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聽說啊。”


    朱載壡的語氣當中帶著些許玩味,也沒有急著讓孩趴在地上流汗的鄒望站起來。


    “那昆山當中有個富商,叫什麽....”


    朱載壡說到這,故意停頓了下,“聽說此人為其母親做壽,好大的排場,好重的孝心啊,叫什麽?鄒望??那個商人叫?”


    鄒望的心頭頓時頓住了,像是停止跳動了1般,因為他已經猜到了太子的用意了,這是給自己留點麵子,想要借助另1個人來敲打自己啊。


    但是自己能不說嗎??


    那太子都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你說他對那個富商的名字會不記得??這是不可能的,這是1次小小的坎啊。


    “迴殿下的話。”


    鄒望抬起頭,擠出幾絲笑容來,對著朱載壡恭聲道,“小民愚昧,太子所說那人,可是昆山的周6觀??”


    “對,對,還是鄒望你記性好呀,不愧是經商的呀,不過啊,這奢靡之風太盛了呀。”


    朱載壡聽到這鄒望的迴答之後,臉上笑意滿滿,但是這語氣還是有些冰冷,“聽說那周6觀,為了準備壽宴,單在大堂庭院內就辦了上百桌宴席??”


    鄒望沒有搭話,這話他根本接不了,而朱載壡也沒有讓他接的意思。


    “那1百來桌宴席,孤聽說都是那燕菜席??”


    所謂的燕菜席,算是民間當中最為上等的席麵,往下還有那魚翅席,海參席,44十大碗席,雙4魚翅1品鍋席等等。


    這些席麵的作價都是昂貴得很,遠非1般百姓所能夠承受,就拿那排在第3等的席麵來說吧,1個席麵就要差不多2十兩銀子!


    而這還隻是食材酒水果品的價格,不算那陳設用的瓷器。


    若是上等的細瓷,1隻就要3錢甚至5錢銀子。


    當然了,下等的細瓷,那5分銀子就能買1套十2隻。


    “若是孤沒記錯的話,那應天府當中的燕窩,每兩就需要銀子8錢吧。”


    朱載壡伸出手在下巴處摩挲著,“這除了燕窩之外,孤聽說那周6觀的晚宴還有著不少花樣啊。”


    “這1桌不過4人,孤聽說那周6觀家中的廚子就給其準備了7十2隻雞,還隻是吃雞頭部分??”


    朱載壡的聲音繼續在馬車上響起,語氣平淡而帶著冷淡,“還有十8隻鵝?也隻是吃那鵝掌?”


    “而且烹製的過程很令孤吃驚啊,這1點,你鄒望知道嗎??”


    跪在地上的鄒望,此刻的後背已經被冷汗全部浸濕了,這個問題1拋出來,他的臉色便有些蒼白了,因為他實在是摸不準這眼前的太子想要幹什麽?


    他隻能順著朱載壡的話說道,“這個,這個小人,草民也不知啊。”


    “哦——”


    朱載壡先是長長地哦了1聲,而後也沒有繼續追問什麽,“孤倒是知道1些,聽說啊,是將這活鵝直接放到油鍋裏,而後再撈出丟到水中,而後再丟油中,如此反複34次,也不管那哀嚎的活鵝,1直到鵝掌被炸熟為止??”


    “聽說啊,這樣的鵝掌啊,肥厚又香甜,鄒望啊,你也是富商呀,你可曾吃過呀。”


    “不曾,不曾,殿下,草民從不吃鵝,從不吃鵝。”鄒望哪裏敢認啊,當即便是直接搖頭否認。


    這1點讓朱載壡的眉頭變得皺起,但是他並沒有針對這1點說什麽,而是繼續說起那周6觀的事,“誒呀,那你鄒望生活上倒是挺節儉的啊,不1樣,跟別人不1樣呀。”


    “現如今啊,這南方的奢靡之風太過了!”


    朱載壡說到這,搖了搖頭,像是對於當下的社會習俗感到可惜1樣,“我朝開創之初啊,哪怕是正統年間,那酒宴也不過是55酒席,也就是5道菜,5種果品,也就是貴客吧,才會加上1些海貨,這排場可不算大啊。”


    “可是你瞧瞧啊。”


    朱載壡像是在自說自話,又像是在對著鄒望說1般,“如今這酒宴之上啊,不單單等級變多,菜肴數目變多,還需要水6畢陳。”


    “是,是,殿下您說得對,草民對於這風俗也是極為不認同的。草民迴去之後,1定督促自我,並且糾正其他人1並改正,以寬殿下之心。”


    “寬孤的心??嗬嗬,你倒是有心了啊。”


    “殿下,您說得哪裏話呀,這是草民該做的呀。”


    鄒望說到這,感覺有些不夠,態度不夠端正,便又舉例說了出來,“殿下,草民對於這奢靡之風也是深惡痛絕!那些街上婦人啊,往往修冶容鬥巧妝,鏤金玉為首飾,甚至還明珠翠羽,被服綺繡,實在是侈麗奢靡....”


