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河,蜿蜒著從宅院以西進入,在宅院裏匯聚成池塘,筆直地流過宅院,在東牆穿了出去。


    池塘中央,建有兩層閣樓。


    木橋入口處,有兩個彪形大漢垂手站立,手中還拄著長棍。


    閣樓內,香爐嫋嫋。


    輕煙舒緩地飄散開來,落在了三尊佛像之上。


    中間佛像,是無上尊佛阿彌陀佛,左側為左脅侍觀世音菩薩,右側則是大勢至菩薩摩訶薩。


    這是彌陀三聖。


    年過五十的藺幾道跪在蒲團之上,虔誠地攤開掌心,起身,再次下跪,行了九次禮之後,才起身對著佛像言語一番,上了香之後,才轉身走出閣樓。


    管家藺秀子見藺幾道走來,至入口處一旁候著,待藺幾道走至,便跟在身後,低聲道:“老爺,麻桓已經迴來了,鮑魚售賣一空,錢鈔已全部入賬。樂安縣衙、壽光、臨淄、博興等縣衙都打點好了,益都的知府同知、通判,也都收了錢。隻是樂安的那個人,並不吃錢。”


    藺幾道冷笑不已:“一個落魄到家,沒權,沒錢,空有一個名字的永嘉侯,活得倒是硬氣。”


    藺秀子低頭:“畢竟是京師出來的人,眼見不一般。”


    藺幾道思忖了下,言道:“朱暹現在對朝廷來說確實不值一提,但對我們來說,卻是一個可以爭取的人,此人有勇有謀,若能為我等所用,必是一個厲害人物。錢不能讓他低頭,那就送女人,送田地,送財寶,送到他願意和我坐在一起為止!”


    藺秀子應聲:“好。”


    下人匆匆走來:“老爺,藺優迴來了,急著求見。”


    藺幾道凝眉抬高,額頭上殺出三道一字紋:“急著求見?他那裏能出什麽事,讓他來。”


    三十餘歲,麵容英俊,透著一股子幹練的藺優走了過來,見到藺幾道之後,看了看其左右,藺幾道抬手,藺秀子與身後的兩個大漢退後了幾步。


    藺幾道板著臉:“去黑島送鹽這事對你來說也算得上駕輕就熟,還能出什麽岔子不成?”


    藺優搖頭:“叔父,鹽侄兒送出去了,錢也收了。”


    藺幾道凝眸,盯著藺優:“那你如此急切,又是為何?”


    藺優低聲道:“黑島距離登州府蓬萊不遠,侄兒做完事之後,聽到了一些風聲,便去了趟蓬萊探查,不成想,卻打探到了令人震驚的消息。”


    “嗯?”


    藺幾道目光冷了起來:“我曾多次告誡過你,莫要擅自登陸,節外生枝,上次打你是三年前了吧,怎麽,皮又癢癢了?”


    藺優打了個哆嗦,趕忙說:“叔父且息怒,這次絕不是我貪歡,而是確有大消息。”


    “說!”


    “登州府出現了災荒,府衙糧食無多,參政方克勤去了文登,在那裏開始賑濟災民,各地災民去了文登縣。”


    “就這點事?”


    藺優搖頭,麵色變得凝重起來:“還有,晉王、定遠侯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文登縣,協助方克勤賑濟災民。”


    “誰?”


    藺幾道愣住了。


    晉王朱棡?


    定遠侯顧正臣?


    這兩個人,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文登?


    藺優解釋一番後,看著沉思的藺幾道,深吸了一口氣,握著拳說道:“還有個消息,說方克勤以雷霆之勢,搗毀了文登白蓮教,聖女、天王、金剛等,不是被擒,便是被殺,白蓮教眾也被一網打盡!”


    藺幾道臉色一變:“什麽,文登白蓮教被毀了?”


    藺優重重點頭:“文登白蓮教被連根拔起應該是確定的事,唯一不確定的,是方克勤動的手,還是那定遠侯顧正臣動的手。”


    藺幾道走入一旁的亭子,坐了下來,一隻手扶著額頭:“文登白蓮教的聖女持柳是個不可方物的女子,為人機警、聰慧,還有那王天王,曾是元廷部將裏的千戶,殺伐果斷,武藝高強,那裏的人手可不弱,就這麽毫無預兆地被毀去著實令人震驚。”


    “讓我說,方克勤或許有些手段,但還不足以將其連根拔起,但顧正臣就不一樣了,此人要手段有手段,要兵馬有兵馬,又是一個抓住線索窮追不舍的性格,文登白蓮教被覆滅,應該就是他的手筆了。看來,我們需要提防著此人!”


    藺優想了想,言道:“這倒不必。”


    “你不知此人的可怕,他能在短短七年時間從一介舉人封侯,並成為東南水師總兵,手握實權,靠的絕不是阿諛奉承,而是真正的本領!”


    “可叔父,顧正臣人在桑溝灣。”


    “桑溝灣?你說的是,文登海邊的那個桑溝灣,他沒有留在文登縣?”


    藺優點頭:“白蓮教覆滅之後第二日,顧正臣便帶水師去了桑溝灣,說養殖什麽海帶,許多人都見到了,消息應該不會錯。”


    藺幾道將手移開額頭,放鬆了許多:“若真如此的話,那這事也不是什麽大事件。畢竟青州府與登州府之間隔著一個萊州府,顧正臣若是進入青州府,總需要經過萊州府,讓人留意吧。”


    藺優了然,轉而問道:“茲事體大,要不要聯絡佛母?”


    藺幾道想了想,凝重地說:“確實需要見一見佛母了,另外,準備一萬兩錢鈔,明日帶上。”


    “這麽多嗎?”


    藺優問道。


    藺幾道嗬嗬一笑:“佛母要做的事很大,需要的錢財不計其數,這一萬兩錢鈔隻能算是開啟之用。所以啊,無論是走私鹽,還是販賣鮑魚,亦或是其他見不得的買賣,我們既要謹慎,又要做大了。什麽時候佛母需要,我們就應該拿得出去。”


    藺優知道,藺家之所以崛起,靠的就是白蓮教佛母的手段,要不然這高家港鹽場怎麽可能由藺家說了算。


    可佛母要藺家效忠,並為白蓮教提供一應錢財。


    可以說,互取所需。


    藺秀子見藺幾道、藺優談話結束,上前言道:“老爺,剛有下人通報,說有兩個商人求見,一個是樂安韓塵,一個是益都姓孫的東家,麻桓說,這孫東家一口氣要了五千斤鮑魚,做的是白糖買賣……”


    藺幾道眉頭一抬:“白糖買賣?莫不是藤縣的孫家之人,這可是一個與那顧正臣搭上線的絕好機會,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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