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本書上的十段話抄在了兩頁紙上。寥寥幾百字的內容並沒有花費馮茂多少時間。仔細研讀了一陣,馮茂能讀明白字麵上的意思。但問題來了,這東西就像是一座殘缺大半的空中樓閣,完全不知道該把它放到哪裏。

    好歹也是大學一年級掛了三科之時穿越的,從小學到高中的基本學習技能好歹沒忘掉。既然搞不明白,馮茂拿起紙把紙上內容背下來。背著背著就感覺氣血翻湧,體內的痛感快速變強。連忙拿出一包藥粉倒進嘴裏,用水衝下去。隨著逐漸升起的眩暈感,痛楚逐漸消散。

    這個藥能有效壓製痛苦,同樣也能讓馮茂精神恍惚。又強行背誦片刻,馮茂隻覺得頭暈惡心,隻能躺下睡去。就見試卷在麵前,不管自己如何苦思冥想都完全不理解考試內容,竭盡腦力都無法尋找到答案。

    突然間老師走到麵前收卷子,馮茂抬起頭就見老師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臉上有幾十道創口,白色的顴骨、牙齒,粉紅色的牙齦清晰可見。

    即便知道這是夢,馮茂還是被嚇醒。醒來之後覺得腦袋上都是汗水,心跳如同飛奔的兔子。看看漆黑的天空,馮茂隻能勉強自己繼續睡下。這一晚睡噩夢不斷,睡得極為艱苦。

    第二天繼續背誦文字內容,堅持之下稍微有了點進展。全部背誦下來之後感覺虛無縹緲的空中樓閣仿佛落實了一些,隻是完全不明白要把這玩意放到哪裏安置。

    找不到眉目,馮茂隻能放下紙,想著勒內閣下平日的教導。勒內閣下不喜歡廢話,從他已經說出的內容判斷,馮茂需要在十五天內靠自己理解幾百字的內容,進而學會使用超凡之力。已經過去了兩天,隻剩下十三天。

    兩年時間都沒有絲毫進境,十三天時間裏真能幹出什麽來?馮茂感覺越來越沒有自信。

    到了第四天,馮茂終於忍不住前去見勒內閣下。走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馮茂突然覺得不對勁。看向一樓大廳,就見大廳和以前完全相同。再想繼續上樓,他才發現事情不對。連忙下了樓仔細看。

    所有家具都和以前相同,但是馮茂清晰的記得弗朗西斯與勒內閣下在這裏對峙的樣子。抬起手觸摸著空氣,那天的客廳空空蕩蕩,所有家具都變成了漂浮在空中的塵埃。

    馮茂手臂揮動,按照記憶模仿弗朗西斯與老師的動作。然而什麽都沒發生,不管是弗朗西斯或者是勒內閣下揮揮手就能施展力量。

    在心中背誦幾百字內容的同時想施展力量。客廳裏麵沒有絲毫變化。試了好多次都毫無用處,馮茂隻覺得氣血隱隱翻湧,知道自己在這麽胡鬧隻會讓內傷發作。他不敢浪費今天一整天的時間,收起妄想之心,直奔在三樓的老師書房。

    勒內閣下和往常一樣坐在書桌後看書,滿是霧霾的昏暗天空透下的光亮從牆上的大窗戶內照入。看的馮茂突然心中一痛,弗萊明的妹妹拜訪的時候就站在勒內閣下對麵。想起好久不見的弗萊明,心中痛感更強烈幾分。

    勒內閣下扭頭看了看馮茂,又轉迴頭繼續看書。馮茂收拾心情走到閣下麵前坐問道:“閣下,有人說超凡之力是創始神賦予的,您怎麽看。”

    勒內閣下抬起手,馮茂的座椅托著他浮到半空,又緩緩落迴地麵。他說道:“世間是先有人發現了使用這種力量的方法,然後才有人為了解釋這種力量的根源,選擇了創世神賦予力量的解釋。”

    馮茂明白老師的意思,他也不信創世神的說法。馮茂的受教育經曆讓他本能的抵觸這種玩意。但是馮茂依舊不滿足,即便力量完全可以由人自由使用,馮茂還是不得其門而入。

    幾天來,不……兩年多來,馮茂一直無法跨過這道門檻。

    是不是該問問老師這門檻到底是什麽。馮茂的問題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去。教派在執行律令的時候可從不寬宥,黑暗森林戰役結束到現在已經500年了,的確沒聽說過私自傳道的案例。想來那些人必然被解決了。馮茂不想把勒內閣下拖下水。

    但是嘴都張開了一半,馮茂又不想繼續沉默。他隨便找了個話題,“老師,教會是怎麽審問那些私自傳道的師徒?”

