸場內一隻遍體鱗傷的老虎奄奄一息，旁邊是幾具手握長矛的囚犯屍體，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我是不喜歡這些血腥的場麵，奈何皇帝就是喜歡看。”
曹節微笑著說到，身後兩個女人給他捏著肩。
趙忠此時倚靠在一群美女懷裏，嘴裏吃著遞來的蜜果，一時也顧不上搭話。
隻有張讓眼睛死死盯著西苑的門口。
不多時，一個小太監從西苑外跑了進來，徑直來到張讓身邊，附身耳語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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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讓的兩腮抽動了一下。
曹節問道：“何事啊？”
“張奐有個最小的兒子逃了，派去截殺的人死了。”
張讓起身迴到。
趙忠聽了也起身推開美女，問道：“你不說都殺光了，怎麽跑了一個？”
曹節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坐好。
“不必驚慌，一個不成器的幼子,掀不起什麽風浪。你接著派人去找便是，肅清洛陽城內張奐餘黨才是要事。”
曹節說罷，看了一眼上方，又說道：“天色已晚，該迴宮伺候皇上寢食了。我等奴才，便是替皇上分憂，張奐結黨營私，殺了也是為了皇上。”
張讓和趙忠一齊說道：“正是，正是。”
太監送走了曹節，隻剩下張讓和趙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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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常侍，大長秋把這事兒叫給你辦，千萬不要有失啊！”
趙忠對張讓說到。
“一個‘傻豚’而已，螻蟻一般，早晚踩死。”
張讓切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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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過往道人，討些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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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節說罷，看了一眼上方，又說道：“天色已晚，該迴宮伺候皇上寢食了。我等奴才，便是替皇上分憂，張奐結黨營私，殺了也是為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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