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見青燈沒甚反應,伸手輕輕推了推她,青燈手腕一翻,一個老虎鉗扣住了她的手腕。大眼睛痛得忍不住發出了聲。能在武林中數一數二的諸葛府做事,武功在江湖上必定不差,此時卻被一招秒殺。


    小痣端著洗臉水進房正巧看到這一幕,過來幫大眼睛從青燈的鉗製中解脫出來,卻怎麽也掰不開青燈的手。


    “都這個時候了,怎麽還不動身?”碧璽有些生氣地對著大眼睛和小痣說。


    碧璽雖然平時一副柔弱的樣子但對手下的人都很嚴格,大眼睛和小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碧璽過來欲點青燈的穴道讓她鬆手。還未碰到青燈的衣衫,突然青燈的眼睛睜開來,碧璽嚇得麵色一變。青燈的眼神不像平時那麽和善,而是冷酷的,嗜血的,遇佛弑佛!


    碧璽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其中不乏殺人如麻的江湖魔頭,可是現在青燈比他們可怕一千倍。但她還是忍住戰栗,道:“青燈姑娘,該起來洗漱了。”


    “哦。”青燈冷冷的應道,然後眼睛一閉,又沉沉的睡過去。不一會兒,她從床上跳起來,“呀,快點啊。”全無剛才的煞氣。


    大眼睛和小痣悄悄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心裏默默的翻湧著滾滾的浪濤,原來……原來這就是起床氣!


    看著手忙腳亂的青燈,還有一旁不停地在給她整理衣衫的大眼睛和小痣,碧璽一條一條地囑咐道:“待會要服侍公子起床,待公子吃過之後才可以吃。公子的喜好可不能弄錯。公子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公子不喜歡兔毛做的筆,公子不喜歡雞冠花,公子不喜歡紅色的東西……”


    青燈一邊拿毛巾抹臉一邊說:“昨天你都告訴我過,不用再重複了。”


    一路跟著碧璽穿過重重的迴廊,轉了不知多少個彎,終於在青燈以為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碧璽說:“到了。”


    青燈恨恨地想,諸葛白分明在整她!


    恭候在外的華山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從今天起青燈姑娘就住在公子的外房。”


    青燈抬眼看著他,語氣不善:“我住外房,你住哪裏。”


    華山好像沒看到青燈故意為難他的語調,迴答:“青燈姑娘無須擔心,外房有兩間。”


    在華山的帶領下進了諸葛白的房間,青燈一路來就注意到越靠近諸葛白這裏房子就越是華麗精致。小石居雖然不錯,但和這裏一比,很能說明自己這個二等丫鬟的身份。那麽,青燈轉念一想,同為二等丫鬟,卻讓小痣和大眼睛日夜伺候自己,這是否於理不合。不過,馬上這個待遇將不複存在。


    華山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示意青燈快步跟進,青燈在門口就沒再近一步了。門被華山輕手輕腳地關上了。好暗,幾乎沒有光線,華山把窗簾拉開了一條小縫,屋裏馬上亮堂了起來。紅木的雕花大床上麵雕著八仙過海,栩栩如生,仿佛八仙真的各施所長度過這汪洋大海,這床一看就是名家所造,而且價格不菲。透過垂下的床幔,青燈可以看到雙目緊閉還在熟睡中的諸葛白。此刻他安靜地躺著,似乎沒有白天算計天下的狐狸樣。她有些看呆了……直到華山臉色陰沉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方才如夢初醒。前一晚碧璽可都是交代好的,要叫諸葛白起床,服侍他洗臉更衣,他還要去給他父母請安……


    青燈雖然對華山這個諸葛白的走狗頗有微詞,但今日是她不對。青燈歉意地略笑了笑,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諸葛白床前。“嘩啦”把床幔一扯,對這諸葛白大聲嚎:“起床啦。”


    諸葛白皺著眉頭緩緩睜開了眼,若不是他早就醒了,不然豈不是要被嚇死。


    看上去諸葛白很不開心,青燈狐疑地轉過頭,想從華山眼中尋求答案,發現他一臉驚恐……有這麽可怕嗎?


    諸葛白並沒有計較,青燈記得碧璽關照過要更衣的……可是她一靠近他就有想掐死他的衝動,李家村這麽多條人命,還有時時握在他手上的娘親。


    是為了顯示你胸懷廣博,還是要監視?


