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鍾聲響起,阿卜杜拉·阿爾哈薩德合上手中的繪本,“馮總督要去吃晚飯麽?”

    “我晚上要趕迴去帶孩子。”馮茂立刻含蓄的表示了拒絕。

    “我得去參加晚餐會。”阿卜杜拉·阿爾哈薩德放下了繪本。

    “告辭了。”馮茂趕緊起身。

    與阿卜杜拉·阿爾哈薩德分別,馮茂到了圖書館外,就見修士們從各個建築中走出,向著不同建築聚集。與眾人逆向而行,馮茂覺得挺尷尬,就躲到路邊的一住僻靜所在。眼瞅街道上沒有了修士,馮茂這才直奔下光明頂的道路。

    雖然心裏麵也有從平台上直接飛走的衝動,但是在光明頂邊緣立著禁止飛行的牌子,馮茂實在是沒膽量在這裏破壞規矩。

    一路跑到聖城下,馮茂突然想起自己又忘記數台階。然而日頭西沉,馮茂想起家裏的孩子,繼續快步奔行。跑出城市腳下的下城外,馮茂才直奔家裏飛去。

    迴到家,就聽到瑪麗正在和孩子們玩耍。孩子們居然沒有哭鬧,讓馮茂萬分驚訝。進了屋子,兩個娃本來開心的很,見到馮茂先是一愣,跑過來的時候已經哭起來。

    馮茂有點心酸,隻能哄了一陣子。等娃們破涕為笑的時候說道:“我帶你們去看姥姥姥爺好麽?”

    “好!”馮柔立刻歡喜答道。

    馮千則火急火燎的說道:“現在去!”

    馮柔白了弟弟一眼,“要睡覺了。姥姥姥爺也要睡覺的。”

    被姐姐搶白,馮千低下頭,“哦……知道了。”

    終於把娃們安排了睡覺,馮茂可沒空睡覺。趕在叫娃們起夜之前跑去安排了飛機,之後又為嶽父嶽母準備禮物。述利亞這鬼地方唯二能稱為特產的大概是玫瑰精油和述利亞肥皂。

    月桂油和橄欖油製成的肥皂完全采取古法,馮茂進了一家述利亞古皂的作坊,在地窖口就聞到一股有點刺鼻的肥皂味道。裏麵一層層疊放著自然陰幹皂化的古皂。黃褐色的外表在火光照耀下顯得有點陰沉。

    把所有古皂都掃描一番,馮茂從中挑選出皂化最徹底的幾塊。這些古皂每一塊都有一公斤左右,賣肥皂的作坊主小心翼翼的問道:“要我給老爺切開看看麽?”

    “有什麽講究?”馮茂來了興趣。

    作坊主連忙拿了把刀過來,將馮茂選擇的古皂切開。厚厚的外層呈現黃褐色,內部則是新鮮的綠色。“老爺選的都是我們這裏最好的,您看這顏色多純正。”

    馮茂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精致的內芯,忍不住練練點頭。摸出錢給了作坊主,作坊主想收,卻沒收,“總督老爺,我聽說您在對沙漠裏大灌水,以後沙漠都要變良田了。”

    “哈!變良田那可得好些年。對了,這部分內容我讓各個街道上的人都向你們講述,他們沒講麽?”

    作坊老板連忙點頭哈腰的說道:“講了,講了!我隻求老爺明後年能否讓我們家包塊地種植月桂樹。上任代理總督臨走的時候把我們述利亞的東西都給拉走了,這些古皂還都是前年的。”

    馮茂對於代理總督的破事沒啥興趣,“月桂樹能耐這麽貧瘠的土地?”

    聽馮茂有興趣,作坊老板用熱切的目光盯著馮茂,“隻要有水,我就願意試著種月桂樹!”

    迴去的時候正好趕上孩子起夜,馮茂把禮物包好,開始做別的準備。天一亮,馮茂稍微給娃們準備了點羊奶。兩個娃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要喝的不是羊奶,而是辣椒水。最後隻能找了個饢,掰碎了丟進羊奶,又往裏兌水。

    兩個娃小狗一樣聞了聞,嚐了一口,還是不太樂意。馮茂隻能給這碗東西裏頭倒了半勺砂糖,兩個娃喝著有了甜味,這才終於歡快的就這醃鹹菜吃起來。

    不敢讓他們吃太多,怕他們在飛機上忍不住嘔吐。兩個娃吃了個半飽,馮茂就帶他們出發。沒想到兩個娃在飛機上隻有新鮮感,完全沒有任何恐懼與不適。一路上嘰嘰喳喳好不歡喜。

    到了呂林堡,馮茂穿著聖殿白袍下了飛機,機場修士恭敬的迎接。馮茂開車直奔嶽父家,剛進門,兩個娃就喊道:“姥姥,我餓了!”