    “好了!”


    1聲低喝聲響起,顯露出聲音主人對於這句話的不滿,“我不想要聽到把責任推給婦女的話,我不是在說婦女,而是說你們,明白嗎??不要什麽事都扯到女性上去!”


    “草民惶恐,惶恐啊!!”那鄒望剛剛抬起的頭再次低垂了下去。


    “行了——”


    朱載壡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孤聽說你們倒是跟文人走得很近啊。”


    “這無論是法書,還是名畫,乃至是吉金鍾鼎,先秦敦彝,1旦遇到就傾囊購之,不遺餘力啊。”


    “那魏晉6朝時期的書法,作價甚至兩千金啊,至於那兩宋盛唐的也超過千金啊。”


    “對了,孤突然想起來!”


    朱載壡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周6觀,是不是還請那仇珠的父親,為其母親繪製了《子虛上林圖》??單單這報酬便是千金??,每個月還請女伶歌宴十來次??1幅畫整整6年!!”“你——”


    朱載壡說到這,將目光死死盯著鄒望的後腦勺,“可知道,這1千兩意味著什麽嗎??”


    “草民。草民——”鄒望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了。


    “孤告訴你吧。”


    朱載壡的語氣重新歸於平淡,那1起1伏間將太子的威嚴彰顯無疑,“士人寒窗苦讀了十年,得了舉人的功名,也就有了地方上所給的廩糧,哦,再加上這膏火補貼,1年也不過十2兩。”


    “若是這讀書人啊,稍微有些長進,還能做個經師,那可能還能再多上2十多兩。”


    朱載壡所說的經師,也就是後世的1對1輔導,輔導那些即將參與科舉的人


    “但若是百姓呢,普通百姓呢?那些個土裏刨食的百姓們呢,他們哪怕是中田,有著十來畝中田是自己的,那1年兩季,最後也不過2十多石,連2十兩銀子都沒有啊!!”


    “而你們!!”


    朱載壡說到這,伸手猛地1指跪在地上的鄒望,“你們為了1幅畫,要花上上千兩!!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概念!!”


    “那麽你現在清楚了吧,孤已經剛剛講過了,那是1個百姓,1個皇朝基石的百姓,5十年的收入!!整整1輩子的收入!!!你給孤居然買了1副畫!!!”


    “草民草民——”


    鄒望已經很能感知到朱載壡的怒氣了,他感覺自己此刻的心已經沉入冰窖了,這怕是難以安全迴去,全身而退了!!


    “什麽草民,你們若都是草民,那孤的百姓是什麽??是螻蟻嗎!!在你們眼中是螻蟻嗎!!”


    朱載壡直接打斷了這話,“嗬嗬,你們捧那幫子文人的破鞋,但是他們卻在各種記載中罵你們!”


    “知道他們怎麽說你們的嗎。說你們是沾沾以好事自命的富貴家,是庸奴、鈍漢,出口便俗,入手便粗!!”


    “草民,不,小人,小人——”


    此刻鄒望的身子已經軟塌塌了下去,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到這1刻,他才明白權遠遠比錢更要緊!


    “嗬嗬——”


    朱載壡的眼中閃過1絲得意,看來這戲做足了呀,當即便又緩和了語氣,此刻的朱載壡已經能做到了脾性收發自如,“不過啊,你們商人也不算太豪奢。”


    說到這,朱載壡的話鋒突轉,“那幫子讀書人才是敗類!”


    “啊——”


    鄒望此刻的腦子被朱載壡的話已經搞得有些暈了,這...太子剛剛是,現在又是??


    “孤啊——”


    朱載壡可不會管那鄒望心中所想,而是繼續說了下去,“孤待會要講的可是衍聖公的不好,這話你敢聽嗎?”


    “衍聖公!!”


    鄒望的心頭再次1震,就連喉結也不自覺地動了動。


    “嗬嗬——”


    朱載壡可是1直關注著鄒望的舉動,見到他整個身子晃動了1下,便有些好笑又好氣,“你想到了吧,哈哈哈——”


    “對,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個衍聖公。”


    收迴笑容的朱載壡淡淡瞟了1眼鄒望,“就是那個我朝高皇帝所說的既爵公,勿事散官,賜誥以織文玉軸,與1品同的衍聖公,就是備受我朝恩寵的,超品封公的衍聖公。”


    那所謂的超品封公,其實也很簡單,那正2品往往隻是對應著縣伯這1爵位。


    但是當初衍聖公作為資善大夫,卻是以正2品階恩封公爵,那公爵可是1品啊,這便是超品封公!!


    “怎麽樣,鄒望啊。”


    朱載壡的嘴角噙著玩味的笑意,“你還想聽孤說說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餘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餘壽並收藏明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