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不退讓的顧正臣,毛驤上前一步,一隻手按在腰間的繡春刀上,冷眸道:“這件事,頂破天也就是交出宣漣、鄒上田等人的腦袋,我不會有事,錦衣衛也不會有事!若定遠侯願意退一步,日後錦衣衛也能成為定遠侯的屏障,阻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若定遠侯苦苦緊逼,就沒想過,定遠侯府的來日嗎?”


    顧正臣手指微動,翻動著一枚銅錢:“定遠侯府的來日取決於陛下,可不取決於錦衣衛,更不取決於你。毛指揮使,你是不是太過高看自己了?”


    毛驤嗬嗬冷笑:“若是錦衣衛日積月累,給陛下奏報你謀反之事呢?”


    “我謀反?”


    顧正臣愣了下,轉而笑道:“整個定遠侯府,才幾個人?你這番話說給陛下,陛下也不會信。”


    毛驤挺胸:“未必不會信吧,你家丁是不多,可你別忘記了,陛下遲早會老,東宮遲早會上位。而在新老接替之前,你仔細想想,陛下會留你一個既有名望、又有能耐,既精火器,又會打仗,既能治國一方,也能威震一域的東宮外戚嗎?不,陛下可以放心常茂,也不會放心你!陛下可以放過魏國公,也不可能留你性命!除非,錦衣衛幫你!”


    顧正臣臉色有些難看,站起身來:“錦衣衛能幫我?”


    毛驤點頭:“自然能!隻要錦衣衛不斷給陛下說,定遠侯府無心造反,沒有能力威脅東宮,始終在太子的控製之下,那你就能活過洪武朝,繼而成為下一朝的中流砥柱!定遠侯,話已至此,你如何選?”


    顧正臣看著毛驤,沉默了會,點了點頭:“你打算怎麽做?”


    毛驤見顧正臣的態度軟了下來,當即言道:“首先,鄒上田、馬氏兄弟交給我們處置。其次,孫利最好是死在地牢之中。”


    顧正臣頗是無力地坐了迴去:“所以,連楹一家人白死了?孫利的幕後指使也找不到了?”


    毛驤不以為然:“這世上每一日都會死許多人,連楹一家又算什麽。至於孫利背後的人,查出來又怎樣,除了得罪更多人,死更多人,還有什麽意義?定遠侯,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明麵上可以當官,背地裏又養著商人,靠著海利、白糖等買賣,全家吃喝不愁,多少官,多少將校,可都需要養家糊口。”


    顧正臣微微皺眉:“所以,孫利的幕後,有你嗎?”


    毛驤迴避了這個問題:“交人,我需要馬上返迴城中,處理完這些事,陛下也該早起了。”


    顧正臣敲了敲桌子,緩緩地說:“有沒有可能,陛下這一晚根本沒睡?”


    毛驤神情一變,想到什麽,驚唿出聲:“你,你讓晉王入了宮?”


    顧正臣偏了下頭:“毛指揮使,我顧正臣不是一個當權臣的料,我太在意人命,太在意身邊的人了。我不如你,可以殺伐果斷,狠厲無情,也不如胡惟庸,善於許利於人。我隻想安安穩穩為大明做一些事,教一些人,當大明盛世裏,一塊能在陽光下反射出光的琉璃瓦,僅此而已。”


    毛驤再上前一步:“所以,你一直在拖延時間!”


    顧正臣聳了聳肩:“也不盡然,我在套話。”


    咣當——


    門被踹開,反彈的門兩隻手抓住。


    鄭泊、張煥走了進來,站在左右。


    毛驤渾身顫抖,看著走進來的朱元璋,哆嗦得忘記了下跪。


    顧正臣帶嚴桑桑行禮。


    毛驤、宣漣這才跟著跪下。


    朱元璋站在門口,一雙冰冷無情的目光盯著毛驤,一句話也沒說,便走向桌案,朱棡跟著走了進來,對顧正臣豎了下拇指,剛想笑又覺得場合不合適,趕忙收斂。


    “顧正臣,你們起來吧。”


    朱元璋坐了下來,看向毛驤、宣漣,聲音森冷:“毛驤啊毛驤,你幾次辜負朕,可朕都放了下去,依舊信任你,重用你。朕一直以為,能力不行,可以鍛煉,隻要你忠心耿耿,隻要你聽命辦事,朕可以容許你犯下一二過錯。可不成想,你竟打算將錦衣衛培植為自己的兵,想要遮住朕的耳目,好大的膽!”


    毛驤腦門觸地,止不住顫抖,迴了句:“陛下,臣不過是與定遠侯逢場作戲,試探此人是否意誌堅決。”


    顧正臣嘴角動了動,什麽都沒說。


    狡辯是你的人權,至於信不信,送不送你一張地府遊覽觀光券,那是老朱發行方的問題。


    朱元璋在隔壁房間裏用杯子扣在牆上聽了這麽久,如何不知道毛驤的心思,見毛驤還在這裏扯謊,更是失望:“事已至此,你是不知悔改,張口就想避禍!可朕告訴你——這場禍,你躲不掉!你今日可以提出與顧正臣歃血為盟,那明日你就可以與其他人狼狽為奸,徹底將朕蒙在鼓裏!”


    毛驤微微抬起頭,看到了朱元璋想要殺人的目光,低頭道:“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從無二心!”


    啪!


    “夠了!”


    朱元璋豁然起身,冷冷地看著毛驤:“你不會以為朕什麽都不知道吧?陳寧是怎麽死在地牢裏的,是誰動的手?陳寧死之後,他的裏衣為何不見了?胡惟庸案後,是誰在暗中活動,收攏了一批人手在暗?此番文官齊聲針對格物學院、針對蒸汽機,是誰故意不查出真相?現在孫利被抓,又是誰想殺人滅口,製造出懸案!”


    毛驤吃驚地看著朱元璋。


    顧正臣眉頭微抬了下,老朱知道這麽多事,可他為何沒對毛驤動過手,甚至還一而再、再而三委以重任?


    朱元璋走了出來,從朱棡手中接過鞭子,憤怒地喊道:“朕看在你父親毛騏的份上,你這命早就沒了!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今日,朕怎容你!”


    啪!


    朱元璋抽鞭子打了過去。


    顧正臣明白了。


    老朱一直留著毛驤,除了想用他除掉一些人之外,還有對毛騏的愧疚與懷念。


    在造反之初,朱元璋身邊有兩個心腹,可以處理文書機密之事,一個心腹名為李善長,另一個心腹,便是馬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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