    嶽母看到兩個娃,立刻眉開眼笑,同時責備的看了馮茂一眼。馮茂覺得委屈,卻也不想辯駁。這邊嶽母帶著孩子們去吃飯,嶽父就抱著馮茂的次子和馮茂聊天。馮茂這才知道,露西亞去了學校住,經常好幾天才迴來一次。最近更是半個月都沒迴來。嶽父歎道:“我倒是希望她進入了突破階段,不過也隻能想。這些事情還是得露西自己努力。”

    “是的,父親。”馮茂很是讚同。

    把孩子們交給嶽父,馮茂開車直奔海邊。沒多久,馮茂已經奔行在海上。跑出去幾十公裏,確定在約定地點,馮茂正想發出信號,海麵下水流湧動,成年女妖已經從水下浮了上來。她笑顏如花,“小情人,你這麽著急來,是讓我品嚐你麽?”

    馮茂趕緊解釋,“我是想來請教些明欲雜談的事情。”

    然而一股大力扯動馮茂,假麵皮被拽下,衣服和繃帶被扯掉。馮茂無奈的看著自己的身體,80%以上的皮膚蕩然無存,露出深紅色的肌肉與白色的結締組織與白色的連接物質。

    女妖上下打量了好一陣,撲上來咬住了馮茂的脖頸。細品好一陣,女妖有些訝異的說道:“好奇怪。你的血肉居然分辨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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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是我基因突變了?”馮茂自嘲道。

    “不是突變,而是和以前沒什麽變化。但是你真的變的太多,真沒辦法理解。”女妖說著就陷入了沉思。

    馮茂趕緊把自己恢複到衣衫整齊的程度,等女妖想了一陣才請教起關於明欲雜談與基因的關係。女妖聽了之後又做了個拇指食指成圈上下移動的動作。馮茂無奈的隻能滿足了成年女妖的要求。

    事情搞定,女妖的蛇身盤在海麵上,向馮茂講述了明欲雜談的精要。在幻境中出現了無數方程式與數據,加上與之相配的理論與技法,聽得馮茂無比沉醉。

    女妖講完,馮茂隻覺得意猶未盡,歎道:“果然是精妙。對了,你們海妖一族對於十二金仙的傳說是怎麽樣的?”

    成年女妖立刻變了臉色,“小情人,你羨慕十二金仙的力量麽?”

    “也不是,我隻是想……”說到這裏,馮茂覺得女妖說的有道理,隻能承認,“我真的羨慕他們的力量。”

    “十二金仙倒行逆施,促使各教派放棄保留陰陽教派的打算,這才爆發了黑暗森林的決戰。小情人,明欲雜談講述的內容就是業障的基礎。你隻要有了這樣的心思,就必然陷入業障之中!”

    看女妖如此鄭重,馮茂突然想起老師迴答了一個關於業障的問題。便問道:“業障返迴自身,是因為自我改造?”

    “人類的行動塑造自己本身。正常人類並不熱愛殺戮,所謂殺戮是爭奪控製權導致的結果。如果沒有控製權,很多人甚至怕見血。十二金仙殺戮成性,即便他們也曾經有過不願意殺生的階段,為了能夠施展出強大的力量,他們也必然要改變自己的反應。這種改變造就他們的身體反應。小情人,這麽多年來你手上這麽多人命,可有那一次是為了殺人而殺的。為了殺人,你就得對那人有深刻印象。這就是業障。等你真做到殺人如同吃麵包,你自己就已經陷入其中,再也無法自拔。且不說別人定然不會放過你,就是你自己,每天不再造孽就活不下去。”

    “這樣麽……”馮茂覺得女妖說的都有點玄妙了。

    這邊與女妖分別,馮茂迴到嶽父家。孩子們已經都睡著了,馮茂準備下午帶他們迴去。此時還有點時間,就想去拜訪勒內閣下。然而想來想去馮茂還是沒去。等孩子們睡醒,馮茂逗了逗次子,就帶著娃們往述利亞飛。