    青燈暗暗發誓,她會讓諸葛白知道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有時候人太聰明未必是好事。她當下深唿吸,扶諸葛白起身穿衣,所幸以前李氏佯裝腿腳不便的時候她時常這麽伺候著,唯一難受的是諸葛白到底是個男人,還是個長得不錯的男人,青燈覺得很不自在。


    華山端著一盆水在旁候著,不會待會讓我幫他洗臉吧。不過諸葛白自己拿起了水盆中的毛巾,青燈才鬆了一口氣。才幫他穿好了衣服,她立刻就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畢竟是仇人。


    華山遞給她一個嚴厲的眼神,頗有上司的威嚴,青燈雖被這個眼神震懾了一下,但很快便恢複了,諸葛白始終是她的仇人,她從沒當自己是府上的丫鬟。將來大家各走一邊,井水不犯河水的,何必在意。


    他要去給他的父母請安,還要全家一起吃早飯,隻是諸葛家都起得這麽早麽?青燈納悶。很快她就知道了,諸葛白是個刻苦的人,這麽早起來是為了練劍。明知道我恨他,卻還明目張膽的給我看他的招式,意欲何為?


    不得不說耍劍的諸葛白還是很符合白衣飄飄的大俠形象,劍起劍落絕不拖泥帶水,青燈不禁大聲叫好,她習劍十餘年,諸葛白的劍術真不是蓋的,讓她打心底的佩服。如果不是身體不允許,她恨不得也拿把劍和他對打。


    劍凝固了,連劍尖都沒在抖,這力道控製的是何等精準。青燈自問做不到,她眼神黯淡下來,看來報仇的希望又小了幾分。待細看,劍尖赫然是一隻小飛蟲的翅膀。


    青燈的心在一刹那間掉入了入地獄,感情這是示威。她不動聲色地走上前,接過了諸葛白手中的劍,打算把劍放迴去。


    習武之人對於兵器極為看重,一件好的趁手的兵器在關鍵時刻可以扭轉乾坤。當接過劍的那一霎那,青燈暗暗驚唿,好劍。劍身很樸素,甚至有些簡陋,就好像市井鐵器鋪裏賣的柴刀,但她能感覺到劍的情緒,希望再次出消的興奮。


    從小到大,青燈觸碰的最多的是柴刀,其次是練習時用的枯枝,林大叔曾說心中有劍才是劍術的最高境界,除卻李家村的那次大火,她從沒拿過劍。


    她想努力掩蓋自己對這把劍的感情,卻抑製不住,幾乎要熱淚盈眶,她急忙轉過去放置寶劍。


    空氣中有殺氣,是後心,幾乎容不下她思考。青燈急忙抽出劍招架,卻動了氣。迴身,發現諸葛白的手指在半空中頓住。胸口好悶,頭又開始一陣一陣發昏,她勉力支撐,從牙齒縫擠出幾個字來:“想試探我?”


    “反應太慢。”諸葛白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青燈不明白,為什麽他總是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可什麽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討厭這樣,為什麽人不可以活的簡單快樂一點。她遂冷笑,挑眉道:“趙小姐不是早已經試出我的深淺?如今我隻是一個廢人,你還擔心什麽?”


    諸葛白道:“十日後暗堡來訪。”他走到一棵桃花樹下,隨手摘了一朵嬌豔的桃花戴在青燈的發間。青燈先要避開,卻發現無路可退,隻好瞪眼怒視,又一陣暈眩,她不願在諸葛白麵前示弱,咬牙堅持。


    華山向來深諳察言觀色,他似乎瞧出青燈有些不對勁,但論到察言觀色,有誰又及的上諸葛白,他想了想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青燈本想把頭上那朵桃花當著諸葛白的麵狠狠地擲在地上踩個稀巴爛,怎奈四肢無力,能站著就不錯了。好難受,頭暈的直想吐,她有氣無力地對諸葛白說:“我去放劍。”


    “公子”,待青燈走遠,華山猶豫地開口道,“青燈姑娘似乎不止中了‘安樂散’。”


    諸葛白眼睛微眯,像一隻躊躇滿誌地獵豹,“她還不到死的時候。”


    在踏進房的那一刻,青燈再也堅持不住,她把劍放在劍匣裏,就馬上跌坐在地上,所幸進門前把門掩著了,否則豈不讓人看了笑話去?她閉著眼,好像自己在黑暗之中不停地旋轉。為何我不懂醫?不然也不會落得如斯境地。


    “青燈姑娘。”門外的家丁喊,“公子讓你快過去。”


    她朗聲答道:“我馬上來。”第一天就如此怠工,還不讓人家嚼舌根了去。躺了一會兒果然好受多。諸葛白還在原來練劍的地方,背著手看天。見她來也沒問她如何,隻是笑著看了一眼她頭上的桃花。青燈馬上反應過來,懊惱的將花拿下來,卻被諸葛白製止了。“這樣很好看。”


    她抬眼環顧四周,發現不知何時多了些許丫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發現,每個丫鬟頭上都帶著桃花,青燈有些同情地看著那棵桃樹,果然枝椏都光禿禿的了,這諸葛白和李鳳姐都是絕配,青燈想起了還在枳花鎮時李鳳姐的頭可算是百花齊放,剛想發笑,隨即黯然,人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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