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殿下的話。”


    王直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長方形的木匣,一邊說著,一邊雙手遞了出來,“我…呃…小民手中確實有著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的海圖。”


    朱載壡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呈現薑黃色的木匣,口中喃喃自語道,“鄭和啊…王直,你這海圖是哪裏得來的。”


    要知道,這海圖就連兩京兵部架閣庫裏都沒有,朱載壡甚至都讓人在禮部的架閣庫中找尋過。


    要知道南京算得上是京城的備份庫了,很多東西,很多文書堂稿,京城沒有了,但是南京有。


    可是這海圖就連南京也沒有,無論是龍江船廠,還是兵部,還是禮部都沒有,就好像被人硬生生抹去了,看來當年劉大夏做事做得是狠絕至極啊。


    “迴殿下。”


    見到太子沒有接下海圖的意思,王直的心中不免有些驚異,難道是自己的判斷出錯了,這太子不太看重海圖?不過這應該不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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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王直的思緒在亂飛,但是嘴上卻是沒有停頓,“臣是從福建的劉首商那得來的,不過隻是副本,那正本還在劉首商那。”


    “副本?劉首商??”


    朱載壡疑惑的聲音響起。


    “是的,殿下。”


    王直先是點了點頭,而後便開口解釋起來,“不知道為何,最近這劉首商居然選擇將海圖抄寫繪製成了多份副本,轉交給了福建海商中的幾位總商。”


    “總商?”


    朱載壡的眉頭再次一挑,先是來個劉首商,再又是總商,看來這福建海商的勢力已經發展得有模有樣了呀。


    不過,他王直又是怎麽拿到副本的,難道也是總商之一?若是總商,那他為何選擇在利益受損的時候投靠官府??


    這樣的思緒一起,便收不住了,朱載壡看向王直的眼神中也帶著幾分探究。


    好在那王直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進一步的將這副本的來曆解釋清楚,“殿下,而小民手中這份抄寫圖卷,其實是從五大總商中的蔡總商中拿到的,他想要前往日本的海圖,於是便找到了我,與我做了個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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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臣手中這份想必是副本中的副本。”


    “副本啊…”


    朱載壡坐在寶座之上,屈指輕敲著一側的引枕,“可笑啊,可笑啊,孤翻遍了整個南京所有的架閣庫,都沒有找到這海圖,結果你…還有那些個總商,居然人手一本,可孤呢…孤連副本都沒有。”


    朱載壡的聲音很輕,更像是輕聲細語,但是其中所蘊含的不滿還是如同實質一般散發出來。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劉首商…劉首商…”


    朱載壡再次念叨了幾句,而後猛然間迴過神,他站起身,看向了王直,“王直!”


    朱載壡的聲調抬高了,“那劉首商,該不會跟國朝的劉大夏有著關係吧。”


    “殿下——”


    王直敏銳地察覺到了朱載壡心中暗含的怒火,“是的,那劉首商正是劉大夏的直係後代。”


    說到這之後,王直停頓了一下,而後又開口道,語調中帶著些許莫名的味道,“那海圖的原本,也正是因為劉大夏而一代代傳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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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直說到這之後,便住口不言了,但是朱載壡這個時候也沒有開口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王直,臉色雖說平靜的很,但是那心中已經有著怒火在翻騰。


    良久之後,朱載壡的聲音再次響起,出乎王直意料的,那聲音顯得很是平靜,“王直,那劉首商的發家史,想來也是靠著這海圖吧。”


    王直聞言一愣,抬頭看向了對麵的太子,而太子也正好將目光看向王直,二人的目光一對視,王直便看到了太子眼中那平靜如同水鏡一般的眼眸,以及那臉色上的些許玩味,當即便是一驚,立刻停下了頭,“是的,殿下,那劉首商的家產大半都是靠這鄭和海圖而來的。”


    朱載壡聽完這話之後,臉色瞬間陰沉得可怕,但是下一刻,嘴角又再次勾起笑意,隻是那笑意沒有一絲暖意,“王直,孤給你講個故事,關於劉大夏的。”


    王直哪裏還敢說什麽,當即彎腰想要應下,但是朱載壡並不是征求王直的想法,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那劉大夏,當年擔著京城兵部職方司的主事,在朝中堅決反對遠洋,說那鄭和下西洋,下西洋費錢糧數十萬,軍民死且萬計。縱得奇寶而迴,於國家何益。”


    “於國家何益,於國家何益…”


    朱載壡先是重複著這幾個字,而後猛然發聲長笑,“好呀,好呀,這劉大夏果然是大明的好臣子啊,好一個忠君體國的忠臣啊,自己把海圖藏起來,自己用這海圖替家族牟利。”


    “蛀蟲!!”


