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熹二年,秋八月,坊間相傳袁紹以見韓馥懦弱,欲取而代之,民議嘩然,月末,有旨遷紹為潁川太守,時上黨太守張楊敗走相投,遂代之往治潁川,紹則暫留冀州。九月初,紹與馥以幽州牧劉虞為宗室俊賢,欲北麵為主,行東立聖君,太平可冀之舉,袁術、曹操皆不從,故遣樂浪太守張岐等齎議上虞尊號。虞厲聲叱之曰:今天下崩亂,主上蒙塵,吾被重恩,未能清雪國恥,諸君各據州郡,宜共戮力盡心王室,而反造逆謀以相垢汙邪!固拒之。紹、馥又請虞領尚書事,承製拜封,複不聽,欲奔匈奴以自絕,諸人乃止。坊間複以口口相傳,爭相斥責紹、馥皆陰有不臣之心,為世所不容。】


    ——《漢書》


    衛覬心裏也感覺這樣的機會來之不易,確實有些不容錯過。


    但也不會冒著搭上整個家族的風險去貿然行事,他又不是傻子。


    當然了,他相信裴家也不是,畢竟大家都是經過再三斟酌,反複協商後才決定加入的,也一直認為風險尚在可控範圍之內,可以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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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一旦成事了,那得到的好處不言而喻是巨大的。


    而與之相比,承擔一些必要的風險,也就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了……


    “聽說袁本初現在都躲起來不敢在冀州露麵了呢,這就是行事不密的後果了,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到謹慎再謹慎,未經深思熟慮之舉,絕不能妄自擅動。”


    裴茂的臉上凝重無比,連說話的聲音都刻意壓低了幾分。


    衛覬就默然頷首認可,“袁本初在冀州三番兩次馬失前蹄,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次估計是聲名盡毀了……


    “隻是沒想到袁公路這次,倒是進退有據,沒有完全得意忘形啊。


    “前麵拒絕了袁本初擁立襄賁侯(劉虞)的共舉,後腳就和王司徒(王允)聯手,打起了另立渤海王稱帝的主意,真是風格大變啊。”


    裴茂嗬嗬一笑,“再怎麽變,也改不了本性難移的固執,早在董卓把袁本初從渤海太守,遷到了潁川太守的任上開始,他們之間的衝突其實就已經注定了。


    “董卓不也是要讓他們兄弟兩人湊一塊兒,去手足相殘嗎?


    “但偏偏這兩個人,還真就打小就相互看不順眼,即使袁氏滿門都被董卓給抄了,也猶自各有打算,水火不相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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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怨不得別人略施手段,就上趕著非得拚個你死我活了。”


    話裏滿是對袁氏一門的可惜。


    劉協在這件事情裏藏得很深,以至於極少有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所以,大家還都以為這一切真的是董卓在其中算計呢。


    但是董卓也不是沒有腦子,什麽事兒都會按照劉協的心意去辦,無非就是他同樣也從中看到了好處而已。


    就是這麽簡單。


    所以連董卓自己都看不清楚劉協的目的,裴茂和衛覬作為局外人,又如何看得出來這裏麵所隱藏的真相?


    衛覬還以為他已經看的夠清楚了呢,“所以說接下來,不管袁本初會不會出現在潁川,隻要張稚叔(張楊)一到,豫、荊二州邊界,就避免不了波瀾再起了?


    “可是,士孫君榮不是剛剛調停緩和了袁公路和荊州劉使君,以及南陽太守孫文台之間的關係嗎?


    “爭端一起,誰又敢保證這幾個人之間的矛盾,會不會再次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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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外之意,就差把袁紹會不會在裏麵拱火給說出來了。


    這一點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畢竟以袁紹唯恐天下不亂的尿性,他是肯定會這麽做的。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袁術被拖入了這攤渾水裏,那麽還能分出幾分精力來,放在他們和王允對洛陽的籌謀上?