    就聽勒內閣下說道:“白袍朱思特已經對你施展過了。”

    “什麽?”馮茂大驚。他連忙問道:“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感覺到?”

    “就因為你什麽都沒感覺到,所以他拒絕你成為聖殿預備修士。”勒內閣下的聲音裏都是遺憾。

    馮茂覺得腦子混亂,廢了不少心思才勉強理出點頭緒。雖然勒內閣下沒說,想來之前他就已經請求過教會,白袍封聖者朱思特前來的目的之一就是試探馮茂有沒有成為超凡者的資質。但是馮茂自己並沒有讓白袍封聖者朱思特滿意,這才有朱思特走後,勒內閣下告訴馮茂‘朱思特拒絕你成為聖殿預備修士’這一說。

    想到這裏,馮茂更想成為超凡者。凡人需要花費很多嚐試未必能做到的事情,對於超凡者來說不過是幾個動作的小事。實在是太方便了。

    就在馮茂亂想之時,就聽勒內閣下繼續說道:“奪心經文,搜魂術,明欲雜談。這些講的都是同一種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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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茂點點頭,少數曆史書籍中對此有記載。

    “我對其他教派的傳授不很清楚,在耶萊教中,成為封聖者的第一門法術就是奪心經文。”

    這話讓馮茂大為震動。那種邪功居然是各個教派的正統功法?!

    震動並沒有讓馮茂震驚。稍微想想也能明白,如果這門法術不是每個門派都有,哪裏會成為七大門派共同界定的‘邪功’。就聽勒內閣下繼續說道:“我到現在還沒見到什麽天然邪惡的法術,邪惡是研究曆史後得出的判斷,而不是曆史本身。白袍朱思特使用奪心經文來判斷你的法術水平,如果你有了基礎,立刻就能感覺到。因為你根本沒有入門,你甚至感覺不到他對你使用了奪心經文。”

    馮茂大感興趣,連忙問道:“那種程度的使用不會對人造成傷害?”

    “使用奪心經文的目的從來不是傷害,而是獲取信息。如果目的是為了破壞,比奪心經文更有效的法術多的很。每個使用奪心經文的施法者都會盡可能壓抑使用力量的強度,盡可能不造成破壞,這樣才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馮茂素來尊敬勒內閣下,此時心中生出感慨。哪怕是被定性為邪術的奪心經文,經由閣下講述也感覺坦坦蕩蕩。加上這幾天馮茂才感覺到勒內閣下對自己的悉心教育,他忍不住說道:“真想在……若是我能通過這一關,真想在老師門下學習超凡之力。”

    “為什麽這麽想?”勒內閣下淡然問道。

    “因為名師出高徒。”馮茂忍不住說了點不怎麽鄭重的恭維。

    “你這話明顯是主觀看法,沒有曆史證據。”勒內閣下說著他平日對馮茂說的話。

    “沒有曆史證據?”馮茂被如此正經的評價給弄懵了。很快,他就想起好些名師出高徒的案例。

    仿佛看透了馮茂的心思,勒內閣下說道:“不要為你提出的觀點尋找證據!真理隻是用來描述事實而創造的名字,並非真正存在!”

    勒內閣下的論斷讓馮茂有點招架不住,他後悔多話的低下頭。然而老師沒有如願放過自己,就聽老師繼續說道:“就我看到的曆史裏,徒弟強大證明了師父有能才符合邏輯。你的問題就在於太依賴直覺,看到文字之後有了直覺,就隻會跟著直覺走。搞研究,不要被文字本身吸引,文字隻是工具,這個工具的目的是為了講述發生的事情。今天就說這麽多,你迴屋去吧。”

    垂頭喪氣的迴到房間,習慣性的坐到書桌前,馮茂心裏麵很是不開心。每次他稍微翹點尾巴就被老師這麽一通訓。些許高興換來的總是十倍的不高興與委屈。

    等心情緩和一點,馮茂再次拿起他抄的東西讀了起來。左讀右讀還是讀不出所以然,心情更加焦躁起來。此時馮茂隻見左臂突然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幾乎沒有感覺的左手抽搐著,卻依舊不受控製的緊緊握著紙張。馮茂大驚,轉瞬就想到了原因。

