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淺淡碧波之下。


    一座宏偉壯麗,立在各色礁石上的透明水宮矗立。


    假山、水草在其中隨著波濤而折射光華。


    遊魚細蝦在其間遊動,更是有排成行列的魚蟹在其中巡視拱衛。


    靛青色的波濤剛剛沒過水宮頂上透明的琉璃瓦。


    波濤退下時候,琉璃瓦便顯露出來,折射刺眼的金烏光芒。


    波濤漲起時,便將刺眼金烏芒光蓋過,隻能看到淡淡的宮殿。


    “轟!”


    靜謐的宮殿中,突然震動了一下。


    在水草假山間遊動的魚蝦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聲響嚇得沉了下來。


    貼近水宮底。


    隨著這巨大聲響而來的還有一股沛然莫名的磅礴氣勢,將那些稍有些膽色的蝦蟹壓了下去。


    水宮中。


    一巨大的柱子撐在正中,將水宮頂與地撐住。


    柱子下,是一隻合目的巨龜。


    四足撐地,昂首向上。


    此時它張開雙目,看著眼前一番滾湧的黑氣。


    背負巨柱的身子因為它這一舉動,也稍有了動作,連帶著巨柱同樣震動。


    巨柱動作,被他撐著的這座水宮,自然也是聲聲響動,像是要將這水宮弄倒坍塌了一般。


    “宮主!”


    一隻老鱉直立起身子,手腳慌張的走了過來。


    頭上帶著一四方帽子,恭敬的在巨龜昂起的大首前伏了下來。


    “您老是有什麽吩咐?”


    老鱉心中惶恐。


    巨龜身為遠古龍種,乃是海妖宮真正的主人。


    隻是從未下問過海妖宮中諸般事宜,隻是交由它去大理。


    難道是自己讓下邊的小妖們做的事情被宮主知道了?


    老鱉心中惶惶,看著睜開雙眼,昂首的巨龜,更是不知應該如何。


    “鱉丞相。”


    巨龜緩緩張開口,露出滿嘴尖利的牙齒。


    自口中說出了人言。


    同時昂起的龜首也看向了老鱉。


    “小的在!”


    鱉丞相連忙問道。


    “你可知道我當初為什麽要立這海妖宮?”


    巨龜的聲音蒼老而又悠遠,像是自遠古穿梭了過來,跨過了無數歲月。


    “知道,當初您父親與龍族一夜之間不見,整個東海中也尋不到一點蹤跡,都盛傳是龍族在一夜之間舉族飛升了。


    您向找到龍族當初一夜之間消失的原因。”


    老鱉緩了口氣。


    龜鱉之屬,壽元最為悠長。


    就是一從未修行過的凡龜,也能有一兩百年的壽命。


    隻要踏上了仙途,壽元便立刻有五百之屬。


    想它這樣早就築基,隻差一步就能凝成金丹的,壽元更是悠長。


    少一閉眼,便是數載歲月。


    它自幼時便跟著巨龜,自然是知道巨龜所想為何。


    隻要不是質問它在海妖宮中的行事便可。


    龜首晃動,巨龜再次開口。


    “想要找到龍族為何一夜之間消失了蹤影,便要先找到龍族世代居住之所,龍宮!


    可是龍宮自龍族消失之後,便也隱了起來。


    八百年前,我從沉睡中醒來,囑咐你要動用海妖宮中所有力量去尋找龍宮,你找到了嗎?”


    巨龜渾圓的雙目直盯向老鱉。


    “我...我...我...”


    老鱉口中無言,綠豆似的雙目亂轉。


    “這些年你所作所為,我一清二楚,隻是未曾追究。


    如今,交代你的事情你沒辦到,又造下如此殺孽,你去吧。”


    巨龜悠悠歎道。


    “宮主,宮主...”


    老鱉大驚,手腳顫動。


    它自幼小破殼之時便跟在了老鱉身旁。


    這些年是它一直在與巨龜溝通,對它再熟悉不過。


    從他那悠歎的語氣中,聽到了那一絲殺意。


    “宮主,我為你奔波了這麽些年,隻不過殺了些人族,你不能殺我啊!


    那些人族生得快,幾十年就能再長出一茬來,不值得您殺我啊!”


    老鱉雙足一軟,像是人族一般跪了下來。


    “我在意的不是人族。”


    “轟隆隆隆!”


    巨龜雙足支起,龐大的身軀站了起來。


    負在它後背上,撐著整座水宮的通明玉柱也緩緩長起,將整座水宮捅出一個窟窿。


    水宮頂上七彩琉璃瓦碎裂一地。


    “如今,已經有人先我一步找到了龍宮。


    若是被人捷足先登,就算殺了你,又待如何?


    難不成要用你那連金丹都未曾凝聚的修為與我做上一場嗎?


    你連金丹都未曾凝聚,能到如今,憑的是什麽還不知道嗎?”


    巨龜語氣突得變得森然,雙目中仿佛有一滔天的駭浪掀了起來。


    “我...我...”


    老鱉雙目被恐慌占據,不自覺地後退。


    “我...我...我不信!”


    老鱉咬住牙,扛著巨龜滔天壓下的氣勢,上前一步,語氣堅硬。


    “我雖是讓下麵的小妖們在海上對人族嚴苛了些,可卻也從未停止過打探龍宮的消息。


    這幾百年來,連個帶‘龍’字的,我都親自去過。


    肯定是有人哄騙您,您千萬不能信啊!”


