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醫生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鏡,用力看了幾眼,才終於認出了江凡:“我見過你,小夥子,你是昨天晚上翻牆想進醫院偷東西,結果摔死在樓下的人。”


    “我們另一個值班醫生當時叫來了幾個人,一起把你的屍體搬進了太平間,我當時就在其中,我抬的是你的兩條腿。”


    “小夥子,你努力迴想一下,你還記得這件事嗎?當時你從住院部201的防護欄往上爬,結果一腳踩空,還把一個舊花盆撞了下去,你落地的時候喉嚨恰好被花盆碎片割破。”


    “你摸摸你的喉嚨,那裏是不是還有點隱隱作痛?”


    駱醫生的話,讓江凡也陷入了沉思。


    他兜裏的死亡通知單散發出陣陣涼意,讓他的頭腦愈發昏沉,腦子裏的記憶也開始錯亂。


    而這時,一旁的楊宇已經完全跪倒在了地上,難以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


    “不對啊,不該是這樣的,我還不能死,我老婆,我女兒還在等著我,我怎麽能死了?”


    “大佬,你告訴我,求求你告訴我,他說的是假的,我們還活著!”


    江凡被當他當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然而一隻手拍了拍楊宇的肩膀,江凡溫厚的聲音傳來,口中的話,卻讓他心底涼得刺骨。


    “不用掙紮了,他說的是真的,我們早就死了。”


    楊宇聽到這話,停下哭喊,不可置信的扭頭看向江凡。


    他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可以,如此坦然的接受自己的死亡。


    而江凡沒有看他,反而一步邁出,走進了急診室。


    前方的駱醫生眼珠子瞪大,驚疑不定:“不可能,這間急診室寄存著很多鬼生前最後一絲善念,還有無數活人的感恩,鬼祟絕對進不來才對!”


    江凡仿佛沒有聽到他口中的話,而是陰笑一聲,轉頭看著楊宇開口:“死了又能怎麽樣?”


    “我死了,活著的人也別想好過,我是自己爬樓摔死的,沒有仇人,但這棟醫院周圍所有活著的人,都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仇人,他們為什麽能活著?”


    “為什麽死的……偏偏是我!?”


    他的臉上,爬滿了喪心病狂的仇恨,眼珠子瞪得仿佛要暴凸出來一般。


    這副樣子,把已經相信,自己已經死了的楊宇,都給嚇了一大跳。


    哪怕作為一個死人,他也依舊害怕江凡,怕得想死!


    “駱醫生是吧?都說你們醫者仁心,那你就發發善心,給死了的我墊個背,讓我們黃泉路上,不要那麽孤單!”


    江凡表情愈發陰險了,手中出現了一個尖銳的物品,一步步朝老醫生走去。


    老醫生驚慌失措的站起來,想找地方躲,又發現診室中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他隻能不斷後退,後背緊貼在牆壁上,大喊著“不要過來”。


    江凡幾步就到了近前,二話不說,手術刀插進了對方一條小臂,鮮血迸濺,灑在潔白的牆麵上,形成了一幅畫。


    “小楊,救救我!”駱醫生淒慘大喊。


    楊宇卻根本不敢迴應,反而被嚇得連退好幾步,別過了頭,不敢去看眼前的場景。


    “哈哈哈,死了又如何,如果我是死人,那世界上就別想有活人,生死無常,我死是我的命運,我死了能讓你們也死,是我的本事!”


    江凡癲狂大笑,一刀又一刀捅在駱醫生身上。


    這位老醫生的血像不要錢一樣流。


    過了幾分鍾。


    他終於失血過多,慘叫聲越來越小,無力的癱倒在地上,一點點失去了聲息。


    就在江凡還想做出一個更為恐怖的舉動,割下他的頭時。


    這位老醫生終於坐不住了。


    他怒吼一聲,血淋淋的身體,重新動了起來,無窮的怨念糾纏在四肢上,他的關節古怪的扭曲著,大手上沾滿血腥,一巴掌拍過來,似乎要讓江凡也感受他曾經的痛苦。


    這是一隻厲鬼。


    江凡如果被一巴掌拍中,就算不死,也會沒了半條命。


    他不慌不忙,伸手按下了一旁牆壁上的開關。


    燈光刹那熄滅。


    而在光線閃爍之中,他的身形也跟著躍動了一下,直接變換了位置。


    駱醫生一把抓了個空,驚訝的抬起頭。


    就見自己左側,那個男人正居高臨下,用一種十足冰冷的眼神,俯瞰著自己。


    “駱醫生,你藏得好深啊,原來你也是死人,怎麽不早說?這麽看起來,我們就是同伴了,不過你剛剛為什麽對我出手,你是不是想先殺了我,再去獨吞周圍其它活人?”


    “駱醫生,你不太厚道啊。”


    “出來混,不講道義,是要付出代價的!”


    江凡越說越激動,一隻手上,突然出現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


    周圍空氣中憑空響起無數怪談低語。


    一隻隻慘白鬼手從黑暗中湧現,共同握住了那塊板磚,一齊揮動——!


    “砰”


    駱醫生腦袋轟然炸開,無頭的屍體倒在地下,一動不動。


    “哢”


    燈光亮起。


    江凡恢複了之前溫良和善的樣子,仿佛剛才黑暗中,那個一臉猙獰的魔鬼,隻是他的第二人格一樣。


    “老楊,老楊?”


    此刻門外的楊宇,還在抱著頭,驚恐的喃喃自語,他身上的屍臭味越來越重。


    江凡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走了上去。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按住對方,一通搜查,最後摸出了他的死亡通知單。


    這張通知單很不簡單。


    並不是擺脫了一次死亡,就可以擺脫它。


    實際上,一旦被纏上,就幾乎無解,會一次次被引導向死亡。


    此刻上麵正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寒意,讓人從心底裏相信,自己已經死了。


    江凡一把將其撕成兩半。


    可楊宇依舊沒有恢複,他又在對方身上翻找,竟然又找出一張死亡通知單。


    江凡自己身上的血色死亡通知單,此刻也在散發出同樣的涼意,隻不過他的自我欺騙很強大。


    足以抗衡。


    麻煩的是,楊宇作為一個普通人,在這第二輪死亡催命之下,似乎沒辦法撐過去了。


    “對了……”


    江凡想到了什麽,把死亡通知單遞到了牆角的陰影中。


    “給你吃個好東西。”


    一隻黑手探了出來,接下這張紙,隨後黑暗中傳出咀嚼聲。


    過了一會兒,江凡又在楊宇身上翻找,不出意外,還是找到了死亡通知單,然而這一次,那上麵已經沒有那層古怪的涼意了。


    那股死意,被影一吞噬了!


    不過江凡沒有嚐試,讓影一去吞下自己的血色死亡通知單。


    一方麵他覺得,這東西影一不一定能夠解決。


    另一方麵,自己還需要靠這張紙,保持著和那個小孩子的某種聯係,方便待會兒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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