    朱載壡的聲音猛然抬高,那充滿怒氣的話語在這一刻被釋放出來了,所有人,在殿內的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跪倒,就連兩個佛郎機人,也在兩個技勇太監的按壓之下,強行再次跪了下去,“這大明的好臣子,到頭來,都是些趴在朝廷,趴在國朝上吸血的蛀蟲!!”看書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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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載壡此刻真的有些憤怒了,之前“教訓”那個叫什麽安娜的佛郎機人,也隻是玩玩而已,但是這劉大夏的行徑,真真切切觸動到了他的逆鱗,他已經給福建那劉首商判了死刑。


    而且劉大夏這家夥幹的壞事,還不止藏圖給自己用這一件事,當年憲宗也曾動過南征安南的想法,想著去要張輔南征安南的資料,結果呢,也被他給藏了,這廝給出的理由還很充分。


    他說了什麽,他說兵釁一開,西南立糜爛。


    放他娘的狗屁!!就是因為劉大夏這幫人的阻攔,讓大明一點點被磨掉的血性!!


    “拿圖來。”


    不知過了多久,王直的耳邊再次響起朱載壡的聲音。


    這話不單單是王直聽到了,其他人也聽到了,當即便有個女官站起身來,從王直手中取來了木匣子。


    朱載壡親自打開這木匣之後,發現一副卷軸靜靜躺在匣子內。


    隻看這形製,朱載壡便一眼判斷出來這海圖不是立軸,而是手卷。


    整個手卷表麵微黃,散發出些許味道,這朱載壡也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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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硬黃紙,防止蟲蛀,這裏麵都是摻了藥材的,雄黃之類的,像是後湖庫房裏的黃冊,更是能毒死老鼠。


    將這手卷取出,自右而左展開,剛一展開,便有幾個大字映入朱載壡眼簾——自寶船廠開船從龍江關出水直抵外國諸番圖。


    朱載壡將這幾個字低聲重複了一遍,而後便繼續看了下去。


    後麵的內容便是連續的圖案所組成,但是受限於雙手的長度,也限於時間,朱載壡沒有繼續看下去,而是一邊將這海圖重新卷起,另一邊又問向王直,“王直啊,來,起來,起來,給孤介紹介紹吧。”


    “是,殿下!”


    王直自然是不敢怠慢,當即爬起身子,準備為太子介紹,這動不動就跪下的舉動,讓王直內心實在有些抗拒,自己在海上那是頭等人物,哪裏需要跪這麽多次。


    但是為了能讓自己有身官方的皮,自己必須要選擇這麽多。


    想到這,王直的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雖說這太子看起來很難應付,但是王直也相信自己是有價值的。


    “殿下,這海圖,小民研究過,一共有四十四幅海圖,而在這其中呢,前四十幅都是通往西洋的各個地區海圖,小民粗數過,差不多標注了一百條以上的不同航線。”


    “另外,還有四幅是過洋牽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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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洋牽星圖。”朱載壡知道這個,這所謂的過洋牽星,其實原理就等於六分儀,通過測量星體高度,從而測定具體航向。


    “是的,殿下,而且在這星圖後麵,還有兩幅通往東洋的海圖,這兩幅都是附在末尾的。”


    王直先是點了點頭,應了朱載壡一聲,而後再次介紹道,“這兩幅圖,一副是《使倭針經圖說》,還有一幅《琉球過海圖》”


    “那《琉球過海圖》,記載了福建到大小琉球那霸港的海程,並且將沿途的水深,礁石,大小島嶼都標記出來,十分詳實,但是那《使倭針經圖說》…”


    “那幅就不詳細了,它標了兩條海程航線,一條是從鬆江府的太倉港發船,另一條則是從福建梅花衛發船。”


    “不過,這具體的方位,各處細節都沒有標注出來,所以那些個總商們對於通倭還是要依靠我的。”


    “哦——”


    朱載壡聽明白了,“怪不得,那些個海商要找你換取去日本的海圖。你可真是個活地圖啊。”


    “殿下,您過譽了——”


    “不,這稱號你該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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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載壡擺了擺手,說罷又看向王直,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王直獻圖有功。”


    朱載壡的話音剛落,便聽到撲通一聲,王直的身子再次跪了下去,“小民談不上功,小民為國朝效命是應該的。”


    “誒——”


    朱載壡再次揮手止住了他的話,而後開口道,“功就是功,你王直不單單獻圖有功,而且這次海戰,你也是立功不小啊。”


    “這樣吧,孤賜你一份文書,一份特許掠奪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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