    老鱉振振有詞,越說底氣越足了起來。


    它知道巨龜的性子,不喜動,隻喜極靜。


    隻要自己能證明,就不怕它會殺自己。


    過了今天的劫難,自己還是那個在外連金丹都要躬身下拜的海妖宮宮主!


    “騙?”


    巨龜眼眸中流露出異樣。


    “也罷,你這些年為我奔波,也有些苦勞,死也讓你死得明白。”


    巨龜高昂起來的龜首微得一晃。


    震得四方的海域都震動沸騰了起來。


    “好,我就不信有誰能瞞過我拿到龍宮的消息!”


    老鱉心中憤然,更是不信。


    一團散淡的黑氣在震動沸騰的海水中現了出來。


    越來越濃。


    黑氣翻湧滾動。


    不多時,黑氣展成一麵黑幕,展在老鱉麵前。


    黑幕上仍是翻湧著黑氣。


    老鱉雙眼瞪大盯著黑幕上翻湧的黑氣。


    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肯定是有人蒙騙您,這種術法我也能用得出來。”


    老鱉嘴唇顫動,恐懼的聲音自喉中發出。


    “我在東海中沉寂幾千年,真真假假我還分不清嗎?”


    巨龜不怒自威,原本已經停止顫動的水宮又重新開始顫抖起來。


    好像要從中崩塌去。


    老鱉終於認命,麵如死灰。


    黑幕中所展現出的東西,不說巨龜,連它都能分辨出真假。


    姚氏是千年前極鼎盛的一家,在整個東海上是一定一的高門。


    它那時不過一剛破殼而出的小鱉。


    姚氏之前,稱霸整個東海的便是龍族,龍族消失,他們才能冒出頭來。


    自然是對龍族的消息上心。


    他們手中能有龍宮開啟的消息,也是在當然之間。


    “宮主,我...”


    老鱉還是不死心,想要強辯幾句。


    “轟!”


    巨龜上前跨出一步,無視身旁的老鱉。


    隨著它這一腳踏下,像是踏在了老鱉身上一樣。


    老鱉被自頭頂而來的一股大力,碾成肉泥。


    就連一向以堅硬著稱的後背龜殼,也在這股沛然大力之下,碎成了齏粉。


    轟隆聲響不絕。


    巨龜一步步邁出,背上負載的承天大柱也隨著它同動了起來。


    整座水宮失了玉柱的支撐,又被這柱子豎著撞了過去。


    琉璃瓦、七彩磚、珊瑚瑪瑙、玳瑁硨磲...


    散落一地。


    在水宮內外,無論是巡遊的蝦蟹兵士,還是在假山水草間嬉戲遊玩的遊魚細蝦。


    都隨著巨龜一步步踏出,變成了肉泥,在海水波濤中散開。


    有些乖覺的遠遠散開,可也被巨龜所散出的淩冽威勢氣血橫撞在身。


    憑著修為高低,各留下不同的傷勢。


    便是修為最高的一個築基後期,橫行的蟹將,也斷了兩隻大鏊。


    “轟!”


    “轟!”


    “轟!”


    巨龜不管不顧,隻是一步步地踏出,向著一個方向一步步踏去。


    將沿途一切都壓成齏粉。


    任憑那些魚蝦蟹四散逃開,絲毫不放在眼中。


    轟隆聲越來越遠,消失在深淵波濤之中。


    隻有那根負在背上的通明玉柱在海麵上冒出了頭。


    出海的漁人與各些修士,聽到看到緩緩移動的玉柱,心中都已生出了疑竇。


    聽到海下傳出震耳轟隆之聲,更是生出了些恐害之心,遠遠地躲開。


    ......


    與此同時。


    東海上幾處靈氣充裕的大島上。


    皆是有一團黑幕展開,不斷翻湧。


    幾番滾湧之後,黑氣緩緩散盡。


    東海人族中幾大世家話事人,盡都是肅穆地敲響自家的警器。


    清越鍾鼓之聲在他們所在的島嶼上遠遠傳開。


    不多時,便有舟梭、雲錦、樓船、寶閣等散著光彩靈力的種種法器自他們各家大島上升起。


    朝著同一處地方疾馳而去,像是要趕著投胎一般。


    而在這種種法器升騰遠離之後,各自大島上盡都是升起各色溢彩,將島嶼連帶著周圍海域都一同籠罩住。


    .......


    與此同時。


    東海某處波濤海域之上。


    黑黢黢的舟梭挺懸在海麵上。


    海麵廣闊,四下望去,除了嘩嘩作響的碧藍波濤,便隻有他們這一艘極為顯眼的舟梭。


    已是在這處停留盤旋了半日之久。


    姚沉雖為多說什麽,隻是在船首處閉目調息。


    可舟梭上盤坐的眾人也都隱隱猜到了什麽。


    這處地方,便是龍宮現世之處。


    也是他們姚家隱姓埋名,哭哭等待百千年的機緣中興之地。


    眾人抑製不住心底的興奮,紛紛站在船舷處向下方看去。


    即使隻是千篇一律,不知看了多少時候的波濤海浪,仍是不見一點疲乏。


    更有性子急躁的,跳下水,在其中尋找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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