    這一路上兩個娃還是很歡實,卻還是在飛機上睡著了。馮茂迴到述利亞,他們都沒醒。

    馮茂之後日子裏每天除了修煉就是工作,眼瞅著秋天就來了。隨著東南風開始轉為西北風,述利亞的酷熱開始結束。麥田早就收割完畢,荒漠上的駱駝刺與紅柳長勢不錯。從高空看下去,上千平方公裏的灌溉區內綠意盎然。其中夾雜著紅柳樹那種特有的紫紅色。

    迴到地麵上,馮茂屏息凝神,將明欲雜談又給過了一遍。隻覺得心性空明,這才直奔與馬洪約定的所在。馬洪已經做好了準備,將關了幾個月的兇手拉出來。

    無形的靈氣從馮茂手指間射出,接到兇手各個穴道上。一部分靈氣細絲深入兇手腦部。馮茂這才問道:“你是不是殺了人?”

    “是他先襲擊我。”兇手立刻答道。

    “你是不是想殺了他?”

    兇手練練搖頭擺手,“我隻是自衛。”

    “你在監獄裏開心麽?”

    “怎麽會!總督閣下,我是度日如年。”

    “既然被害者不在了,你想起來的時候會不會覺得很開心?”

    “我沒想起過那人。”兇手神色終於動搖了一下。

    馮茂感受著測試數據,兇手的反應因為不同的問題而波動。最令馮茂印象深刻的是,凡是理論化的問題都讓兇手有種無法適應的反應。這應該是兇手並沒有形成自己的一套世界認知體係的結果。

    明欲雜談開篇就講述過這樣的局麵。一個人能否形成概念,對於這個人自身的影響極大。不依托肉體的抽象概念尤其如此。任何概念都必然依托肉體存在,所以抽象概念本身就在改變一部分人類的肉體。

    兇手既然沒有這種概念,馮茂的抽象問題就沒辦法形成馮茂熟悉的反應。再測試一陣,馮茂更確定了這個現實。修士與凡人是真的有很大不同,不過這種不同並非天生,而是後天造成。

    測試了一番,馮茂這才開始審問,“你把那天怎麽對打的再給我比劃一次。”

    兇手不情不願,隻是哀求,“總督閣下,我是被襲擊了。真的不是我要殺他。”

    馮茂隻能繼續命令,“現在就再做一遍。”

    看兇手還是磨磨蹭蹭,馬洪陰沉著臉對著其他人做了個手勢,很快一個魁梧的家夥進入了審問地點。看到這人,兇手神色動搖,精神狀態中出現了畏懼。

    “這人是誰?”馮茂在幻境裏問馬洪。

    “獄卒。”馬洪迴答的簡單明快。

    此時兇手終於拿起一根木棍,敷衍的比劃起來。這種敷衍的態度並沒有生出特別興奮的感覺,就在他反手一揮的時候,神經係統內突然出現了一陣快意的震動。

    馮茂心念一動,覺得抓住了要點。靈氣直接對兇手實施了催眠,隨即引導著這家夥再做了一次這般動作。這次沒了外部壓力,兇手心髒快速跳動,在快感刺激下,他臉上的表情有憤恨,有渴望。

    “刺進去的時候,你有多害怕?”馮茂的聲音並不刺激,盡量能直接與兇手的理解水平般配。

    “我當時隻想著趕緊逃走,走晚了就會被抓。”

    “你路上就不高興?”

    “殺了人,我也不是那麽不高興。”兇手眼神開始渙散。

    “你不埋怨那家夥找死麽?”

    “我沒想到那家夥那麽沒用,準備了好幾個後招都沒用上。他好像是受傷了。”兇手語氣很平靜。馮茂卻從神經中感受到了蔑視與怨懟。

    “殿下,他是故意殺人吧。”

    “算是臨時起意。我覺得是這樣。不過咱們的法律也沒有這麽細致,區分出故意殺人與激情殺人。至少打起來的時候,兇手的確是奔著殺人去的。”

    “那就是死罪嘍?”馬洪繼續詢問結論。

    “嗯。死罪。”馮茂說完,收起法術。“其他交給你來做。”

    終於解決了一個問題,馮茂的思路完全放到了明欲雜談上。修士們的自我改造真的挺有趣,馮茂對自己創造了一個什麽樣的自己充滿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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