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大羅士革,並沒有人知道馮茂出去一趟是去做什麽。更沒人知道馮茂居然見到了三維大能。馮茂自己也不太相信,更令人驚訝的乃是三位大能的態度。每一個人都比最唯物主義的唯物主義者看上去更加純粹,在這樣的基礎之上,馮茂被審問的很慘。

    馮茂母親的老師很爽快的講述著他的曆史觀,任何社會進步都代表著對某種事物的反對。隻從結果上看,由馮茂推動的社會變革未來會走到否定修士的結果上頭。

    最初馮茂覺得三位大能簡直是莫名其妙,否定修士就等於否定強大與進步,正常人不會有這樣的想法。有這樣想法的也動不了修士分毫。

    “我所指的修士指的是現在的修士。”馮茂母親的老師做了更準確的定義。

    馮茂嘴上表示自己沒有這樣的想法,心裏麵卻覺得這看法也未必沒有道理。如果修士製度本身已經成了人類社會的枷鎖,那就沒理由讓這樣的枷鎖繼續下去。尤其是這枷鎖還是人類創造出來的。

    ‘述職報告’的結果非常曖昧,倒是馮茂被三位大能教育了一番,告訴馮茂不要引發沒必要的混亂。馮茂坐在家也覺得自己當時的迴答未免太大膽,“所謂混亂是澄清的開始,如果整個不達米亞帝國的生產方式出現根本變化,不達米亞帝國自然就會出現適應新生產方式的看法。四處遊牧的人和定居種地的人肯定有不同的看法。我想推動的知識這一點,至於最後的結果,我並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也不清楚。”

    沒想到三名大能就這麽結束了述職報告,讓馮茂走人了。他們的這種爽快也不知道是基於他們明白了什麽的基礎之上。

    馮茂沒有一直沉浸在疑惑之中,述利亞的具體事情太多了,譬如,想讓這幫修士們有著明顯標誌,就得有足夠強大的紡織業。紡織業就需要足夠強數量的原材料。

    大街上的述利亞人普遍穿的不怎麽樣,並非述利亞人沒有興趣穿的更好,而是述利亞本地耕地麵積就沿海的那個綠地,這裏以出口玫瑰精油與述利亞古皂之類的耐旱植物為主,並不適合大規模種植大規模農產品。

    馮茂隻能再次召集眾人,商議種植何種紡織品。從一開始,馮茂就對這幫家夥定下基調,“有件事可以確定,這麽熱的天,述利亞不可能穿毛紡織品。”

    與會的都是各種水平的修士,即便是丹鼎流士兵的個人體溫調節能力都遠在凡人之上。與會的修士家族們更是如此,修士們能夠忍耐的高溫更是遠超凡人。而修士家族們之前依靠他們所擁有的土地產出,可以隨便進口各種紡織品。

    負責農業生產的乃是一位修士家族成員,這位直接迴答了提問,“總督閣下,我們現在還沒找到更適合述利亞的紡織品。如果是棉花,我們就得考慮把玫瑰花田什麽的全部改造成棉田。”

    馮茂覺得這麽做也沒什麽不好的。如果衣服能省著點穿,一兩年種植棉花就意味著可以解決很大一分部分紡織品原材料。

    不等馮茂說出想法,農業廳長趕緊繼續說道:“總督閣下,玫瑰花田需要好幾年才能恢複生產,並非種下玫瑰花之後當年就能恢複到現在的水準。”

    這話說完,丹鼎流士兵的議會常務委員就問道:“那就沒什麽土地適合種植棉花麽?”

    “這個……也不是沒有。”農業廳長遲疑著答道。

    “什麽地方合適?”窮棒子出身的議會常務委員們當即有了興趣。

    “那些水稻田的土壤改良的速度非常快,可以將那些水稻田改造成棉田。”農業廳長答道。

    “你胡說什麽!把水稻田改造成棉花田,我們吃什麽去!”剛吃了幾天大米的窮棒子們都怒了。

    農業廳長一臉為難,“若是直接把綠地區的天地改造成棉田,會讓我們損失很多錢。”

    “那也不能讓我們餓肚子吧!”窮棒子委員表示出最大程度的反對。

    眼瞅著衝突要爆發,馮茂當即阻斷了衝突,“我們今年準備擴大多少麵積的水稻田?”

