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聚寶門。
在這聚寶門外，赫然聳立著一尊青銅雕塑。
朱載壡輕挽著韁繩，駐足停留仔細看著這雕塑，思緒卻飄遠至後世那滄州的鐵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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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來，華夏大地有著多少古跡啊，今日能生於此，能夠親眼目睹這些古跡，實在是一大快事啊。
那雕像雕的是一頭異獸，不過也好判斷出來。
隻看這頭上的角，就能大致認出這是一尊辟邪像。
頭上一對角的是辟邪，若是一隻角的便是天鹿，所謂天鹿其實就是貔貅，二者都象征著財富不外流。
等到出了聚寶門之後，便是聚寶街。
這條街算得上城外最繁華的街道之一了，主要就是因為南京佛寺大多都集中在城南地區，百姓們燒香拜佛，以及各地文人都會聚集於此，也就成了個熱鬧的場景。
這一路走來，寺廟是很多的。
整個明朝大部分的皇帝對於佛門是不排斥的，甚至還想利用其作為統治工具。
高皇帝對於佛教就是推崇的，因此在明初便有出了南門盡是寺的說法
等到了弘治正德年間，又推崇藏傳佛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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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嘉靖上位之後，又排斥佛教，大量的藏傳佛教人員集體南下，在南京興建佛寺。
不過因為朱載壡兩次遷移南京佛寺人員，整整六千個和尚都不見，很多寺廟都已經人去寺空，直接關門了，加上那些還開門的寺廟，大多佛像都在重新塑造，也不方便接待香客。
因為所有的銅造佛像，都已經被搬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泥塑木胎的佛像。
所以這讓百姓們一時之間有些難以適應。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百姓們又將這些信仰逐漸寄托到了道教當中。
南京的道觀也因佛門禍得自己福，變得昌盛了不少。
朱載壡這一路走來，已經看不到幾個光頭了，也聽不到那梵唱聲，心中頓時一陣滿意。
不錯，不錯，這佛教東渡的計劃，看來很是成功，對於佛教就要這樣，鈍刀子割肉，一點點打壓，一步步來。
百姓是容易忘記的，讓佛門的出場次數減少，百姓們自然會去尋找新的寄托。
這條街道，因為大量和尚走了，也冷清了不少，但是忙碌還是不減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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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聚寶街可是整個南京糧食的集散地，整條街上分布著大量的米市或油市，所以也叫米行街。
在有明一代，這商業一般有四種形式，一則為坊，二則為廊，三為行，四就是市。
那些個從內外江中運來的大量糧食都在長幹橋的上下碼頭當中集中。
其中內江一般專用於從鄰縣附近過來的米船，而外江則是專供從皖北等地過來的米船。
朱載壡等人從長幹橋下過去，便到西街口。
這西街口啊，一直延伸到這掃帚巷一帶，房屋鱗次櫛比，算得上整條街上的繁華地帶。
不過街上人數也不算太多，因為一開始警巡院已經進行了初步清場，不然整個隊伍根本難以通行。
行到這，距離這大報恩寺已經不遠了。
朱載壡抬頭望去，已經能看到大報恩寺的最典型建築了，也就是那座高聳入雲的琉璃寶塔。
此刻已經過了午後，陽光已經不再刺眼了，但是那琉璃寶塔的周身因為琉璃的覆蓋，導致整個寶塔都好似散著光輝的光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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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以及翠綠這兩種光輝在塔身上交相輝映。
塔身上部，那一圈又一圈的金黃色的圓盤以及那圓盤上的尖端，組成了塔刹，好似直插雲端。
恍惚間，朱載壡隻覺得自己來到了後世，見到了後世的高樓大廈。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兩百四十八萬兩銀子建了佛教的這麽個玩意。
一想到這，朱載壡的內心就在滴血。
朱載壡能想到這佛塔是有政治意義的，就像有明一朝一直在川西扶持藏傳佛教一樣，都是為了鞏固國本出發的。
但是朱載壡並不認同這種做法，在他看來，民心得失，軍隊強勢與否才是關鍵，有了這兩種，才擁有最大的政治資本。
思索之間，朱載壡已經抵達了大報恩寺。
這報恩寺是在天禧寺的舊址上修建的，風水算得上是極佳的，畢竟是皇室專屬寺廟，出於佑護大明的意圖來看，也必須要選擇風水上佳之地。
其南臨雨花台，北麵是外秦淮河，秦淮河有內外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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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淮河本就是潛龍之地，被稱為龍藏浦，是水龍脈，當然已經泄掉差不多了。
寺廟的最開始照例是山門，無論是禪院，還是淨土宗，其形式都是一樣的，
