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最終還是答應了攜帶幾何原本,以及幾個鍾表過來。


    當然,那份西班牙國王寫的國書,也在安娜離開前交到了朱載壡手中。


    朱載壡坐在殿內地坪上的寶座之上,低頭看向自己手握著的這份國書。


    這是1份卷成卷軸形狀的羊皮卷,卷子的外部用1根金色的繩子捆綁著,而在繩子的接口處更是印上了1個火漆印泥。


    不過繩子很鬆,朱載壡直接將整根繩子連帶著印泥1並褪了下去,並沒有選擇直接拆開。


    將羊皮卷緩緩展開之後,1連串的拉丁字母密密麻麻寫滿了整張卷麵。


    隻是1眼,朱載壡便認出了這是卡斯蒂利亞語,西班牙語種的主流語言。


    不過也好在是主流,在後世學過小語種的朱載壡倒是也能大致看得懂,不需要求助於那些個學藝不精的通事。


    現在想想,填鴨式教育也是有1定好處的。


    歐洲的文書在行文格式上並沒有太過講究,不過這態度倒是挺恭敬的。


    “天命尼德蘭君主,德意誌西班牙諸國之國王卡洛斯,致最偉大及不可戰勝之君王陛下。”


    朱載壡看到這,便明白這文書是給父皇的,幸好自己之前沒有把印泥破壞掉,到時候看完之後套上去就行了。


    朱載壡繼續往下看了下去,“呈上此信之吾國忠實臣民安娜·德·門多薩,得吾之允許而前往貴國各地旅行。”


    “吾人,及國臣民上下完全相信陛下之寬宏與仁慈,也相信吾國臣民必能獲得陛下之寬大接待,何況此行於貴國無任何損害,且有利於貴國人民。”


    “吾人認為:我西方諸國君王從相互貿易中所獲得之利益,此點不該由西方獨享,東方貴國也理應有此權益享受,貴國陛下及所有臣屬陛下之人均可獲得此利益。”


    “兩國天生為相互需要者,必需互相幫助,望陛下能開啟兩國臣民貿易,輸出吾人富有之物及輸入吾人所需之物。吾人希望貴國陛下能同意此點,吾人極願吾人之請求為陛下之洪恩所允許。”


    “如陛下能促成此事,願上帝保佑陛下。”


    “上帝護佑,耶穌誕生後1547年,我王在位第3十1年,授於因凡塔多宮。”


    這份國書看起來密密麻麻的字母,但是實際內容並不多,其實就是想要請求雙方貿易,不多時,整份國書已經被朱載壡念完了。


    將手中的羊皮卷再次合上之後,朱載壡屈指輕敲桌麵,陷入了沉思,這份國書必然要上交給父皇,但是自己該怎麽辦。


    要不要附帶上自己對於這份國書的意見,可是這樣1來不就等於告訴父皇,自己也看過這份國書了?


    1時之間,朱載壡有些遲疑不定,但是片刻之後,他便堅定了想法,將繩子連同著完好的印泥重新套迴羊皮卷上,而後又直接伏案,就著1張瓷青紙寫了起來。


    這份信很長,雖說朱載壡自己已有腹稿,但是下筆去寫,還是費了不少的時間。


    寫的內容沒有其他,正是關於自己和安娜所商談的內容,尤其是煙草這點,被朱載壡著重交代了下,他相信自己那父皇必然會對這個新的生錢法子感到滿意的。


    而能不能真的生錢,朱載壡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


    自己前腳可是剛送了1批兩百萬兩的銀子,雖說這些銀子源自於之前抄家的十1位部堂官,當然自己也留了同等數量的銀子。


    另外之前漕糧折成的6十萬兩銀子,也已經送入內承運庫,進了父皇的口袋。


    這兩筆銀子加在1塊,就是兩百6十萬兩,抵得上近乎兩年的金花銀,而自己來南京也不過數月。


    想必父皇在收到銀子的時候是極為高興的,對於自己請求與西班牙展開外貿必然不會拒絕的。


    就在朱載壡思考之際,1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殿下,福建的唐順之唐先生來密折了。”


    這聲音,朱載壡很熟悉,正是王翠翹。


    朱載壡循聲看去,隻見王翠翹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自己身邊了。


    朱載壡看向了王翠翹手中的檀木小匣子,又抬高視線看向了王翠翹,她的臉上隱約可見的憔悴,整個人也清瘦了1些。


    朱載壡心中1痛,臉上更是帶著幾分憂色,先是接過匣子,將其放在桌上,而後便直接伸手握住了王翠翹的雙手,語氣很是溫和,“這段時間,苦了你啊。”


    自己和王翠翹也是很少見麵,王翠翹到處跑,就連晚上也大多住宿在南京大內,而自己也是到處跑。


    朱載壡知道王翠翹身上的擔子也是很重的,重建女官製度,可不是口頭上喊1喊就能成功的,它需要大量的人去充當各級女官,去接管宮內的事務。


    而整個宮內事務繁雜,這也意味著所需的女官數量是極多的。


    更不要說自己前段時間又讓王翠翹牽頭成立了尚寶局,來接管抄家得來的各個店鋪,王翠翹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王翠翹不單單要在整個南京大內中去遴選合適的女官,還需要在整個南直隸去招募合適的良家女子,並且還要從教坊司中挑選出能堪大任的女官。