    ‘藥吃了會死,不吃肯定要死。若是我來選,我就給他服藥……’

    意識不清醒時候的話浮現在耳邊,如果真有藥物能夠治愈超凡者造成的傷害,這種藥物怎麽不為人知。有效而不為人知,絕非是因為刻意保密。大家不肯說,就必然有不肯說的理由。

    用右手壓住左臂,讓顫抖的醜態不會赤裸裸的展現在眼前。馮茂驚慌之餘卻發現自己並不恨勒內閣下,他體會過傷痛發作時生不如死的感覺。與之相比,痛快的死反倒是解脫。在痛快死前還能維持起碼的正常生活,這個選擇沒有錯。

    勒內閣下所說的一切都不會沒有意義,所以……

    馮茂睜大眼看向前方,腦子裏迴想起今天去請教的過程。顧不上手臂的顫抖,馮茂用還能自由活動的右臂把那七本書都拿出來,翻到勒內閣下打開的頁數。

    胡亂顫抖的左臂很影響心情,馮茂把左手夾在兩個膝蓋之間,終於能安心讀東西了。

    ‘搞研究,不要被文字本身吸引,文字隻是工具,這個工具的目的是為了講述發生的事情’。勒內閣下的教導在心中迴想,馮茂不再去看他認同的段落,從頭到尾看起書頁上講述的內容。看了一遍之後覺得自己內心紛亂,索性大聲朗讀起來。

    讀了一遍沒有進展,隻覺得心中安靜下來,能夠放下如同野馬般自行奔跑的念頭,勉強跟著書上的內容開始走。心中歡喜,準備再讀一遍,門開了,護士姐姐走了進來。看馮茂正在讀書,護士姐姐歎道:“天都黑了,你早些休息。”

    等護士姐姐離開,馮茂低聲誦讀著書頁上的內容。此時已經不用大聲,低聲朗讀已經夠用。跟著書上的內容走,曾經殘破不堪的空中樓閣變得豐富許多,雖然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放置,至少不再那麽虛無縹緲。

    就在馮茂決定讀第五遍的時候,內髒的痛感再次強烈起來。強行壓製自己繼續讀下去,可不到十分鍾,痛到滿頭大汗的馮茂已經讀不下去。拿起一包藥吃下,馮茂想抓住清醒的時間繼續讀下去。

    腦子昏昏沉沉,馮茂隻覺得從體內生出一陣熱力,如同難以捉摸的煙霧般在身體內彌漫開。就如……書上對力量荒誕不經的描述。當修士感受到無所不在的力量之後,就可以跟著力量走。那些力量會引領著修士前往超凡之力的世界。

    馮茂心中突然明白了什麽,但是藥力讓馮茂根本無法思考,更遑論思辨。他隻能讓自己的意識跟著這種虛無的感覺前行,向著另一個從未見過的空間出發。

    第二天醒來,馮茂立刻坐起身。身體與平日裏沒有絲毫分別,就如一場夢。但是夢裏的感覺那麽清晰,特別是自己被引導的感覺,是馮茂從未感覺過的。向來是馮茂用意識與思辨引導自己,他從來沒有被沒有被自己的感覺主導過。

    目光落在藥上,馮茂很想再吞服一包。正想下床,馮茂卻發現左臂好像沒反應,仔細看起來,左臂沒什麽變化。想讓左臂動彈的時候,左臂的動作沒啥不同。用左臂做了個動作,馮茂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左臂還能運動,感覺能力卻大大下降。用力掐了幾下,隻感覺到輕微的痛感與觸感。

    見到身體字惡化,馮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坐到桌前開始低聲誦讀書頁上的內容,這次讀了三遍才逐漸進入跟隨書本知識的感覺。即便體內此時沒有任何感應,昨天的經曆讓馮茂不再懷疑老師的話。

    各個教派的超凡之力體係從來不是對真理的探索,而是告訴你如何掌握它們在漫長歲月中總結出的經驗與法門。你要做的隻是跟在它們背後走,而不是居於這些理念之外去考慮這些經驗的本質是怎麽迴事。

    自己還是年輕啊!馮茂心中突然生出對老師的愧疚。當老師救下自己的時候,身體殘破的弗朗西斯還說自己是老師中意的門徒。

    三年都沒看清這個事實的自己是多麽的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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