    畢竟,王允手裏並無兵馬,他們這些世家,也同樣隻有部分護院可以組織起來。


    但不要忘了,這些人是很缺乏戰場經驗的,真到了戰場上,和正規軍隊真的沒法比。


    所以一旦有需要,大家隻能依靠袁術手裏所掌握的兵權。


    那麽到時候,他如果一旦抽調不出來人馬,是不是就意味著這事兒就黃了?


    裴茂也被問住了。


    這特麽……就很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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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能打腫臉充胖子,“所以我剛剛才反複強調,這事兒還是得從長計議嘛。”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咱們能看到的問題,司徒和士孫公肯定也能看得到,想來也不至於會讓豫、荊兩州,因此而淪落到兵戈戰亂之中吧。”


    話雖如此說,但究竟有幾分底氣,那就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畢竟,董卓也同樣不是白給的,王允再怎麽牛比,這會兒也得首先服從董卓的意誌,然後還會留出多少餘地可供他轉圜,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這樣一想,兩個人也不由自主的沉默了下來……


    ……


    長安城,司徒府邸。


    剛剛送走呂布的王允,信步穿過幾道迴廊和中堂,推開了一個偏廳的房門。仟千仦哾


    廳內此時正有一清瘦老者端坐其中。


    看到走進來的王允,很自然的直起上身打了個招唿,“呂奉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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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允淡然一笑,“剛剛送他離開,此人確實如君榮所言,雖驍勇而無謀,見利而忘義,剛愎且無禮,匹夫之雄耳,卻也恰好可以利用一番。”


    士孫瑞頷首而笑,“一介粗鄙武夫,難免貪戀一些權勢名望,這本亦無可厚非,若非如此,又如何讓我等從中找到董賊破綻?”


    王允在主位上屈膝跪坐,先是伸手拿了塊點心塞進嘴裏,然後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想要封侯拜將,隻要有本事還不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董卓隻給出一個小小的都亭侯,中郎將,確實也滿足不了此人的胃口,但咱們可以啊。”


    這會兒的呂布,可不是後來的那個溫侯,而是董卓封的中郎將,都亭侯。


    得以進封溫侯,那還是在誅殺董卓之後,朝廷任職其為奮武將軍,假節,儀比三司,與王允同掌朝政之後,才拿到的。


    說白了,這時候的他,其實和董卓的親衛統領差不多,雖然憑借超強的武力,贏得了董卓的青睞和信任,成了對方信得過的親近之人。


    但是真要說到實權什麽的,那就有些空洞匱乏了,甚至都比不上皇帝身邊的太監。


    所以可想而知,對於像呂布這種野心勃勃的人來說,這樣的身份地位,那肯定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而王允和士孫瑞,則恰恰就是看清楚了這一點,覺的此人就是密謀董卓的那個最佳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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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董卓身邊的舊人如李儒、徐榮、董越、牛輔等人,根本就策反不了,其他人想要慢慢取得董卓的信任,也絕對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實現的。


    所以,呂布才是再合適不過的那個人選……


    士孫瑞對於王允的說法很是認可,“那就從此人身上入手吧,畢竟,手上沒有掌握著一支兵馬,真的是做什麽事情都有些施展不開呢。”


    王允就輕聲歎了口氣。


    誰說不是呢,可惜就算現在看清了這一點,又有什麽用處?


    一招算錯,差點兒就滿盤皆輸呢……嗯,絕對不是已經輸精光了,他們十分肯定這一點!


    這樣想著,還是沒有忘了正事兒,“說的沒錯,但老夫相信,隻要除掉了董卓,整個關中的軍隊,就等於是一盤散沙,到時候,有呂奉先在,就不難掌控到其中一部分,別的不敢說,這長安城內的兵馬,還是逃不出你我算計的。”


    士孫瑞就頗為自負的一笑,“就是還得仰仗子師你在董賊麵前,繼續委曲求全一段時間了。”


    王允毫不在意的擺了下手,“區區委屈又算得了什麽?韓信當年都受得了胯下之辱,老夫今日又何惜一些身家名望?”


    士孫瑞讚歎,“子師屈身伺虎之義,來日必不教韓信專美於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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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允笑而不語,麵色一片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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