    這3條途徑成為了女官招募的重要方式。


    教坊司當中有很多女子學識才華兼備,成為了女官的最佳人選,這也是為什麽整個南京大內的女官製度會重新快速搭建起來的重要原因。


    “殿下…您這說的哪裏話。”


    王翠翹的脖頸處瞬間通紅1片,臉上更是飛上兩片紅霞,但是她沒有選擇抽出被握在太子手掌中的雙手,而是順從地向前走了半步,整個身子前傾,離朱載壡更近了些,如蘭的香氣伴著她的動作而縈繞在朱載壡的鼻尖。


    王翠翹輕抬眼簾看了眼朱載壡,而後緩聲又道,“為殿下分憂本就是奴婢分內之事。”


    朱載壡聽到這話之後,嘴角1抿,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後隻是拍了拍王翠翹的手背,沒有多說什麽。


    “來人——”


    朱載壡將西班牙的國書,以及自己剛寫的1份信,1並交給了聞聲而來的1位女官手中,“將這兩個1並裝匣火漆,交付急遞鋪,盡快送往京城內奏事處。”


    “是,殿下。”


    溫糯的聲音響起,那位宮女恭敬地應下,轉身離去。


    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後,朱載壡又將目光放在了剛剛送到自己桌上的匣子,匣子裏裝的是唐順之的密折。


    不知為何,朱載壡總覺得心中有些不安,而這不安的源頭就來自於這匣子內。


    輕搖了下頭,將腦海中那不切實的想法拋棄掉,從懷中取出了1串鑰匙,辨識了1會之後,取出其中1把,對準那那匣子外掛著的銅鎖,直接1捅。


    伴著哢噠1聲,匣子隨之開啟,朱載壡從匣內取出折子。


    下意識地,朱載壡看了眼貼在折子右上角的1張白紙。


    白紙之上,赫然寫著兩行字,臣6月5日至6月十5日福建諸事項具情啟奏,順之進。


    這些密折,朱載壡都需要自己親自去讀。


    如今擁有向自己遞交密折的人沒有幾個,唐順之算1個,戚繼光算1個,鄭曉算1個,最近的朱紈也能算1個。


    而且大多是半個月或者十天1份,所以工作量倒不是很大,每份都是由朱載壡親自拆封並且處理的。


    朱載壡1邊想著,1邊手下不停,直接撕開白紙,打開折子之後,便輕讀起了折子中的內容。


    “這折子裏的內容很多,都是最近發生在福建的各種事項,但是最令朱載壡注意的是番薯的事。


    “百姓主動要求??”


    當朱載壡讀到這點之後,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若是自己沒有記錯的話,之前5月份的折子裏,這唐順之不是還說推廣困難嗎?不單單官府興趣缺缺,就連百姓農人們也不願意嚐試。


    農人不願意嚐試的原因,朱載壡是清楚的,因為唐順之已經告訴自己了。


    無非就是小農經濟的脆弱性,以及賦稅的沉重兩個原因。


    福建農人們每年要擔負的田賦數額是十分巨大的,主要是地方上的攤派和雜稅,他們根本不敢主動嚐試所謂的高產糧食。


    因為他們對於這作物沒有經驗,更沒有前例。


    同時農人們的家底也沒有多少,根本經不起風浪。


    萬1收成還比不上之前的作物,那麽沉重的賦稅加上薄弱的家底,1次歉收便足以讓他們破產。


    因此對於他們來說,穩妥才是第1要務。


    這讓朱載壡1度認為這番薯的推廣過程必然會是漫長且艱難的,但是沒成想,僅僅1個月之後,整個福建民間的風向居然發生了轉變,大半願意種了??


    為什麽?


    這離奇的1幕,讓朱載壡心中1驚,同樣的,唐順之也意識到了這1幕的反常,他在折子中還提到了雖說官府還是暗地裏不支持,拖著自己,但是商人們主動幫助推廣。


    這番話讓朱載壡心中的驚疑更勝。


    福建的商人們能被唐順之特意點出的,隻能是那些個海商了。


    可是海商會主動幫助推廣番薯??


    做的目的又是什麽?好心?還是壞心??


    這1係列的問題,讓朱載壡很是困惑。


    朱載壡皺著眉頭,繼續看了下去,折子後半段還提到了1個令朱載壡沒有想到的對象,衛所。


    福建都司的福州府4衛,興化府的兩衛,泉州府的兩衛,漳州府的兩衛,以及福寧衛,整整十1個衛所居然全部也同意幫著推廣番薯。


    就隻有福建行都司的建寧,邵武,延平,汀州4府衛所,以及福清縣的鎮東衛沒有表態了。


    “什麽情況!”


    朱載壡的心中的警惕被放大了不少,在官府不同意的情況下,福建的軍隊居然做出了相反的意見??


    而且這衛所本該是最不應該同意的啊,至少那些衛所兵是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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