大報恩寺的山門有三座，這也是常態的，取三門並立之意，象征著空門，無相門，無作門這三座解脫之門。
既然有三座，那麽就會有主次之分，一主兩次，朱載壡自然是要走主門的。
此刻主門外的木製柵欄已經被開啟了，與此同時那山門前的空地之上，正覺禪師已經在此等候了，身後跟著一幫子衣著僧袍的沙彌。
朱載壡一眼望去，全是那光禿禿的腦袋，瞬間整個人的心情就有些不好了。
但是他們又必須在，因為需要他們準備法界聖凡水陸普度大齋勝會。
自己雖說不相信佛門，但是百姓們很多人相信，就連那些個戰死士卒的家屬們也相信。
此刻，那些戰死士卒的家屬也都聚攏在大報恩寺外，當然，他們都圍在這柵欄外。
所以這個流程他需要走一遍，與此同時，朱載壡也想借著這個機會狠狠打一下佛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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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報恩寺不是舍利塔嗎？不是被你們佛門奉為至寶嗎，現在我就要收歸到國家手中，讓你們日夜供奉這些戰死將士們的忠魂。
朱載壡一邊腦中思索著，一邊掃視了一圈，發現並沒有道教的人。
這讓朱載壡頓時眉頭一皺，當即頓足喚來了不遠處的徐渭。
“祠祭是大事，是國之大事，他們道門的人居然不來？徐渭，這事你知道情況嗎？”
說罷，其探究的目光已經放在了徐渭身上。
徐渭聽到詢問也是一愣，他將帖子已經讓專人發出去了，按理來說這些南京城的道門中人應該要來的。
可是眼下怎麽…
“迴殿下，下臣也不太清楚。”
徐渭剛說了這半截話，便看到朱載壡的臉色沉了下去，當即便補了一句，“下臣這就去問馬千戶，這差事由他操手經辦的。”
“嗯，去吧。”朱載壡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但是他沒有將怒火發出，隻是點點頭示意徐渭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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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徐渭重新迴來之後，朱載壡已經站在這柵欄外有一會了。
那些個和尚們一個個跪在地上，是起也不是，站也不是，隻能這麽尷尬地繼續跪著。
“殿下，馬千戶怕擔責虛報了，下臣也沒有及時核實，下臣有失誤。”
徐渭一臉通紅，感覺這差事辦砸了。
不過朱載壡卻是沒有將怒氣發在徐渭身上，“不，這事不能管你，你身上的擔子已經夠多的了，這馬千戶是達官子弟吧。”
“是的，殿下。”
朱載壡淡淡點頭，這達官問題遲早也要解決的，但不是現在，“知道為什麽不來這法會嗎？”
“聽說好像是京城那邊傳來的道門法旨。”
徐渭迴得很小心，因為他隱隱感覺到這南京道門在這一次事情上，似乎是被當槍使了，“道門等級森嚴，幾位在南京的法師都不敢違背。”
“法旨，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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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載壡一聽到這話，自然也就迴過味來了，當即冷笑連連，“這道門也不幹淨啊，看來。”
佛教亦或是道門，這種超然於皇權之外的勢力，讓朱載壡感到很不舒服，但是他更擔心京城，能發出所謂法旨的人，在邵元節之後，便隻有父皇身邊那個真人了。
朱載壡的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下一刻，他的臉上揚起笑意，隨後走向了正覺禪師。
“來，來，快起來吧。”
朱載壡親自攙扶起正覺禪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禪師辛苦了呀，做得…很好。你那秘色瓷很好，孤很喜歡，這日後拿去拍賣想來能得不少銀子。”
“但是…孤聽說禪師人手有所損失啊。”
正覺禪師彎著腰，麵對著朱載壡一臉謙卑，聽到這話之後，他自然也能明白太子所說的深意，也知道太子已經知道了自己將那次參與的人幾乎都殺完的事情。
他微微一笑，雙手合十，手中的念珠轉動間，佛號被輕宣而出，“阿彌陀佛，佛曰，以霹靂手段方顯菩薩心腸。”
“哈哈哈——”
朱載壡聽到這話，頓時放聲長笑，“禪師不愧是禪師啊，精通佛門禪理啊，這一言倒是點醒了孤啊，狼子心虛畏重拳，這雷霆手段，用在治國之上，也不為過啊，這樣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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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載壡說到這，斜看了眼正覺禪師，“孤與你啊，倒是有幾分相像。”
“殿下謬讚了！！”
正覺禪師也一臉賠笑，當即再次合十彎腰應下。
朱載壡晃了晃手，沒有再多說什麽，而後抬腳便往山門內走去。
這大報恩寺的山門很是華麗，不單是台階，就連欄杆都是用漢白玉精雕而成。
主山門的兩側更是有著八字琉璃牆，牆上用著五色琉璃磚裝飾成飛羊，白象等各式圖案。
朱載壡短暫地停留了一會，看著這周遭的一切，眼底深處帶著些許冷色，不過最終他什麽都沒有說，而是穿過山門，走到了大報恩寺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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