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棡走近,站在陶海身後津津有味地聽著,時不時拿起酒壺啜一口清酒。


    陶海沉入迴憶之中:“最初一切都好,雖然因為風暴損失了不少族人,可上岸的還有二百六十餘人,就這些人也足夠安頓下來了。可在這時,因為管事的大伯病死,沒有人可以服眾,加上一次深入探索中發現了狗頭金,裂痕更大了,直至有一日四叔突然暴斃,三叔懷疑是我父親下的毒,想要獨占金礦……”


    “事情到底如何,誰也說不清楚,隻是在那之後,不斷有人莫名死去,人心惶惶之心,懷疑這狗頭金被下了什麽詛咒,許多人要求砸了這狗頭金,可我父親說什麽都不允許,在一天夜裏,三叔搶走了狗頭金,後來,他被發現慘死在了沙灘上,而狗頭金不翼而飛,直至眾人找尋,才發現狗頭金竟再次出現在了我父親的帳篷裏……”


    後來是各方不信任,加上不斷出現死亡事件,最終壓垮了眾人,有人逃走不知所蹤,有人想要出海,船卻翻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多,活下來的卻隻剩下了三十餘人,陶海的父親提議丟掉狗頭金,修補船隻,返迴廣府,最終得到所有人的同意,將狗頭金丟到海中,船隻順利返航,隻不過在渤泥島時,船觸礁再無法行進,一行人被迫留在深山老林中求活,最終隻剩下了陶海一人。


    直至十年前為商船所救,最終陶海返迴廣府。


    朱棡走到顧正臣身旁,看著講完故事的陶海,言道:“沒有任何征兆的暴斃,莫名其妙接二連三的死去,狗頭金被搶走又一次出現,這些未免太不符合常理。還有,你說狗頭金被丟到了大海之中,為何又出現在你手中,出現在廣府?”


    顧正臣也有些疑惑。


    幾百人出海這事,說實話並不算什麽破綻。


    許多一個姓氏的大族,確實有這麽多人,比如句容的郭家,各類親戚加在一起,那也是有幾百人的,真正讓顧正臣感覺不對勁的是,那麽多人出海,死得太幹淨了一些,幹淨到隻剩下一個,還是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其他壯年都死絕了。


    陶海將目光投向朱棡,言道:“父親當年丟棄狗頭金時選擇在了一個天黑的晚上,做了一些手段,在狗頭金上掛了繩子,看似將其丟到了大海裏,實則在船開之後不久,便被拉了起來,藏到了船裏。”


    顧正臣感覺了朱棡問詢的目光,點了點頭,對陶海說:“交出海圖吧,剩下的事到金陵再說。”


    陶海言道:“我會繪出海圖。”


    顧正臣點頭。


    朱棡見陶海離開,對顧正臣問道:“先生,他的話有許多矛盾之處,似是一個蹩腳的故事,並不順暢,也不合情合理。此人該不會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們吧?”


    顧正臣轉身看向大海,輕聲道:“他所述之事確實有許多問題,但也不是不可查證。四百多人一起出海,雖然是十多年前的事,但隻要查,還是可以查出來,靠岸時,讓軍士給蘇先秦送一封信過去,調查此事。”


    朱棡了然,問道:“即便陶家四百餘人出海是真,也不能說明陶海所言之事為真。”


    顧正臣敲了敲船舷木板,嘴角微動:“他知道一跳一丈多高,三四丈遠的袋鼠,手裏還有如此重量的狗頭金,不管這故事是不是真的,他知道澳洲是一定的,這些事,杜撰不出來。等等吧,看看他的海圖,若當真是澳洲的位置,至少說明他本人去過澳洲,或者是,他接觸過去過澳洲的人。”


    朱棡看向舵樓方向。


    舵樓中,陶海憑借著記憶,用了一個時辰繪出了一份海圖。


    顧正臣接過海圖之後看了看,臉色明顯變得凝重起來。


    海圖中雖然有些錯誤之處,或者是疏漏之處,但確實將澳洲的地方給標注了出來,大致方位與自己掌握的輿圖有些偏差,但差不太多。


    雖說這海圖沒有澳洲的完整輿圖,隻是局限在了澳洲以北的小局部位置,但前往澳洲的海路基本已是清晰,僅從海圖來看,他是知道澳洲的所在地的。


    講述的故事有許多破綻,但海圖上的破綻並不多,反而佐證了陶海的一些話的真實性。


    顧正臣將海圖交給朱棡,然後對陶海道:“待在水師好好幹吧,會有你出頭的一日。”


    陶海謝過,轉身離開。


    朱棡皺著眉頭審視過海圖,輕聲道:“這海圖確實有些東西,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這個人——還需要調查清楚才行。”


    顧正臣含笑問道:“一個人,在水師裏麵還能翻出什麽浪花不成?”


    朱棡笑了。


    整個水師航行,又是在船上,任何陰謀詭計都是沒什麽用的,何況還是一個邊緣人物。


    五月下旬的金陵,在稀疏的知了聲中開始燥熱起來。


    朱元璋身後的內侍不斷扇風,可似乎依舊是一股股熱浪。


    毛驤匆匆入殿,遞上了一份文書:“陛下,收到消息,永嘉侯乘囚車正朝京師而來,現已進入江西地界。”


    “誰?”


    朱元璋愣了下,問道。


    毛驤迴道:“永嘉侯朱亮祖。”


    朱元璋疑惑不已,問道:“朕若是沒記錯的話,他應該鎮守廣東,督造城池,怎麽會突然坐了囚車朝京師而來?”


    毛驤低頭:“迴陛下,眼下還沒有具體消息傳來。”


    朱元璋冷哼一聲:“還不去查!”


    毛驤趕忙領命,匆匆而去。


    朱元璋沉思良久,命人傳喚朱標,待朱標趕至文華殿之後,開口就問:“廣州出了變故,你可有消息?”


    朱標吃了一驚,趕忙迴道:“迴父皇,兒臣並無消息。”


    朱元璋微微皺眉:“朱亮祖坐上囚車,一副請罪的模樣出了廣東,現已進入江西,你不知發生了何事?”


    朱標很是茫然,突然想到什麽,說了句:“父皇,兒臣確實不知廣東發生了什麽事,但在五月初時,收到了顧先生在三月份寫的一封信,說舊港事了之後,可能會去廣州市舶司。如今永嘉侯出了廣府,不會與顧先生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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