    “總督閣下,水稻田的核心是適合的水稻土。水稻田的土壤卻是需要種植一段時間的水稻才能由水稻創造出來。”農業廳長講述起自己的看法。

    窮棒子委員們再次憤怒的打斷了農業廳長的迴答,“說來說去還不是說沒辦法麽!”

    馮茂有點不高興了,揮手讓窮棒子委員們暫時不要說話,等他們低下頭,農業廳長才繼續說道:“總督閣下,述利亞幹旱了不知道多久,地下水位已經非常低。這些年的灌溉的確提升了一部分地下水位,但是地下水並非一成不變,便是在地下部分也會有一定流動。而述利亞的地形也會出現地下水從高位向地位流動,這時候咱們就得加大努力。”

    窮棒子委員們再次想提出反對,被馮茂瞪了一眼才沒有打斷。農業廳長就把他的調查講給議會常委們聽,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設計,其長期性令馮茂非常欣賞。看得出,得知自己還得明確缺衣少食五六年時間,窮棒子委員相當憤怒。

    農業廳長講完,窮棒子委員們得到了發言時間,立刻有人表示堅決不同意。“如果是這麽點時間,綠區的土地完全能夠緩過來。難道不出口玫瑰精油就沒辦法活麽?難道不出口玫瑰精油就比讓大家沒衣服穿更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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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茂最初是認同農業廳長的看法,既然玫瑰精油是述利亞最重要的出口物資之一,在保持這個傳統出口商品基礎上提升其他農作物產量才是最好的。

    可聽了窮人代表們的質問,馮茂又覺得這完全是個立場問題。站在窮人的基礎上,這種質問不僅說的有理,更有著正義性。

    “諸位,這不是要緊不要緊,而是恢複生產需要時間。甚至是很久時間。你們覺得那些玫瑰花田是隨便在那邊開辟的麽?不是的!那也是種植很久之後,最終確定在哪裏最適合玫瑰花田。一旦全部砍了之後,恢複很可能需要十年。而十年時間早就在灌溉區開辟出更多棉田。”

    聽農業廳長解釋完,馮茂又覺得自己開始傾向於農業廳長的看法。

    窮棒子們還是不滿意,覺得農業廳長實在是為富人張目,是在為富人謀利。

    遭到這幫窮棒子們猛烈抨擊的農業廳長氣不過,大聲喊道:“總督閣下已經完成了土地製度改造,現在哪裏有什麽富人窮人,包括玫瑰花田在內都是述利亞的財富,你們口口聲聲說富人占了好處,以前的富人才有多少人,以前的窮人有多少人,現在其實是你們占了好處!”

    有一部分窮棒子們沉默了,看得出他們明白了這位前富人的農業廳長到底在說什麽。卻還有一部分代表們不依不饒,堅決要立刻鏟除花田,種植棉花。

    馮茂覺得心中透亮,問這幫家夥,“玫瑰花田在你們心裏到底是阻礙了述利亞賺錢,還是你們覺得玫瑰花田就是屬於富人?鏟除了玫瑰花田之後,你們就覺得心裏頭那根刺終於被拔了出來?”

    這下沒人迴答了。馮茂用奪心經文提供的方法感受著眾人的反應,發現眾人的反應居然與奪心經文裏麵提供的數據符合了。

    在之前,馮茂不管用了多少手段,得出的反應要麽隻是馮茂自己認為的數據,要麽就和那些經典數據有許多差距。這次突然得到了符合奪心經文上講述的數據,反倒讓馮茂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怎麽突然就能跟上隊伍了呢?

    正疑惑間,窮棒子委員們委屈的說道:“總督閣下,您說的對,我也知道現在富人沒有和以前一樣。可是他們畢竟享受了那麽久,我們窮的太久了!”

