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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


    黃錦的尖銳聲音響起,而後便排列在兩側的十二位大漢將軍重複著。


    “天承運皇帝!”


    “詔曰——”


    黃錦雙手捧著聖旨繼續宣讀著,“黃道垂象,昭日宣明,四方來朝,遙拜畿輔,歡唿萬歲。”


    “想那番夷,在弘治年間便侵擾東莞守禦千所,至今已數十載,實為我中國一大患。”


    “朕聞閩海走馬溪大捷,喜不自勝,為國家杜亂源,以絕盜源,實為幸事,此戰全仗皇太子居中指揮有方,又有朱紈等人一並齊力輔助,朕心甚慰。”


    “故加贈直浙總督朱紈為特進光祿大夫,以及右柱國之位。”


    當黃錦讀到這句話的時候,刻意地停頓了一下,而後將臉抬起,一雙眼睛眯起,饒有興致地看向廣場上的百官。


    他想要看看這百官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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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之前那朱紈可是牆倒眾人推,浙閩一派的官員們,因為自身利益受損了,一個個都跟發了瘋一般彈劾朱紈。


    可是如今這朱紈不說官越做越大,就連地位也是一路攀升,也正是因為如此,黃錦才想要看看百官們的反應。


    不出黃錦意料之外,那廣場的百官,大部分人都麵露驚色,就連老狐狸一般的嚴嵩和徐階都是眼中流露出吃驚之色。


    無他,對於朱紈的奉賞過厚了,他們根本猜不到為什麽嘉靖會賜下如此厚恩。


    站在廣場的徐階,內心顯得尤為不平靜,藏在袖子裏的雙手已經不自覺地握緊了。


    他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朱紈,居然是朱紈獲得了這份殊榮。


    要知道當年彈劾朱紈的那些個言官都是自己授權的,沒什麽原因,就是因為自己是鬆江人,自己以及自己所代表的的利益團體利益因為朱紈受損了而已。


    所以他想要千方百計地搞死朱紈,但是…沒想到啊,實在沒想到啊,這朱紈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


    同樣的,他從沒想到過皇帝會給朱紈這麽大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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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是一向吝嗇的嘉靖嗎?為何會如此大度。


    先說這右柱國,乃是一種勳位。


    明朝自開國以來,就有勳爵兩種製度用來奉賞百官。


    其中大功者,一般都是開國或者興國之功,能封爵,而其餘功勞的就是贈賞勳位。


    而這勳位在有明一朝就分成十個等級,而這左右柱國便是最高一級,對應著正一品。


    這是極為罕見的!


    要知道這一等級的勳位一般都是死人才能有的待遇,也就是追贈才有的。


    再說這特進光祿大夫,作為散官頭銜,也是正一品,已經到頂了,也是要追封的。


    想那前兵部尚書於謙,有著再造大明之功,也是在死後三十二年,才被追贈為特進光祿大夫以及左柱國。


    因此生前想要獲得那是極難的,但也不是沒有,之前就有一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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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製誥之寶,一切都沒有錯。


    想到這,黃錦這才將聖旨合上,而後重新將其塞迴金絲囊中,並將其放迴到龍亭之中。


    而廣場上的百官也老老實實對著聖旨的方向,行一跪三叩禮。


    “聖上口諭——”


    黃錦將聖旨放迴之後,沒有退下,而是清了清嗓子,繼續開口了。


    他現在接過了麥福在司禮監的差事,所以那些個口諭也大都由黃錦宣讀了。


    剛想要起身的百官,當即又重新跪了下去,一個個將頭深深埋下,作側耳傾聽狀。


    “聖上說了,此為王朝勝事,當與民同樂,西華門以外,經西直門以至海澱一帶,應當預設彩棚樂戲,並沿街張燈結彩,以為慶賀。”


    說到這,黃錦頓了頓,重新看向嘉靖,見到嘉靖點頭,便又繼續扯著嗓子喊道,“內府供用庫移文戶部,為此慶賀典禮,當用香品眾多,預計沉香七千斤,降真香六萬斤,沉速香一萬斤,海添香一萬斤,黃速香三萬斤,戶部要抓緊采買。”


    此話一出,百官的目光紛紛都移向了戶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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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剛上任戶部尚書,兼督倉場,並督理西苑農事的夏邦謨,此刻的臉皮正一抽一抽的。


    這是又要大出血啊,而且…


    說是為了慶賀典禮用,但是他內心跟明鏡一樣,這些香品一定會被挪作他用,一定會被用作內府所用。


    聽說那陶道長在煉製丹藥的時候,燒的木材都是采買過來的香木。


    真的是…燒錢啊。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前任張潤明明就隻有五十來歲,會頻頻上奏,想要以老疾乞休。m


    這銀子花的,自己心裏麵都是一揪一揪的。


    “夏大人——還不應旨??”


    黃錦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夏尚書的沉思。


    “臣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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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夏尚書迴過神來,當即一個伏地磕頭,“臣伏念,這戶部入賬歲有定額,開銷又大,加之京城上下,恐不能湊齊如此多的香品,不知可否請聖上,量減其數,以便召買。”


    這話,黃錦接不了,隻能將目光重新放在嘉靖身上。


    “不可——”


    這時,寶座之上的嘉靖開口了,他沒有站起來,說話的聲音也不重,但是自有台下的大漢將軍為其擴音。


    “要如原數買進,京城不夠,便去天津,去山東,香品采用一事,毋得遲緩。”


    嘉靖將話說到這份上了,夏尚書自然也不傻,隻能勉強應下。


    不過,他的內心已經覺得自己不能再多待了。


    這位子不能坐久,因為照著皇帝這樣的花法,銀庫虧空怕是“指日可待”啊,這要是虧空的事落到自己頭上,那就是黃泥落到褲襠裏了。


    看來自己過些日子,也要上奏本跟陛下談談退下來的事了。


    人人都說當官好,但是隻有當了之後才明白,還是布衣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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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自己退下來之後,在自己修的園子裏,在溪濱獨坐,與魚蝦為友,心中便有著幾分急切,對著身上的這身官袍也有了幾分反感。


    不提夏邦謨的內心所想,黃錦的話還沒有結束,“圜丘乃祀天之所,如此盛事,當祭告天地,然天壇老舊,不堪重任,工部當合力修理天壇,並於明日,計處工費以聞奏。”


    “臣領旨照辦。”


    身為的工部尚書胡鬆,稍一遲疑,便應了下來,他工部有自己的節慎庫,裏麵的銀子倒也足夠修繕天壇。


    本來這事應該掀過去了,但是不成想,一個給事中站了出來。


    隻見他先是用力的咳嗽。


    這咳嗽也是禮儀的一種,俗稱為“打掃”。


    凡是出班奏事之前,確實是需要先咳嗽一聲,以便他人知曉。


    但是這寂靜的廣場之上突兀響起這一聲咳嗽聲,還是有些詭異。


    那給事中,咳嗽完之後,先是站起身,往後推到班次的最末端,而後再沿著禦道的邊沿一直向前,最終雙手持著笏板,彎腰道,“臣給事中,謝登有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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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嘉靖的雙眼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最終吐出了這個字。


    那謝登梗著脖子,有些神經質的高喊道,“臣以為修繕天壇,以及采買香品都不妥。”


    此話一出,猶如驚雷一般炸裂在百官的內心當中。


    幾乎所有人,都投向了看傻子的目光,除了那些個言官。


    那些個言官,眼中冒著精光,一個個好似戰鬥中的公雞一般,見到有人打鳴之後,便一個個咳嗽起來,而後出列附和。


    “臣附議!”


    “臣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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