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杲和馮經這兩位掌廠主事,領著朱載壡的口諭,往存放神威將軍炮的倉庫去了,他們要去提領火炮,並且將其運輸到半山寺那邊。
而朱載壡則沒有選擇同行,而是繼續在這外兵仗局內逛著。
“懋光啊。”
朱載壡突然間扭頭問向如同木偶一般緊緊跟著的管懋光,“留都警巡院,現在有一千人負責孤的外圍安全吧?”
“是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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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懋光一個躬身抱拳道,“他們守著西安門。”
“另外馬將軍領著遊騎營巡視在西安門內大街。”
“嗯——”
朱載壡頷首道,“孤要去半山寺了,懋光啊,派人快馬傳訊,讓警巡院的這些人都趕往皇城東的半山寺。”
“另外,讓俞大猷帶著神樞營的炮兵也過來趟,試發嘛,還是要專業的炮手去操作的,而且這些火炮最終也是要交到他們手中,早點熟悉也是好的嘛。”
“明白,殿下。”
管懋光默默點頭,記下這些之後,便轉身吩咐下去了。
而朱載壡則又是再喚來身邊的技勇太監。
這些從京城一路陪著自己南下的技勇太監,既有武力,又在內書堂待過,粗通文墨,確實好用,而且也能相互牽製,算是個好工具,因此朱載壡暫時是離不開他們的。
“殿下,您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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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朱載壡點了點頭,而後輕招了下手,那技勇太監便弓著身子湊到朱載壡邊上,隨即朱載壡便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聽明白了沒,去馬車那,找孤的貼身侍女,問她們拿到那幾樣東西之後,核實一遍。”
“聽明白了,殿下。”技勇太監恭聲迴道。
“那就去吧。”
“諾——”
不多時,管懋光迴轉,重新來到朱載壡身邊。
朱載壡瞟了眼他,“都安排下去了?”
“是的,殿下。”
“嗯,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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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載壡輕歎一口氣,像是要將胸中的鬱氣和勞累之感歎出,“走吧,騎馬慢行到那半山寺吧。”
“估摸著啊,我們應該是比徐杲他們要早到,到時候,就等等他們吧。”
“明白,殿下。”管懋光依舊嚴肅少言,隻是簡單應下。
這一來一迴交流下來之後,朱載壡也算是摸清了管懋光的性子,這人做事倒是認真踏實,就是話語不多,內心往往憋著事。
當即也不再多說什麽,翻身上了馬,輕踢馬肚,緩緩沿著主幹道往北走迴去。
因為這樣走是路程最短的。
若是往南走,需要一路彎彎繞繞,穿過太社稷,太廟,再北向走向東安門。
而往北走就不一樣了,都是直線。
先是直接由西華門,穿過整個大內,而後再從東華門出去,便能到了東安門,再由東安門出去,也不用出朝陽門,直接沿著東皇城根北街,就能抵達半山寺。
這樣直線的路程自然是最短的,因此哪怕朱載壡等一行人,速度很慢,近乎是踏春遊玩的速度,等到抵達半山寺所處山丘的山腳下時,也隻用了數盞茶的工夫,堪堪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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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副炮身都被安裝在四輪馬車上
通體金黃,這主要是因為用精銅熔鑄,並且在一些地方上鍍了金。
“好,好。”
朱載壡下意識地連聲叫好,而後伸手撫摸著炮身,那炮身前細後粗,且並不齊整,而是凹凸不平的。
這主要是因為那炮身的兩側有著凸起的紋路,正好組成兩條行龍,而那鍍金的地方也正是鍍在兩條行龍身上。
並且,這炮身上還隆起了九道寬箍,這也是造成炮身不平整的原因之一。
“咦——”
朱載壡撫摸著這銅箍,突然發現了不對勁,這上麵刻有字。
當即朱載壡便來了興趣,湊近看了起來。
這每道箍,朱載壡用大拇指和食指大致比劃了一下,按著後世的單位來算,也是差不多四五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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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第一道箍上刻著四個楷書大字,“皇圖鞏固”都是填上了金粉。
而第二道箍則是刻上了“天字壹拾伍號神威將軍”十個填金楷書。
之後第三道往後,一連幾道都沒有刻字了,直到這第八道箍上才重新出現鐫刻的銘文。
其上刻“監造掌廠主事馮經”,而在最後一道箍上則是刻有“匠頭葉夢熊鐵匠劉雲”
“葉…夢熊??”
朱載壡讀到這個極為熟悉的名字,當即眉頭一挑,這葉夢熊好像才十八九歲吧,這般年紀,而且因為才來沒多久吧,就已經當上了匠頭?