    “窮的太久……那也不能拿著自己的東西去糟蹋啊。你們先弄清楚,那些玫瑰花田現在是由和你們一樣的勞動者在種植和經營,種田的人和咱們一樣,都是幹活的。而不是不幹活,從別人身上薅羊毛的寄生蟲。”馮茂歎道。

    聽了馮茂的評價,有錢人出身的委員臉色都變得很不好。馮茂也不在意觸痛他們,畢竟這次的事情已經有了結論,“大家想盡快解決紡織品問題,那就全力勞動工作。對了,咱們的稻田一年能種植幾季?”

    農業廳長有些意氣消沉的答道:“迴稟總督,能種三季。”

    伸手在水稻田裏抓了一把,撈出一把水稻土。馮茂仔細觀察一陣,把濕漉漉的泥土拋迴水稻田。又去了附近其他地方抓了一把普通土壤。對比觀察一陣,馮茂確定自己發現的事情超出想象之外。

    以前馮茂以為水稻土是一種適合種植水稻的土壤,是天然的成本。農民在這種土壤上種植水稻。

    現在馮茂才看明白,水稻土本身是一個動態結果,而不是靜態的前置條件。

    土壤長期淹水種稻條件下,受到人為活動和自然成土因素的雙重作用,而產生水耕熟化和氧化與還原交替,以及物質的淋溶、澱積,形成特有剖麵特征的土壤。這種土壤由於長期處於水淹的缺氧狀態,土壤中的氧化鐵被還原成易溶於水的氧化亞鐵,並隨水在土壤中移動,當土壤排水後或受稻根的影響(水稻有通氣組織為根部提供氧氣),氧化亞鐵又被氧化成氧化鐵沉澱,形成鏽斑、鏽線,土壤下層較為粘重。

    水田裏頭的土壤與附近普通的土壤相比沒什麽本質分別,分別僅僅是在水和水稻的根係作用下維持了多久。看著必須依賴自然環境的水稻在創造水稻土的過程中居然不是一個簡單的被動者,而是其中重要的創造因素。這個發現讓馮茂很是訝異。

    一直以來,馮茂都在強化自己的認知。人類是世界的結果,人類不是世界的中心,更不是世界的原因。

    但是在某個已經確定的範圍之內,互動性並非是一個簡單的因果關係。就如沒有述利亞民眾搞出來的這個灌溉環境,沒有述利亞農業人員搞出來的水田環境,水稻在述利亞大荒漠裏根本沒辦法生根發芽。

    可有了這個環境之後,主導環境的卻成了水稻。不管是馮茂或者述利亞民眾都不可能創造出水稻土來。這就變得很有意思了。

    想到這裏,馮茂覺得自己在修行上若有所思。甚至讓馮茂已經不想再考慮眼前的事情。

    輕輕躍起,馮茂也不搭理周圍其他人,向著無人的廣闊地區飛去。

    在大荒漠中獨自靜坐了好幾天,馮茂才緩緩站起身,收起幻境。幻境中大量計算符號化為一組長長的符號,被收入記憶之中。

    馮茂梳理著思緒,隻覺得非常有趣。自己之前直覺的明白自己不能再繼續修習下去,再向前走那一絲,自己這具破損的身體就會墮入萬劫不複的地步。這種感覺如此強烈和鮮明,仿佛是馮茂通過某種基於世界真理的方式計算出來的一樣。

    其實馮茂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純粹是一種直覺。馮茂之所以這麽幹,完全是以前就是靠這種直覺才走過了每一道關卡。迴頭看的時候從來沒有對這種直覺的判斷感到後悔。

    這次也是一樣,馮茂還是沒有後悔。雖然知道前麵會有答案,卻不知道前麵會有什麽答案。經過種種的突發奇想與嚐試,沒想到最終的答案居然是從一片稻田裏得出來的。看來某位先賢說,勞動創造人本身,真的是了不起。

    繼續在這荒野中驗算也不是不行,馮茂卻沒有進行下去。好幾天對馮茂隻是一瞬,對於家人卻不是。自己離開的時候什麽都沒說,也不知道家裏人得有多著急。

    飛迴家,兩個娃居然沒有焦急,隻是歡喜的迎上來,“爸爸,媽媽說你很快就會迴來。這也太慢了!”

    看了表麵上毫無意外表情的老婆,馮茂心中都是感謝。賢內助在這種時候總是能表現出賢明的一麵。若是露西亞率先大驚小怪起來,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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