思來想去,朱載壡也不願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到時候問上一問就行了。
而至於那寬箍上刻的這各級工匠,則其實就是物勒工名
這種製度是將工匠的名字,以及各自經手的主官每一級都刻上去,好方便追責,算是一個極好的製度。
朱載壡的視線繼續往下移,那第九道箍之後,便是炮神的後膛了,那後膛十分膨脹,就像是老一輩人用的那種算盤珠子,隻不過是放大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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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分應該就是藥室了,管壁最厚實,用來承載火藥燃燒的壓力。
朱載壡輕拍了下這長得像珠子一樣的後膛,在那後膛的最上部還開有個火門,火門上還有著火繩引出來。
與此同時,在那火門前,還有著一小塊凸出的菱形,那菱形方塊的正中間,安著一顆小小的銅珠。
這東西,朱載壡很容易猜到其用途,後照門嘛。
看到這裏,朱載壡當即又重新走迴到炮身前部,果然。
在那炮身的前端,也發現了相同的物件,應當就是隆起的前準星了。
至於那八棱形的炮口,朱載壡同樣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換成後世的單位標準,差不多在十二公分,當然這隻是炮口的直徑,還不算那厚實的管壁。
而炮身長度,則確實有著差不多兩米多的長度。
果然,大明的工匠,此刻應該是已經掌握到了長徑比這一點了。
所謂長徑比,其實在後世有一個說法,也不知道是否準確,沒辦法時間太久了,很多記憶,朱載壡已經開始模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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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炮膛承受壓力最大的部分,在火門至炮口十倍口徑內。
而之所以能掌握到這個長徑比,朱載壡稍作推測,可能是跟那些佛郎機銃有關。
這跟後世的做法相近,應該都是逆向設計,反複試錯,一個個不同比例的火炮都試過去,從而找到最佳的比例。
就在朱載壡陷入沉思之時,陣陣腳步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抬眼看去,隻見俞大猷領著他手底下的炮車營急匆匆地趕來了。
“殿下!!”
俞大猷快步跑到朱載壡麵前,而後領著一幫子炮手,齊刷刷地跪下行禮,這一舉一動中,流露出這位將軍心中的不平靜,言語中也是帶著些許急匆匆。
可不要急匆匆啊,這炮車營一直以來都沒有自己的火炮。
就連原本那些個庫存的佛郎機銃,大半都被支援給了朱紈的部隊,讓他去打走馬溪海戰了。
剩下的中樣佛郎機銃,全部都給了兵車營,畢竟他們的獨輪戰車也是需要小型火炮作為支援火力的。
空有炮手,沒有火炮,這可讓俞大猷一直心中焦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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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這一局麵總算要打破了,俞大猷怎麽不驚喜,怎麽不焦急。
“哈哈哈,俞將軍可是一向穩重的啊。”
朱載壡一看到這場景,哪裏還不明白啊,目光越過俞大猷,放在了他身後烏泱泱的人群,“你們這來的人還挺多啊。”
“迴殿下的話。”
俞大猷起身抱拳,輕吐了一口氣,恭聲迴道,“殿下您不是派人說有三十尊嘛,末將就帶了三十輛重車的編製,不多不少,三百人。”
“三百人?!”
朱載壡眉頭輕皺,像是在迴憶,因為俞大猷之前跟自己說過,說每輛重車要配兵卒十名。
“你把管騾馬的,還有車正,車把式都帶來了?”
“嘿嘿,殿下,末將想著,這不試發之後,正好可以運迴營嘛。”
麵對俞大猷的這個解釋,朱載壡頓時笑了出來,“哈哈哈,你呀,你呀,放心,少不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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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想要配齊炮車營,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朱載壡可沒有忘記,整個炮車營的編製,一百二十八輛重車,那就是要整整一百二十八門神威將軍炮。
三十門,隻能勉強算得上四分之一編製配齊了。
“好了。”
朱載壡沒有等俞大猷迴複,便直接開口道,“我們準備準備,試放吧。”
這後半截的話自然是對著外兵仗局的人說的。
“諾——”兩位掌廠主事應了下來。
而後指揮著一並趕來的外兵仗局的人,從馬車的空隙中,取出了一大堆東西。
先是將火炮一字排開,那黝黑的洞口就對著不遠處的半山寺,而後又將騾馬卸下。
隨後,將紅紙貼在炮身上,上麵三個泥金大字,“放炮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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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在每尊大炮前擺上一張張紅漆小桌子。
桌子上,是一個個紙做的牌位,上書“銃炮之神”
又在每個牌位的邊上,擺上米酒一碗。
朱載壡全程就這樣看著,沒有任何出言打斷的意思。
這炮神的祭祀,是每一尊新鑄成火炮必經的一步。
按著太祖高皇帝敕修的《諸司職掌》來看,這炮神祭祀,在那時候就有了,並且一直延續到現在。
而這炮神也是軍隊諸多神靈中的一位。
像是五方旗神,金鼓角銃炮之神,陣前陣後神,主宰戰船之神等等,都是屬於軍隊當中的神靈。
當然軍隊當中最為尊崇的則是真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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